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
骞泉倒是神色无异的对我浅浅笑道:“萧先生,陛下有请。”
奈何天 第六十章
掏出一把小刀,右我伫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
骞泉也像是不甚在意我异常的沉默,只是提了提手上的貂毛袍子,走近径自的交到我手上,五根纤细白净的手指轻轻划过了手背,落下的却是粗糙的感觉:“天冷,先生你大病初愈,还是多搭件衣服,免得着凉吧。”
他一番好意我也不便排拒,也就顺着披上了那袍子,状似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找来这的,来多久了?”
“刚到不久,来了就瞧见先生一个人在这发呆,看先生发呆都像是专心极了,所以骞泉也没敢打扰....”低低浅笑数声,骞泉仍是神色自若,毫无不妥。
我也附和的轻轻一笑:“相处了也有段日子了,你就别跟着先生大人的这样叫我,听来怪憋扭的,相识也是有缘,你我直接互称姓名便罢了。”
骞泉一怔,随即笑的更开,两片唇缓缓吐出:“月笙...”
心中一阵莫名憾动,我愕然的抬头对上他双眼,两泓幽幽秋水深瞳仍是波澜不惊,我冷冷的盯着他:“谁告诉你这个名字的?”
“是南大人告诉属下的,有什么不对吗...难道是属下记错了?”骞泉微微皱眉,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当初南平奉腾耀之命一路追赶,那时我的确是以萧月笙的身份与他相见,他自后也就唤我萧月笙这个名字,骞泉原是南平的人,想来他知道这个名字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倒是我疑心太重了吧,我暗暗苦笑,摇了摇头,大步一迈便朝营中走去。
“难道先生....你不是萧月笙吗?”
我猛然一顿,停下脚步,仰首眺望蓝天,竟是一眼看不见边际,今时今日,是何时何地,为了什么我在此地,我...又是谁.....穿透浓浓晨雾之中,我听见自己有些飘缈的声音:“萧月笙.....我有时是,有时不是...”
这个名字包含着太多过往,痛苦心酸,却又不仅仅全是难堪的回忆,是我不敢探究却又无法遗忘,只能埋在心底最深的一块角落。
只身走进帐中,偌大的帐篷空无一人,环顾了一下四周,那日摆在西楚宫里的那把红雪,就这样明晃晃的挂在墙上,我走近一看,双手仍背在身后,无意取下。
“那把剑原就是你的东西,不拿走么?”不用回头也想见了这沉哑的嗓音出自谁口。
我转身走回帐中,看着腾耀,只是冷冷一笑:“这把剑...脏了,沾了太多无辜性命的鲜血,再说经过了你手里的东西,我不要。”
腾耀两眉高挑,眼神一犀,步至墙边抓起红雪就往炉火里大力扔去:“原本念在是你落下的随身之物,朕才收起了一路带着,既然如今你不要,那这东西放在朕身边也是无用了。”
我冷嗤,撇过头去,宁愿看着火里被烧的通体赤红的的剑,也不想看他装的一副和善温柔的样子,又是枭雄霸主的智囊那一记码,这等体贴若是扮给我瞧,那可真是不必,我不会笨到上同样第二回当。
“经朕之手的东西你便不要,萧遥你有必要这么倔强,跟自个过不去吗?”腾耀沉了脸色,踱至帐前大手一扬,掀起了帐帘,露出了帐外一片无垠雪景,层峰连叠至天边一线,自是说不出的壮阔宏伟。
一股寒风跟着钻进了帐内,腾耀却不觉其冷的转过脸对着帐外。
他凛声侃侃而道:“身为男子,一生汲汲营营,便是为了成就一番功业,拜相封侯,名留青史,朕苦心经营了半生,如今只消一步,这辽辽河山便尽归朕有,这彪炳功业,你也有份共享其一,难道你一点心动也无?”
这番话说的真是任谁听了都不免动心,曾几何时那个困顿废殿内的小小少年,在受尽冷落无人关怀之际也反而激起这样的一个梦想,只是如今剑已沉埋,壮气篙莱。
早被爱恨痴癫磨灭破殒的心胸,如何再能撑得起天下两字
我不卑不亢的平平说道:“萧某半生浮沉,浪迹天涯至今,无以为家,男子汉无家何来有国,狭窄心胸更容不下这广泛天下,如果陛下要找怀有雄心壮志凌云的贤士能人助你建功立业,恐怕陛下这番话是给说错了对象了。”
一路上我与他对应向是饱和嘲讽,如今这话倒是有几分真心,腾耀或多或少也听出了我是真决意如此,并非是存心与他作对拿翘,神色纵是表露出再多不悦,心中一把怒火是师出无名,想烧也烧不成。
无意再与他这么闷下去,我拱手一揖就要离去,腾耀却又突然出声:“难道你连救命解药也不要了么?”
“陛下要给我,我自当乐意受下,若陛下无意予我,想是我跪在地下求也没用,不是吗?”
腾耀阴侧着脸色,咬牙切齿:“你不相信朕狠得下心,能够眼睁睁的看你最后毒发濒死之际,袖手旁观”
我冷声大笑:“我绝对相信,关于陛下的心狠手辣,萧某早已见识过一回,自当毕生难忘,我有何理由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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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营中偏僻之处的一颗合臂大树上,兀自闭目调息。
气走了十二周天竟是毫无迟滞,我心中不禁纳闷,那十四道生死穴沧海早已在随行之际替我解了,虽是毒性应是不再如以往那样反复无常的发作,但是日前藉此法悉数取回的这身功力竟也未遭反噬。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低头才发现了骞泉不知何时已走到了树下,神色有些肃然,之前他在我面前都是一副温文亲善的样子,倒是没见过他私底下的面貌。
考虑了下是否要出声唤他,还是决定了静观其变,瞧瞧他到底到这偏僻的角落里做什么,只见他四处张望了一下,仔细一看我才发觉他手上竟端着一碗汤药,稍一打量,我已看出了应是他每日硬逼我喝下的鹿血汤,他偷偷摸摸拿到这来,难不成是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动些什么手脚吗?
他小心翼翼的把碗搁置好,左手一伸,撩起了半袖,露出白晰上臂,上面竟有不少道或深或浅的红色疤痕,隐隐还泛着血色,像是刚受伤不久的,他自怀里手往左臂上一划,竟把随即冒出的血滴入碗里。
我骇然的看着这幕,心乱如麻。
待他一走远,我立刻翻身下了树,看他走的方向应是要到我帐里去候我喝药,一时不会回他住处。
我躲过了巡岗站哨的士兵,趁没人注意之时,摸进了骞泉的帐篷,便发了狂似的乱翻乱找,究竟在找些什么,也是不知,就这样翻了半饷,除了一般随身兵将常用之物外,并无异,我有些泄了气的躺到了床上,无奈的瞪了帐顶,却在帐顶边缘看到了一个浅青色的布包,与这帐顶底色甚为相似,一不留神还真瞧不见。
我脚一踏,翻身跃上了篷底,再跃下手上已抓了那布包,摊开一看,真是平凡无奇之物。
如此仔细小心收藏的竟是一把伞,一把不过三十六骨的桐油伞,一把我那日撑给他的破伞。
“怎么这么傻...”我轻轻骂了一声,只是苦笑,心底五味杂陈,说不清到底是何滋味。
奈何天 第六十一章
等到月爬上了半天,我方才回到自己的帐里,十数步之遥,已经看见了帐中透出的一点黄晕。
在帐前略停下脚步,脑中一堆尚未整好的乱絮又趁隙起缠,几乎要搅断了思路,我微微一笑,不容自己再迟疑的迈开大步。
候了我一天,原来他还未走,可能也觉困顿,他俯了在案上双手搭着面朝桌上睡去了,只看见一个黑色的头颅,旁边是那晚红通通的汤药,静静的躺在桌上,微弱的火光在红色的液体上闪烁着诡艳的光泽。
我走近,慢慢端详,果然在颈后有着一道浅浅淡色的痕迹,如果不是如此靠近的距离之下认真看,的确是无法轻易发现。
我的手指留在那到线缘停滞不去,到底是揭,还是不揭....
事已至此,一切已不是对错两字能阐述,从来也没有足够的平静去追溯过往....
一定要把双方隐藏住的伤口再硬生生的扯开,向来我与他,都是只会把彼此弄得遍体鳞伤,狼狈不堪,我为了骨子里一点硬气与他抗衡,他花了这么多年与我苦苦纠缠,除了满身伤痕,又得到了什么。
世事无常,人生亦如幻电朝露,瞬息万变,前路既是一片烟雨雾蒙,又何必要将一花一草,万般事物看的清楚明白,难得胡涂又有何妨,我手朝下伸去,轻轻推了下他臂侧,方才轻轻一触到,他便像被银针狠狠扎下的僵直了整个身子,猛然站起。
退了两步看清来人是我后,于是松了神情,又挂起温和谦逊的笑容:“陛下找你有要事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选择暂时逃避,只愿我与他和平共处的时刻能延长片刻。
我淡淡道:“还不就是那些行军部署的事,总不可能请我去煮茶聊天吧”
“我想也是....不过就算忙,大病初愈还是得好好养着身子点,这是今天的份,可别又趁忙当借口想瞎蒙混过去了。”他将旁边那碗血汤又捧到我跟前,语调虽客气,但是明显的透露出不容反驳的一丝坚决。
我看着那碗里的嫣红,又回想起今日在树上窥见的那情景,晃眼的寒芒划过惨白的皮肤,好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其中刚开的一道口子正汨汨不绝的滴出如同眼前一样赤红的液体。
这几天来我每日早晨喝的,从来都不是什么鹿血汤,而是活生生的人血,是他身体里温热流动的写液,我撇过头去,断然拒绝:“我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从此之后别再弄这些给我吃了,骞泉,你...”
唤了他的名字,我猛然住了口,然只是苦笑,骞泉,千泉.....万千泉川汇流,岂不就是茫茫沧海....原来我也真是钝了,现在才兜想在一块。
“不喝么....”依然是轻柔的语音,却突然多了几分落寞,我转过头欲再解释,却见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同样美丽的一双眸子,同样熟悉的眼神,永远掩灭不住的一抹哀痛。
他痴痴望着我,却涩然苦笑了几声:“你都知道了吧,月笙,为什么仍要佯装你不知情呢,还是说当真一看见我的脸就会让你心里难受,就算摆脱不了我的死缠烂打,你宁愿对着这张脸皮,也不想看见我....”
“那怕是见我耗尽一生,倾了所有,你还是不会有一点爱我吗...”
明知他这话说的太过凄然,但我却不知道如何辩驳,不知道对他到底是爱是恨,只是见他哀伤如斯,心里却是莫名的狠狠抽下,生痛,生痛....
“沧海...”才一开口,外头传来一阵兵慌马乱的喧哗声却大大的盖过了我的声音。
我与沧海疑惑的交望了一眼,纷纷掀帘探勘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帐帘方掀,一阵热浪猛然袭来,一时灼的人忍不住直觉的把眼闭上,再定睛一瞧,我们所居帐蓬连同其它几帐竟被熊熊大火包围住了,明明地上还积着厚雪,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大火。
焦黑熏烟的气味越来越浓,且浓烟中淡淡的油脂臭味,呛得我们纷纷不住咳了起来,很明显的是有人蓄意纵火。
这样的火势,虽是猛烈,但凭我两人武功要冲出去,也非难事,但是沧海现在仍覆着人皮面具,要是这样冒然跃过炙热火焰上,那人皮要是一时禁不住热的化了,可就会融到了脸上,灼伤了面貌,要是摘下来,又怕让人认出。
正踌躇之际,却厅得火外一声大喝:“萧遥,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出来啊!”
我一愕,抬头竟看见了腾耀,在一片纷扰人潮间站在离火圈不过数尺之遥,脸色铁青的瞪着我,像是不明白我明明早可跳离火场内,却又一直只是举足不前。
眼见火焚烧的越来越进,我急中生智的连忙说道:“沧海,等会我先走,你等我一跃上火端时就马上先以袖遮面,把面皮儿撕下跟着我跳,我再制造一些小混乱吸引别人的注意,你就趁机躲到一旁没人的地方,把脸皮重新戴好之后再出现...”虽然知道此举不妥,可能会叫腾耀瞧出了破绽,但情急之下也只能一试。
沧海却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