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羽鸢惊的并不是元君耀失踪与否,而是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山崩,可以一瞬间摧毁法熠寺,还有八千禁军。
“一个活口也没有?”
“还没有发现。”退一步想,若是元君耀没有离开法熠寺,那么,他必死无疑吧?“娘娘放心,我等定尽全力找到陛下的下落。”
“不必了,朕没事。”元君耀从车内走出,站在了羽鸢身边,“将车马驶过去,朕要亲自看看。”
“陛、陛下!卑职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他吓得腿一软,立刻跪在了地上。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帝后二人会同时出现在这里?主人交代,若是发现了孤立无援的元君耀,立刻杀无赦,若果还有旁人,就暂且不要轻举妄动。现在的情况,显然属于后者,皇后也在此,这一队人马看起来绝不是吃素的,搞不好后面还有什么,于是他立刻照办。
来到山谷前,被临时调来的士兵们正在忙着清理现场。被挖出来的尸体一具具放在空地上,余元清楚的看见,他们的耳鼻口中都塞满了泥土,眼睛无一例外的瞪大着,表情狰狞,做挣扎状。
负责指挥的是冷凝枫的一位下属,他自然是认得羽鸢和元君耀的,见状,按捺住心中的惊讶,立刻朗声请安,其余的士兵也纷纷跟着一道。
得知元君耀平安无事,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除了那个潜伏在军中的不起眼的小头头。
待到堵住山谷入口的土石被挪开,终于可以进到里面去了。很快,就有士兵过来禀报,看他的神情,很不好。
“陛下!里面有数百士兵,不是死于山崩,而是被人杀死的!”听得出,那个士兵的声音中透着惶恐。
“什么!”
元君耀骑马上前,只见入口处的大营附近,横七竖八的倒着禁军的尸体,大约有三两百人。仔细查看后,发现他们都是一击毙命,喉咙处有深可见骨的致命伤,对方应该是高手。
“能杀掉这么多士兵,而避免拼杀,应该不是一个人。所谓的山崩,或许也是认为,因为绝不可能这么巧。”羽鸢跟上来,看了之后说道。
“如果朕寸步不离法熠寺的话,只怕现在已经见先皇去了!给朕查清楚,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是。”见元君耀怒了,冷凝枫不敢有丝毫迟疑。
为了小心谨慎,队伍向后退了数里就地扎营,远离山脉,谨防再次“山崩”。
这其中的蹊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断线
入了夜,虽然不似北疆那样冷得刺骨,但毕竟是十二月的冬季,还是隐隐的刺骨。
羽鸢吧自己裹在毯子里,继续绣着白天没有完成的“福禄寿”,尽管上面沾染了血迹,但是绣完之后总归是要洗一次的,所以羽鸢现在也懒得管,只想尽快的完成。一下午的成果,就是把寿星大致描摹好了,硕大无比的脑门儿,手里拄着桃木帐,另一手则托着一枚让人垂涎欲滴的寿桃。
“如萱,黑色的线没了,你帮我去找找。”寿星身边的仙鹤羽毛,需要用到很多的黑色丝线。
又过了一个时辰,整个福星都已经绣好了。仙鹤与梅花鹿乖巧的围在他身边,还有仙云缭绕。羽鸢放下手里的东西,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如萱我困了,更衣吧……”羽鸢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尾音拖得老长。
“是。”
虽然这是不太平的一天,不过羽鸢倒是没什么压力,因为这件事毕竟不是针对她的。元君耀没有怀疑她,已经是万幸了,她可不想惹得一身膻。
不过这并不意味这她就可以置身事外。因为他是帝,她是后。
三更半夜,累了一整天了,不用值夜的人都沉沉的睡去了。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金属相击的巨响在耳边响起,低低的鸣响将羽鸢惊醒,震得她耳膜生疼。
睁开眼来,发现身边有两人正在激烈的对打,顿时睡意全无。羽鸢一跃而起,顺手抓过叠放在榻边的袍子裹在身上,借着烛光,看清了穿着月白寝衣的元君耀,还有蒙面的黑衣人,两柄剑正在激烈的交锋着。
那黑衣人很厉害,几乎与元君耀不相上下。元君耀的实力在战场上羽鸢就见过,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今晚的刺客来头不小啊!
虽然心里不想帮忙,不过还是不得不出手。长鞭破空,发出特有的低鸣。每一件兵器都有自己的灵性,它们会发出不同的声响,只有主人才能听懂。羽鸢的长鞭直直的向他抽过去,被他一剑挡了回来。
深厚的内力顺着长鞭传来,羽鸢退了三步在止住,这人不简单!
一跃上前,羽鸢打算用鞭子将他的剑缠住,给元君耀制造机会,不过他好像看出了羽鸢的意图,小心的回避开了。
外面的士兵被帐内的响声所惊动,围拢过来:“陛下、皇后娘娘。”
“传令弓箭手,不放走任何人。”羽鸢道。
遂人黑衣人功夫了得,但两人同时与他打,就占不了什么便宜了。制胜不能,逃走不能,黑衣人忽然停住了攻势,没有躲闪。元君耀一剑便刺进了他的身体。
“哈哈哈哈哈哈!”他狂笑起来。
羽鸢只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她想起来了,立刻大呼不好,不过为时已晚,黑衣人已经向后倒去。元君耀只刺了一剑,绝不足以让他倒下,唯有一种可能——自尽。
果然,当面罩被撤下的时候,他嘴里全是浓稠的黑血,此毒甚烈,已经气息全无了。那个人,正是今日在关卡处上前盘查的那名士兵。
“可恶,为什么又是这样!”羽鸢怒斥。
“你说什么?”听到“又”字,元君耀立马转向羽鸢。
“去北疆的路上,遇到过两次刺客行刺。都是身着黑衣,都是达不到目的就服毒自尽,看样子,好像是一种毒。”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一伙人吧。
原以为自己可以置身世外,没想到早在很久之前就被牵连进来了。
本来这是一条线索,很有可能能够牵出幕后主使,但是,又如同之前一样,到了关键时刻就突然断线,羽鸢无奈。究竟是何方神圣,有如此之大的胆量?而且,手笔不小啊!
“来人。”元君耀唤道。
“陛下,有何吩咐?”
“拖出去喂狗。”
“是。”
桥断
这个人只是禁军中微不足道的小队头目,一点也不起眼,但身手却如此了得,足见其伪装功力,不得不让人心惊。
得知消息后,冷凝枫和这次带兵前来搜救的高鸿业立马到帐前请罪,出了这样的事,按例应当治失职之罪,不过元君耀并没有深究这件事,而是下令停止追查,将挖出的尸体就地掩埋,(。wrbook。)天亮之后即刻启程回上衍。
在这里追查事情的缘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无非就是人为,事已至此,即使知道了是用何种手法做到的已是无用。反倒是在这里多留一分,就危险一分。若是还有潜伏着没被发现的奸细通报消息,那么幕后主使就会准备下一次伏击,务必要赶在他布置好之前就通过。好在从这里回上衍,是一马平川,没有可以藏身伏击的山地相对较安全。
若是上衍有变,右丞一人应付得过来么?元君耀不禁担心起来。天下事元家的,绝不容许任何人插手!
……
队伍几乎是马不停蹄每每要行至天色暗得看不清路了才就地扎营,而清早,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要启程。如此,三天的时间,竟然赶了五天的路,不出意外的话,今日黄昏就能赶到了。马车飞驰,看着外面的景物飞快掠过,羽鸢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整个人都头晕,干脆老老实实的绣手里的花。
没了元君耀在旁边不断的冒寒气,气氛缓和多了,她和如萱也有说有笑。
马车似乎渐渐的减速了,羽鸢这回放聪明了,立马停了手上的动作。
“去看看,怎么了。”马车停下后,羽鸢吩咐如萱道。
过了一会儿,如萱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娘娘,前面……前面的桥断了。”
“桥断了?”
“是的。”
“我去看看。”
羽鸢下车的时候,正巧元君煊也从后面一辆马车上下来,羽鸢差点就撞上他。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呼之欲出,但周围有很多侍从,羽鸢只得干咳了一声,别过头去。
他刻意的站在原地,等羽鸢走出去一段之后,才跟上。
来到河边,果然看见了前面不远处的河上本该横亘着的一座桥的桥身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两端的一小截,格外的突兀。桥边的石碑上用红字写着“康平桥”三个大字。元君耀正站在河边,望着对面的桥墩,河面很宽,不过看起来并不是很深。
羽鸢径直走到残留的一小截桥面上,走到不能再走,下一步就会踏进河中的时候才停下,蹲下身去查看。断面上有许多黑色的痕迹,用指甲轻刮,掉落下来不少黑色的粉末。羽鸢取了一些轻嗅,有火药的味道。“是炸断的。”她道。
元君耀走过来一看,果真是如此。可恶,这已经是他经历的第三次了,有人百般阻挠!无法过河就意味着今天黄昏之前无法到达上衍,要被困在这里,莫非……
“陛下、娘娘。”冷凝枫走上前来:“这河水并不是很湍急,而且河流中间都还有凸出水面的石头,说明不是很深,不如涉水过河?”
元君耀想了一下,觉得似乎可行,于是道:“你先排几个熟悉水性的人去探路。”
冷凝枫唤了五人,都是熟悉水性,又信得过的人,各自骑着马,小心的向河中走去。没迈出一步,都格外小心,做好了跌入深水的准备。
两刻钟过去了,五人都安然的到达了对面,又按照原路返回,安然无恙,似乎这个办法可行。见元君耀微微点头,羽鸢却觉得事情另有蹊跷。
有人故意炸断了桥,就是阻挠队伍过河的,将大家困住的。不过这河流不深也不急,他们发现可以涉水而过的话,那些人也可以发现啊!如果不走桥也能过河,何必大费周章的破坏康平桥呢?不对,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等等!”羽鸢一声大喝,已经开始调整队伍,准备过桥的众人纷纷转过头来。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此举不妥,终究只是自己的疑虑,还不知是真是假。若是自己多心道也就罢了,不过万一真的是有人别有用心,若是惊扰了那只黑手,又有新的变故,就不好了。她赶忙道:“本宫,觉得好难受!”说着一手扶额,做出要晕倒的样子。
溃堤
羽鸢本来这是想假装不适,拖住大家的脚步,不料想却引来了尴尬的一幕:站在后面不远处的元君煊看见摇摇欲坠的羽鸢,立刻一个箭步冲上来,将她接住了,动作竟然比羽鸢身边的如萱还要快。
其实羽鸢打算假装站不稳,晃两下就倒向如萱那边的,现在可好,正巧靠在他怀里。先是小小的欣喜了一下,不过从元君耀不善的神色,还有一干人等尴尬的神情中,羽鸢立刻僵住了,笼在袖里的手在他腰上戳了一下,示意元君煊赶快放开。
他也才回过神来,将羽鸢交由如萱手中,道:“臣弟冒犯了。”他恭敬的退到一边,这样生涩的称呼,两人心中都是一阵酸楚。
“娘娘,您怎么了?”
“……”羽鸢不说话,做虚弱状。
心里一阵不悦的元君耀翻身下马,夏侯羽鸢,你又要干什么!他走到羽鸢身边,一把横抱起她。
出于对元君耀的本能的抗拒,羽鸢用手去推他,元君耀反而抱得更加的紧,羽鸢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还是从未变过的龙涎香气扑鼻而来。“皇后身体不适,先会马车上休息一会儿吧。”说完转身往马车上走去,经过几步之外的元君煊身边时,他冷冷的扫了一眼,即使宣告,也是警告。
进到车里,元君耀重重的将羽鸢扔下,疼的她全身的骨头都在震。
“你又玩什么花样?”元君耀冷冷道。
羽鸢好不容易才坐起来,“臣妾难道就不能身体不适一次吗?”
“少废话。”
进了马车,她本来就没打算继续装下去,羽鸢正色道:“事情解决得如此轻而易举,谨防有诈。”
“说下去。”
“我们能想到涉水而过,他们也能想到,如此根本没有必要将大桥毁去。”
“那皇后有何高见?”元君耀坐下来,元君耀稍许认真些了。
“请陛下让冷凝枫去查看一下岸边浅滩上的石头,是干燥的,还是潮湿的。”刚才她没有看仔细,现在脑海里大概想到了一些事。
车外的冷凝立刻就去了。片刻之后,他回来:“启禀陛下、娘娘,是潮湿的。”
“那就是了!石头常年浸在河水中,自然是潮湿的,上面还有青荇,所以即使从水里拿出来,也不会很快就干。”
“你是说河水之所以这么浅,也是有人刻意为之?”
“我只是猜测,信不信由陛下。”
“让河水变浅,有什么办法呢?”元君耀自言自语的开始沉思起来,羽鸢说的不无道理,或许那人的目的并不是将自己困在这里,急于渡河,反而是中了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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