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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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若水-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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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二人的故事当真是说个三天四夜也道不尽说不完,咸真偶尔会给她讲其中一些有趣的事。讲得最多的是韶年,当然他时常下山,所见所闻常常会在跟大长老的闹腾中被咸真听见,咸真也很是向往。

若水方才只是一时失神,而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许久,刚才给韶年敷上的那毛巾早就凉了。

韶年等了很久,见没有动静,自个一把掀下毛巾:“不行,我还是决定要去好好整整那老头,不然我心里不平衡,今晚会睡不着觉的。”

若水赶紧伸手去拦:“大叔,大——”她脚上穿的依然是韶年送给她那双大了一号的布鞋,情急之下,冷不防整只脚都脱离了鞋,身子失去平衡,跌向韶年直起的身子。砰地一声,整颗脑袋都撞在他胸口,还能听见 ‘嗡嗡’的回声。

韶年起先也是一愣,怕是没有料到若水会突然扑上来,转眼瞥见那只鞋,顿时一脸恍然,隔了会神情又是怔然:“山上有很多鞋子的,你怎么还穿这双?找咸真帮你挑一双合脚的。”

大概是事发突然也出乎意料,他竟然没有舌毒她。

“恩,知道了。”若水把头往下挨,看上去像一只腻人的小猫往他怀里蹭。

到绛云山后没多久,他就又下山了。已经有好几日没见着他了吧,像这么近相靠着,也是她这几天做梦都在怀念的事。

洗得发白的衣裳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在鼻尖簇绕。这就是大叔的气味。每次闻到她都会有一种感觉,好似这种味道她很早就已经闻到过了,很久很久,似乎是上辈子的事情。

如果不是娘亲离开的时候曾经那么伤心难过,不是爹撒手人寰的时候曾经那么悲嚎痛哭过,若水差点就以为韶年真的是她的亲人。

 5、韶年(下) 。。。

韶年似乎知道她心里所想,抬手勾起她下巴,漆黑的眼珠倒映着她的感伤神情:“我的小山猪开始想念猪圈了?”他的掌心有一个茧,硬硬的,想来是常年练武结下的。

“不是猪圈。”若水轻声表示抗议。

“不是便不是吧。”难得他竟然不跟着争论下去,一瞬不瞬看着她,念道,“人生有情泪沾臆,江水江花岂终极?黄昏胡骑尘满城,欲往城南忘南北。你娘亲很喜欢这句话的,有没有教过你?”

“这……”若水想说不知道的话生生咽了回去,顿感后背一凉。她怎么就忘了,她根本不是那宅子里的儿女啊,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以她根本没有念过多少书的‘才情’,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韶年依然盯着她看、面上淡然,她却六神无主,急得直冒冷汗。

他们的姿势就一直那么怪异地维持着,谁都没有动,若水觉得下巴都要脱臼了,但依然不愿意挪动。她心虚地觉得此时任何一个动作,都可能被韶年看穿她不是亲侄女的身份,而她又是那么渴望亲人的感觉,哪怕多一刻,她都愿意继续蒙骗、继续假装下去。

“四师叔——”咸真急得满头大汗,恰好从门口进来。

暗沉的光线中,似乎正好有一线光洒在那对人身上,教咸真避之不及。只消一刻,满室的风光,尽数看在眼底。

他愣在当场。

“咸真。”若水诧异,很少见到咸真那么急切的时候。

几乎是同一时间,韶年放掉了钳住她小巴的手。

“嗯?嗯。”咸真低了下头,再抬起来的时候,脸上就挂上了平常的笑容,道,“若水,师妹。”说完以后他自己也意识到别扭了,憨憨一笑。

他的反应教若水有些不安:“什么事那么急?”

“啊,对了。”咸真一拍脑瓜,叫道,“可否请师叔将你那屋子的水先给师父急用?”

绛云山下瘟疫横行,久未逢甘雨,不可能从山下打水上来,好在有处水潭积水,加之雾气凝结在花草树上,每日都有专门的弟子早起采摘,山里头的水各个人平摊下来每月基本够用,而一旦有谁超支了,便只好向别人相互借一点。

这个月里头,韶年下山数日,水源最是充足,可见咸真也是找准了人来的。

一听是大长老过来借水,韶年没多想便笑了,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怎么那老头也肯求我?”

“师父……身上爬满了虫蚁,需得大量的水冲洗一番才是。”

他眼眸一转,含带笑意:“那些虫蚁都是善虫啊善虫。”

若水正觉得奇怪呢,忽然回想起韶年最后泼了一桶蜂蜜下去……那可是一桶啊,怎么能不招虫子。

可是若水思前想后,发现整件事情都是从她拿秋徊剑

 5、韶年(下) 。。。

学武引发的,于是深感愧疚,主动提议要去帮大长老除虫。

她才一说出口,当下就被韶年和咸真否决了。

韶年说:“你是我侄,你去,很可能会被他以为是我良心不安派你去的,但实际上我对此事甚感宽慰。”

咸真涨红脸:“长老要洗身子,你一个姑娘家的,不好不好……”连摆手说了几个不好。

他们说的都在理,若水最终只能是妥协了。妥协的结果就是,韶年取代咸真去照顾大长老,若水跟咸真学做花羹,借此聊表歉意。

“大叔,你照顾师父,能行么?”走之前,若水深切地表示怀疑。

韶年笑:“保管把你师父伺候得温温顺顺、服服帖帖……”

怀着异常不安预感,待目送着韶年的身影远远化成一个小点,若水才担忧地问咸真:“这两句话我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我也觉得很别扭。”咸真转头看她。

虽然韶年已经走那么远了,但若水的眼睛一直跟随着他的方向。那双幽幽的眼神中,仿佛总有一丝他从来不曾看见过的东西,亮晶晶的。就在他想捕捉住那一丝东西的时候,它却又没了,直教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韶年的身影终于彻底消失了,若水回过头扯了下他的衣角:“咸真,走吧,教我做花羹。”

“嗯,好。”咸真想照着平时咧嘴笑笑,忽然发现他一直讶异地微微张着嘴,嘴巴有些酸了。

是他看错了吧。他们是叔侄啊,亲亲密密的有什么不对。师妹应该是很爱很爱他吧,毕竟,她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

好吧,只许师妹跟她的大叔好,除了四师叔,他依然是若水最好最好的朋友。

想到这里,咸真跑开几步,笑道:“厨房里寒兰花已经没了,必须去山上采,你跟不上我就不带你去哦!”

若水紧紧追上去:“不要,等等我,咸真。”

绛云山有两个山峰,在山下看着绛云山的时候只觉得差一个拳头的大小,然而真正到了其中一处山峰再望,其间的悬崖峭壁、万丈深渊,直教人毛骨悚然,心惊胆战不已。

但这一处被称为仙泥,微干而不燥,能够孕育出寒兰花。

寒兰花在当地有仙花之称。集诸花窈窕幽雅于一身,聚万物之灵气于一体。株叶颀长而健美,花朵优雅而俊秀,花色艳丽,色彩多变,香味清醇美好,拿来做食口感甚佳。

之前那些寒兰花本是触手可及,但咸真摘了几次,花开败落了一些,仅剩的寒兰花竟然就生在这陡峭的崖壁下。这可让若水犯难了。像韶年说的,她只是一个刚会拿剑的小姑娘,如何能够得着那些寒兰花?

然而咸真并无迟疑,利索地掏出一股绳子,一头围着粗木老藤绕了几圈,然后递给若水,

 5、韶年(下) 。。。

另一头捆到自己腰间,道:“交给你了,拉紧了别放开我。”

“这……”若水张了张嘴,她那么爽朗的性子竟是没有说出话来。他这么做岂不是把生死都教到她手上了?倒不是她害怕拉不住咸真,她虽然人看上去瘦弱,但一直学着练武比划,体力比同年纪的姑娘都大了很多,但她实在不明白咸真……为什么那么信任她。

照理说,大长老新收了一个徒弟,他作为师兄的,应该是很不舒服,毕竟,他肯定会因此少一分关爱少一分指导。

但咸真却不是这样的,一直对她好像亲妹妹般照顾,也没有跟她‘争风吃醋’,相反想尽办法教她做花羹,讨师父欢心。

“咸真,不用了,大不了就把秋徊剑给师父吧……”若水的眸光淡了淡,虽然极不愿意,但她更不希望咸真冒这个险。

他才几岁呀,虽然比起若水来是天上地下,但他武艺仍是不精。

“不,你等着我,很快就回来的。”就像这时,咸真闭了眼纵身跳下崖去,那身影仿佛一只草鹰急遽俯冲,直至看不见,他连头也没有回过。

“咸真!”若水一脸紧张,手中的绳子被握得紧紧的,搓着她冒汗的掌心。她眼珠子死死盯着绳子一圈圈地抽离,突然噔的一下,整根绷直,她心如刀尖颤动,又突然被生生扼制。

“咸真,你不会有事的,我会一直拉着你,不松开,可是你快点上来啊……”

一盏茶功夫过去了。

绳子连一点点被扯动的迹象都没有。

站得久了脚有点酸,但比不上她心里那股毛毛痒痒的劲;真想走过去瞧瞧,可是她不能走过去,她要在远远的地方拉着绳子,直等到那个将性命都交给她的倔少年突然伸出头来。

6

6、寒兰 。。。

夜幕将近,绛云山上空飘渺的晚霞好似泼洒的红墨。

若水等了这么久这么久。

采几朵花而已,怎么会那么长时间?咸真是不是遇到什么羁绊,还是有危险?听说峭壁边上总是有很多蛇洞啊鼠虫窝啊的,他是不是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想着想着,她全身发软,竟然忍不住先打了一个冷颤。湿凉凉的露气,使得山间更加阴寒,她想喊,却发现嘴唇早就冻得颤颤发抖,呃呃呃的什么都喊不出来。心里有一万个声音在期盼咸真早早上来,安全回到她面前。

晚膳的钟声彻响。

“当当当当当——”若水从来没有去记过钟声有多少下,她只记得敲钟人会敲很多次,这一回她在心底数着,一、二、三……五,正好五下,咸真说过这是他最喜欢的数字,因为他是正月初五那天被带到绛云山上的。

峭壁下面,一声轻微的呻吟,然后那人终于喊了她的名字:“若水。”

“咸真,你快上来啊,不然我们都会没饭吃了!”其实她急得不是晚膳,而是他怎么样了。

“若水你害怕了吧?天黑了,你先回去,我等下就来。”

虽然咸真说话声很平静,但若水莫名的开始心慌。借着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的天色中,她意外发现身后有一棵健壮的植株。她一边尽量平缓语气,一边将手上湿了一圈的绳子绑在上面:“不要,我们一起来的就一起回去!”

“天都黑了啊,你一个人在上面不怕有野兽?”

“你回去看见师父的话,就让他老人家到寒兰崖上来……”

“我……我是遇到点麻烦了,如果师父问起,你就说我是一时贪玩,不慎掉下来的,跟你没有关系……”

咸真一个人叽里咕噜地讲了几句,他此时已是抱着九死一生的信念,在峭壁下,本来有一处凸出的石头,正好可以借着脚力,哪晓得他刚一跳下来,那石头就松动滑落,幸而他眼疾手快抓住了一旁的藤枝,又有若水的绳子牵着,才不至于摔下山去。

但绳子在他跳下来的时候缠在一团藤枝上,扯也扯不动,何况他一个少年,若水是姑娘家,不可能拉得动他。而更令人生悲的是,四周根本没有一个着力点,任咸真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悬空之中跃上山头去。

“啊,咸真你在这!呀,你怎么——”走到崖边上,深涧万丈的高度使若水心跳加快,但她呼一口气,壮着胆子探了一个头往下看。

“若水?”咸真一惊,险些松开藤枝,“你居然走到这边来……绳子呢?”

“绳子那头我绑在树上可结实了。”若水抚了抚扑通直跳的胸口,脚在悬崖边缘,细碎的沙粒滚下去,哗哗细响。

“咸真,你没事吧?我拉你上来。”

“别,你拉不

 6、寒兰 。。。

动的。”咸真急切道。他不敢想象若水那点力道一旦泄了气,或许他还没事,她却极可能反被拉下来。

“那我该怎么办?”若水试着拉了拉绳子,果然很重,那团古老的藤枝不知道已经纠结了多少个年头,根本不受影响。反而她自己因为担心害怕,惊出一身冷汗,涔满后背。

咸真仍像是不相信若水会就这样走到悬崖边上来救他。这个陡峭的悬崖,连他都不敢轻易走到如此边缘,不知道若水是怀着怎样的决心,探出那么一个脑袋来。这个胆大的姑娘,连她的半边身子,都已经能在悬崖下看见了。

咸真不可置信地喃喃道:“若水啊,你不是念过书么,怎么还是比我笨!”

若水擦了擦手心的汗:“我不知道啊,我看得书并不多,而且书上也没有说在这种情况下要怎样救人。”

咸真咒道:“你傻啊,你回去,真要救我就去找师父来。”

“可是咸真……”若水的声音有点颤抖,带着哭腔,“我真的不能走……”

咸真感觉后背一阵毛骨悚然,顺着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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