无花画的是竹子,坚韧挺拔,青翠欲滴,叶沉一看就知道这是无花院子里的竹子,那间隙中还有禅院一角呢。他虽然不懂画,但无花画的竹子,精气神十足,即便外行也能看出不凡。
可是叶沉仔细欣赏之时,却发现不大对劲。
怎么一片茂密的竹林里藏了一抹红色?
叶沉琢磨了半天,觉得这像是裙角啊……
叶沉无语了,这是费的什么心,换做其他小和尚,说不准还真被他动摇了,这裙角画的,不见人影,却特别勾人,若是配合无花之前的话,风味更佳,使人浮想联翩。
青竹、禅院、红裙,不觉得很禁忌很带感么。
“……”这到底是谁劝谁呢,叶沉都有冲动说师兄你别白费劲了我第一次梦遗时是你的脸在飘呢,再说了禅院play对他来说真不算什么,你是没到过现代……
无花:“师弟见到了什么?”
叶沉不动声色的道:“竹子。”
无花追问:“可有其他?”
叶沉继续装,念了句应景的佛偈:“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于是红颜白骨,皆为虚妄,包括师兄你……你就不要再凑着个漂亮脸蛋卖安利了!
无花见他竟然心性如此坚定,也不由得思考自己是不是方向错误,收起青竹画,“三目不愧是遍觉十方,那这幅画,师兄便送给你了。”
“……不用了,这画画的这么好,师兄自己留着呗。”天流就在他房间,一回去万一天流问,你这是什么画呀,打开一看,我擦,徒弟动凡心了!那可怎么说是好……画是无花送的没错,但他黑化了诶,难道天流还去计较一个黑化的和尚画有暗喻的画么,当然是敲打敢收下画的徒弟了。
“师弟何必同我客气,若是不好意思,你也可以画一幅画送给师兄呀。”无花笑着说。
叶沉觉得师兄的背景都是黑的……他铺开一张纸,提笔又放下。
无花:“?”
叶沉:“画完了。”
“画完了?”无花面色古怪,“师弟也别说,你画的是牛吃草?”
“没有,我画的是‘无花’,”叶沉把那张纸一卷,“师兄,有相无相,有花无花,其实都在一念之间,□□,画有何用,所以,两个你都留着吧。”
说完,叶沉赶紧开溜。
无花当然不会被他几句机锋就唬住,但的确是拿着纸,沉思了片刻,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人过留名
叶沉把床底下的箱子拖出来,把一幅画丢进去,关上箱盖,眼前就出现了天流的脸。
“……啊!”叶沉平时显得沉稳是他自己锻炼出来的,但不代表经得起吓,否则当年也不会被楚留香吓成那样,此时差点被突然出现的师父吓尿,却是引起了天流的一丝怀疑。
天流:“你是不是吃肉了?”
叶沉:“……没有。”
天流:“没有为何会如此惊慌失措,三目,你说,你是不是犯戒了QAQ?”
“……”叶沉一屁股坐在箱子上,“师父,你想太多了好吗,咱们师徒多少年了,你居然会怀疑我犯戒,我伤心!”
天流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出家人可不能打诳语……那箱子里是什么?”
“……书信而已嘛。”叶沉站起来,把箱子打开给天流看了一眼,的确是这几年来,他与各种人的来往书信。
天流目力好,看到里面好几卷卷轴,“那那是什么……”
叶沉:“画。”
天流:“什么画。”
叶沉:“就是画。”
天流:“……”
叶沉:“……”
天流伸手去拿画,叶沉抬手格挡,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天流手不知怎么,一捞一推,就把叶沉给拦在自己手臂后面了,另一只手拿起了其中一只卷轴。
叶沉无奈,倒也没继续阻拦,就这么看着天流把卷轴打开了。
这真的是一幅画,而且并非什么春宫画之类的,相反,画上是佛殿,佛殿中香火缭绕,一个小和尚盘膝合掌,姿态虔诚。
天流嘴角抽了一下,“……还真的是,画啊。”
叶沉几乎快忍不住翻白眼,“当然了,都说了是画。”
天流再细看那画,忍不住赞道:“画得好,此画当出自名师之手,没想到三目你有了这样的品鉴能力,而且……这小和尚,倒与你有几分神似。”
……那就是我。
叶沉在心底默默的想。
这几幅画,都是无花画来送他的,最近几日无花日日练琴作画,画多是禅林寺院,然后末尾总要添上几笔,画个萌萌哒小沙弥出来。画完无花就会随手送给叶沉,因为态度太过自然,导致叶沉不好意思不接,接完了又莫名的不好意思摆出来,就放在自己平时收书信的箱子里,今日是恰好被天流看到了。
天流一再赞叹那幅画,又拿起其他几幅一一观赏,这时他才觉察不对,闻了闻画,“这……是近日里画出来的?”
“……是啊。”
天流再仔细看那画,“……这小沙弥不是像你,就是你吧?”
叶沉只得点头,“是我。”
天流也不傻,立时就反应过来了,“无花画的?”
“唔。”叶沉将他看过的那些画重新卷好,“是的咯。”
“是吗……”天流拨弄了一下那些画,没有再说什么,站起身来道:“走吧,考校一下你的学问。”
待到叶沉再次去无花那里时,无花果不其然,又在画画。
而且前几次还好说,他都是在画面中加一个沙弥,占不到巴掌大的画纸,这次却直接主题就是小沙弥驱乌,是个七八岁的小沙弥,但那眉眼明显就是叶沉。
叶沉进来看了一下,忍不住说:“师兄没事还幻想我七八岁长什么样啊。”
无花淡淡道:“要看你二十七八岁什么样吗?”
“想看我七十七八岁什么样,是否如我师父那样高僧风范。”叶沉状似随意的说。
无花几笔画完最后一只乌鸦,新墨未干,他也不在意,擦了擦手,将画递给了叶沉。
叶沉这回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半开玩笑的说:“师兄,我屋子里墙上都挂满了你的画,可是要没地方挂了。”
“那可以挂在膳堂或者云水堂。”无花也很无所谓,就像他画的只是装饰画。
叶沉也拿不准他到底什么个想法,只得干笑道:“哈哈,那我就挂膳堂去了。”话是这么说,可他哪能敢挂真膳堂去呢,怪异的很。
“师兄今日可参到什么啊?”叶沉这是含蓄的问法,其实就是想说师兄你今天醒悟了没有。
无花却答非所问:“想来……任夫人下落应已有眉目了吧。”
叶沉一愣,“济南路远,尚未可知。”他说的是实话,济南那有什么消息,他们没那么早知道呢。
无花一副担忧的样子,“可惜了……”
叶沉只当他在感慨他们的计划就这样流产,心想赶紧死心也好。
拿着今天的画回去后,又恰好撞到天峰也在自己院子里,和天流两个人坐在院中,他赶紧上前问好,“师父,大师伯。”
“嗯。”两人都没有看他手中的画,而是互相对视一眼,天流便对叶沉道:“时间差不多,你该去北少林了。”
“啊……”叶沉倒没觉其他,因为时间的确靠近北少林的传戒大会了,此时上路,倒也差不多了,只是他想到无花这边还没个结果,不免有些忧心。
天流摸了摸叶沉的头,“为师与你,一同上路。”
“师父还陪我呀?”叶沉笑说。
“为师也受到邀请,去传戒。”天流说道:“这边的事情,以后就用不着你管了。”
天峰也点点头,“原是这样的,师侄还是专心于北少林事宜吧。”
叶沉微微皱眉,“我在南少林三年,不至于去了北少林,就断了干系吧,大师伯,师父,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无花这件事,你不必再管了,这是大人的事。”天流道。
叶沉一愣,感觉哪里不对,可未及他,想清楚,天峰就起身告辞,“师弟,明日我再来相送。”
“师兄慢走。”天流也客气的说。
叶沉不爽得很,怎么平白无故的,倒好像是故意把他赶去北少林一般,但是他又不好反驳,只好拿着卷轴往外冲。
“干什么啊三目。”天流叫住他,目光这时才投向他手中的画。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叶沉说完撒腿就跑,一溜无视跟自己打招呼的僧人,跑到膳堂,把无花画的那幅画给挂在了膳堂最显眼的墙上。他总觉得师父的态度和这些画有关,奔跑,挂画,他那无名火才算去了些。
挂完画再仔细看看,满意的点头,“回头把其他画也各处挂上……”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路过而已、阿知、鸢娘、来自热带的鱼、+_+、衣白无颜、小果丁、沃伊、妖旖旎的地雷,cina的手榴弹
☆、出少林
叶沉挂其他画的时候被天流拽了下来,翻着白眼教训了一顿,“这就是你大师伯画的也不能到处乱挂啊!”
“……又不是小广告,凭什么不能。”叶沉不爽,“您之前还夸来着呢,那我把这些都带去北少林了?”
“……”天流面露纠结,“那你还是挂吧……”
叶沉喷了,卷着画回去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天流不会觉得他有被无花洗脑的倾向吧,本来大家就一直觉得他与无花亲厚,最重要的是之前他不知怎么,偏不好意思的把画给收起来,倒让天流误会了……
叶沉觉得让自己立马启程去北少林这个主意,肯定是天流的,也就他师父会成天担心他想还俗了。
不过叶沉也无所谓了,就让师父安心一下吧,他也是相信大师伯的,无花就在他身边,没有逃走的可能,待自己在北少林受完戒,也可再打听这边的事,他相信他师父不会真封闭一切消息的。
时间紧,走之前他要向南少林认识的各位道个别,上到无相下到新戒,然后还顶着天流那个警惕的目光去看了无花。
无花应该是最后一个知道他次日就要走的人了,还以为他是来看自己的,先时有些愣,随即露出笑容,“师弟怎么晚上来了?”
烛光摇曳下,师兄的脸更加美了,尤其,光头映烛辉,真是醉了~~
“师兄,我是来道别的,明日我便要去北少林了,咱们后会有期了。”叶沉颇为留恋,也不知道北少林有没有师兄这样漂亮的光头了,趁现在多看几眼好了,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看到。
“……也是,时间接近了。”无花并未惊讶,他沉吟片刻,自然的握住叶沉的手,“你我师兄弟相处数年,虽则初时各怀心思,后来倒也的确感情甚笃。如今你要去北少林,师兄在此受困,一别两地,不知何年重逢。你便拿着这个,算是师兄送你的离别礼物吧。”
他从书架上拿出一本经书,放到了叶沉手里,看封皮上的字就知道,这是他手抄的。
叶沉一手拿着书,一手握着无花滑如凝脂的手,看无花神情颇为真诚,心里也有些感动。
虽然道不同,但这两年感情还是相处出来一些的,他之前是真心挺喜欢无花这个人,就算知道无花是个影帝,也没法讨厌他了。而无花,虽然算计了他,使师父猜疑他,但此时神情绝不是作伪。
“……好,希望下次再相见,师兄变成好人了。”叶沉用力捏了捏无花的手,话说得无比直白。
“……”无花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师兄的手怎么会那么滑呢……明明大家都在习武,而且师兄都二十六七了……叶沉刚刚那一捏,又把自己给捏出神了,看着无花,手上无限循环摸手的动作,有些出神。
无花眼神转变成无奈,看着自己快被摸得秃噜皮的手,不动声色的抽了出来,顺势抬起,摸了摸叶沉的光脑壳,幽幽叹了口气,忍不住道:“师弟是最相信我,也是最不相信我的人。”
“?”叶沉还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没听懂他的话。
“既然明日要上路,早些回去歇息吧。”无花放下手,淡定送客了。
“唔,晚安,师兄,等受完戒我再写信过来。”叶沉也就点头走人,两人对视两秒,叶沉转身出门。
在他走后,无花看着关上的门,面色晦暗不明。
叶沉东西都收拾好了,也知道时间不早,回去把经书塞进包袱里,就歇息下了。
次日,天峰带着无相,亲自送师弟师侄出山门。
“就送到这里吧,师兄。”天流和天峰都属于那种活了几十年很多事情都看开了的大师,彼此对离别都没有太多愁绪,反而是无相还挺舍不得叶沉的样子。
天流潇洒的一合十,就领着叶沉下山了。
叶沉还回头摆手,“大师伯,师兄,有——缘——再——会——”
“得了,”天流弹了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