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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虹顿时眉开眼笑:“就让我十子,说定了,而且要帮我收拾,我休息喝茶去,排好了再叫我。”丽虹一溜烟的跑到前面去,剩下我与靖丹两人,无奈的相视一笑。
一子一子的分明黑白放好,一粒白子不慎滚落桌下,蹲下身捡,忽觉天旋地转,手脚乏力瘫软。
“萧遥你怎么了。这血...怎么会这样!”耳畔传来靖丹惊呼,发凉的背脊多了靠在身后暖暖的胸腔。
怎么了...我怎么了?凝神一看,雪白大理石上的点点红渍,艳艳的像刚落下的,伸手一摸,原来是从我的鼻腔流下的。
都到了仲春,也是时候该毒发了,以毕生练得内力强行压制了一年多的毒性,相抵耗损之下,武功废尽,再来就是侵入五脏六腑。
看来,我所剩时日不多。
我闭上眼气沉心脉,总算强自镇定了精神开口:“不要声张,不要让丽虹知道,当然也别告诉腾耀。”
“萧遥怎么说你也是前朝皇子,怎么会有人下手毒你,你在宫外的那几年究竟惹上了什么麻烦?”对上我讶异的目光,靖丹放松了严肃的神色:“别以为你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瞒天过海。”
面对靖丹难得忧心的脸,我轻笑道:“你这么聪明,我可没妄想能瞒过你。”
“那是你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你是东陵十四皇子的身份,所以毫不掩饰的告诉我们真实性名,可是你却要隐瞒当年你无缘无故消失的十二年里的身份。”连我曾在宫外待了多少的时间都知道了,我简直想好好称赞靖丹的能耐。
靖丹肃然语气:“你还笑的出来,你到底中了什么毒,还不快说出来想办法解...你明明武艺不凡却毫无内力也是毒害所致吧。”
我以诚挚的语气说道:“靖丹,无论如何我俩仍是朋友,这话当日是你亲口说的,如今你的朋友希望你不要插手此事,把今日所见中毒一事当成心底一个秘密,不向任何人吐露,你可否答应朋友的希望。”
靖丹望了我一会儿,长叹一声,我有些想笑,难不成我真的太难搞,怎么周围认识我的人都这么爱叹气。
“你就是吃定我不会违背你的要求,我答应不插手就是了,可腾耀呢,他可能不管吗,再说,他现在知道的事只会比我多不会比我少。”
说到腾耀,我倒是有种反被人吃定的无力,不是怕他的精明,他的城府,真要玩心机这些还不至于让我犯头疼,最最让我烦恼的是,利如鹰眸的眼里,那一种执着。
腾耀这等狂妄傲骨的爱情会不会变,他懂不懂爱情,他有没有爱情...我不知道,可是我深知越是倨傲的人,一但执着,却是非要到手达成心愿,方才肯甘心放手。
“我不会告诉腾耀今日的事,但你也要答应我...你不会死。”
我笑道:“你不都说了我是惹祸精,那么容易死呢。”
“萧遥萧遥,你不但是我的祸星,还是我的命中克星。”靖丹也笑着向往常那样伸手揉了我的头发好几把,我亦笑着承受。
静丹走后,我倚地休憩,闭目,脑中一片空白,愁肠却又百转千回。
活着,有什么难的...
可往往怎么活,命中注定的却是半点不由人。
萧遥萧遥,要真能平生逍遥就好了。
掀开绚烂的点翠珠帘,见丽虹伏在案上,原来她还没走,走近欲唤醒她,才赫见地板上昏倒的婢女。
我心生不详的连忙翻过丽弘,她脸色惨白,嘴角血迹未干,所幸还有鼻息,打量到桌上那盅瓷碗,一掀开,浓郁的药味中夹杂了一股冷艳幽香。
那是我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气味,曼陀萝花,正是我身上中的罕见奇毒,竟会出现在此。
慌乱中,对上门前那人黯如夜墨的眼,仍是波澜不惊。
我悠悠吐出两字:“腾耀--”我也只说了两字,这一场百口莫辩的狼藉,我不欲解释,只说了两字。
这是我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只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次。
奈何天 第十三章
腾耀一步步凝重的走至我跟前,铁青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我不住的深吸一口气,却不期然的落入一个紧的毫无喘息的拥抱,紧紧的,搂在我身上的手,指结握的死白。
他的声音像拉绷而后终于放松的弦,低语里掩不住心喜:“太好了,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头被埋进了胸襟前,我满鼻吸入的都是腾耀身上特有的那股味道,强迫抿灭了尚余留鼻端的冷艳毒香。
犯案现场三人,一个中毒一个昏倒,剩下一个好端端的站在这,我应是嫌疑再大不过的凶手,他看见了却是一把抱住我,劈头就说幸亏我没事就好...
这样毫无理由不问根据的全盘信任,任我再怎样无动于衷寡情少义的铁石心肠,还是不免心中一动。
果然,我之前对这个男人的预警并非空穴来风,萧遥忧天。
“再怎么看,有事的都不像是我吧。”我意有所指的看向脸色益发惨白的丽虹。
腾耀恢复了冷峻模样,顺着我视线瞧了一眼,方才招了所有太医过来。
我撑着下颔,洋洋的看着一群忙进忙出的太医们一筹莫展的苦着脸,差点没全急白了一头花白鹤发,婢女无须诊治早已转醒,说是丽虹尝了那盅凉补药膳一口后,就昏了过去,她闻到那股味也跟着不省人事。
结论是只知丽妃为中毒,如今脉象微弱,心脉渐缓,恐性命有虞,却尚不知究竟是中了何种毒,更遑论如何解毒。
他们也探查了那盅毒药汤,无形无色,纯银细针去试也毫无色变,莹白如旧。
腾耀盘问了所有大内侍卫和当值的宫女太监,无一人见到可疑凶手。
皇宫禁备森严之地,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行凶,腾耀的脸色很是不满,要不是好言相劝,恐怕不知他要怎样责罚这些人。
这些人何其无辜,怪只怪下毒之人手段太过高明。
是啊,怎么会不高明,毕竟他可是我当初一手调教出来,聪明绝伦,到了后来连我都着了他的道,现在不过是在一盅汤里下毒,他又怎么会笨拙的留下蛛丝马迹。
“皇上,你到底想不想救丽妃?”我转头问着从头到尾置身事外的坐在一旁的腾耀,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倒像中毒的是我妃子似的。
腾耀思忖道:“当然想,再怎么说她也是鸣国公主,无缘无故死在北擎,必招至北擎鸣国两国交恶。”
“就因为这样?”
“要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我苦笑,摇了摇头,替这个再实际冷血不过的答案为之绝倒,近日来腾耀在我面前虽算不上是屈意承欢那样离谱,可也算是事事顺从,处处温言软语,和颜悦色到我差点就要忘了他本性冷酷无情的暴戾的一面。
“如果想救人,而皇上信任我的话,就叫所有人都下去吧。”我说,腾耀也毫不犹豫的依我之言吩咐,刚才热哄哄的房里,顿时,只剩下我跟腾耀,以及龙榻上昏迷不醒的丽虹。
我讪讪开口:“这...最好请皇上也能回避...”
腾耀毫不留情的拒绝:“这点免谈,朕要不在,你这古怪不知又要干出什么惊人之举,不时时刻刻盯着不保险。”
“好吧,只是等下无论我做什么,请皇上都不要干涉。”
我取下墙上悬放着那把镶玉短匕,走到榻前掀开帷幔至丽虹身边坐下,飞快一下的划过腕处,新开的口子汨汨不绝的冒了了血,我扳开了她的嘴,把血喂入她口中。
“萧遥!”腾耀厉声唤道,靠来欲夺过我流血的手腕,我摇了下头,凌厉的眼神阻止了他的动作,要他想起刚刚答应了我什么,腾耀颓然放下了手。
她中的曼陀萝花,闻者神智顿失,触者性命必丧,我中毒已久,对这毒有些适性,而腾耀武功非浅,光是稀薄过的香气自晕不了他。
可丽虹饮下曼陀萝花应是必死无疑,幸亏此毒像是经过了稀释,不是纯正的曼陀萝花液,否则一定需其十年一结的果实才有救。
我中此毒五年有余,没有解药,每年都靠那人几叶的曼陀萝花才得以续命,却是血脉毒性却是一年深过一年,我的血中有曼陀萝花毒,常人饮之必如身中其毒,当场毙命,但对于也中了轻微曼陀萝的丽虹来说,这毒血却是除了果实之外最好的解药。
半饷,见丽虹脉象已稳,脸色也红润了,我才移开了手,便被腾耀一把抢了过去,按紧了口子前端处止血,翻不着合用的巾帼,腾耀毫不细想的撕了身上明黄袍子的前端一角,以作包扎。
镶黄红日半殁入山,日落了,又是它每日必经的一次,血淋淋红赤赤的死亡,挣扎的泻进了满室流艳光华,外头的鸟雀被这过份的绚丽给惊飞上了天。
浓黄溢彩中,腕间系着那条黄澄的色带,止不全的血一点一点渗出,或深或浅晕红了的色泽浮现,在眼底旋着。
他看着我,目光这般深遂的惑人。
有道是人欲最深,情可醉人,人生二十余年,今时今日我算是从腾耀眼里见识了。
他喃喃:“认识你才多久,每次总见你在我面前负伤流血,而且每每都是为了不相干的别人。”
我苦笑,无话可驳。
“要是中毒的是我,你也是这般救我吧,就算是费尽心力,但对你而言也仍只是一视同仁,众皆平等。”他沉吟:“你该知道光这样,我是不会甘心的,萧遥。”
昂首来不及开口,心底被空气里飘散的浓郁血味勾起了骚动,一股血气冲上咽喉,不解怎么今日毒这样难抑,想起了因由才倏然心头一惊,我竟忘了日子已是要月圆了。
看了眼前的腾耀一眼,我飞快的转身掩住了口,急急离去,却被腾耀从后头拉住了手臂。
“萧遥你...”手被硬生生扯开,再也挡不住的一口鲜血就这样喷了腾耀一身。
奈何天 第十四章
向来清静的皇帝寝宫内,这会黑压压的塞满了一堆太医宫女太监,垂首跪了一地,个个脸上惊魂未定,死寂的可怕。
“朕问你,你到底中的什么毒?”腾耀阴森森的问,接收到后面无数祈求的目光,我只是爱莫能助的笑了笑。
“人生在世难逃一死,再说我又不是灌了鹤顶红,马上就要七孔流血而死了,今日不思明日粮,凡事顺其自然冥冥之中必有定数,又何苦徒增烦恼。”我悠悠说道,却看见腾耀的脸色越来越黑。
昨夜适逢月圆是每月的毒性发作最盛之日,我一口一口不住的呕血,脉象纷乱,血气郁结于胸,脸上自也是惨白无人色。
昏沉之间,只闻得耳畔腾耀不时暴怒的吼声,殷切关怀。
挨到天明转醒张眼,身旁腾耀脸上一阵青白,见他倒是比我这中毒之人的脸色还差,就知道少不了腾耀一阵暴跳如雷,叨叨絮絮,我漫不经心的敷衍敷衍,惹得腾耀更是光火,一大堆莫名其妙被连坐的太监宫人,就跟我们两个耗到了这会儿。
我知道腾耀气我嘴牢,绝口不提中毒一干等事,又不满我毫不紧张的若无其事,可这实在也不能怪我这般处之泰然,中此毒已有五年光阴,前三年虽有他予我曼陀萝花叶勉抑毒发,但仍不仍除去月圆夜晚的血气逆行,吐血不止。
躲入宫中一年多来,毒侵心脉,月圆之时发作,苦痛更甚,血呕的一次比一次多,吐了满满一两盆口的血,实也成家常便饭,习以为常。
“你倒是打算生死全由天定,活得一天是一天,要是活不过就算了是吗?”腾耀一把死死扣住我的手,语气是少见的愤怒。
“疼啊...”我痛呼一声,腾耀连忙松了手,溢满胸口的焦躁怒火无处可泄,转身重重往旁边的圆墩挥掌拍下,顷刻之间多了满地碎石残片,瞄了眼底下小林子的脸色好象又惨白了不少。
唉,要做好人就做到底,反正惹上身少了这一次也少不了多少:“我都已经没事,这一大群人也都跪了半天多了,其实说来这也不关他们的事,就别再难为他们,让他们下去吧。”
“你都弄得半死不活了,还有闲功夫去管别人累不累难不难为!”腾耀又像是被点着火引似的咆哮。
“如果上天注定了我死期在即,就算他们跪到海枯石烂难道就能起死回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