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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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官-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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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那边冷。我的朋友是南方人,他不会舒服。”

“你怎么知道?你去过?

那边挺好的。不像你想的这样。”

“你怎么知道?你去过?”

“啊。”

“那你带我去吧。”

她很轻蔑的看看我:“哼。

我告诉你,他们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而已,就像我的弗朗索瓦。

你懂吗?对他们来说,一切并未结束,一切刚刚开始。”

老婆婆仍是艳丽的古怪,疯疯癫癫。

可我把她最后的话听在耳朵里,一切并未结束,一切刚刚开始。

我愿意相信。

医生为了安全起见,在我出院的那一天才为我把手上的绷带摘除,我看看很久未见的自己的手掌,上面是一条愈合了的红色的伤疤,嵌在我本来就杂乱的手纹上。

手中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我笑了,好心肠的祖祖他并没有离开我,他这样永远留在我的生命里。

我在走出医院的时候,发生了另一件事情。

急救车呼啸而至,担架上运来的患者血肉模糊,医生交接的时候说,是车祸。

我停下脚步,听见病人在呻吟,用汉语说:“快救我命。”

 第46章

 
乔菲

我一路紧随这受伤的中国人直到急救室,他一直清醒,用中文说“救命”。

法国医生问我:“您是病人家属?”

我说:“不是,我也是中国人,过来看看有什么忙要帮。”

“谢谢您,小姐,那好,请一直与他说话。”医生命令。

“您好。”我对病人说。

“不好。”

“您是谁?”

“黄维德,米奇林中国公司技术顾问,我的护照在上衣口袋里。”他说这话的时候,气若游丝,嘴里流血。

我听见这边医生们说:“伤不严重,不过,有少量内出血。不好,出血量增大。”他们看看还有意识的黄维德,对我说:“小姐,请问病人他从前是否接受过腹腔内的外科手术。”

我把话翻译了问此人。

他的食指指了指自己上衣的口袋,然后就晕了过去。

护士打开他的口袋,里面果然发现他的护照,还有一张塑封了的健康资料卡,上面清楚地写了他的年龄,体重,血型,病史,下面用黑体字很醒目的写了一句话:我于去年九月接受了肝脏片段切除手术,主治医生是协和医院肝胆外科主任医师,程家明博士,电话******

我愣了一下,我知道这个名字。

我把情况告诉护士,她请示了正在为黄维德治疗的医生,医生一面命令将黄推向手术室,一面对我说,病人的情况复杂,请与他在中国的主治医生取得联系,我们需要他的协助。

“小姐,你可愿意帮忙?”

“我尽力而为。”我说,救命要紧。虽然此时面临没经历过的事情,陌生的场面,我心里有些忐忑,但我知道,我现在也绝非当年的自己,“我在哪里打电话?医生。”

“手术室。”

下面的镜头,就像美国电视剧“急诊室的故事”。

我在手术室的电子控制室里,一面通过网络往国内打电话给程家明博士,一面在脑袋里面飞速的搜索从前学习过的单词。

电话接通,不过三声,有人回答:“喂?”

我得眼前,法国医生已经为黄维德开腹,看见大量的鲜血。可是我的耳边,是一束酷似程家阳的声音。

“是程家明博士?”

“是我。”

我向法国医生比手势OK。

“这里是法国巴黎圣心国际医院,我们刚刚收治了您的病人黄维德。他现在出现内出血,医生刚刚打开他的腹腔,手术过程中。”

电话另一边略有沉吟,不到半分钟,程家明说:“是,我已经打开病人黄维德的资料。我随时准备回答您的一切问题。”

中法两国的医生通过网络进行对话,共同施治,我作交替传译。

法国医生:“脏器流血,但目前不见创口。”

程家明:“片段切除时,缝合处在中央静脉左侧。请检查。”

法国医生:“此处伤口愈合完整,没有破裂。”

“……”

两位医生的话,好像军事口令,无论法语还是汉语,没有一个多余的字,我全力应付。

我听见手术间里,助手向医生报告黄维德的血压和心跳。我此时也是心如擂鼓。

法国医生:“内出血持续。”

助手为病人患上新的血袋,继续输血。

程家明那边没有回应。

“程医生?”我说。

“是,我在回忆。”他的声音非常冷静,片刻,“请检查左侧小叶,三周前,病人来我处体检,出现囊肿迹象,不过尚未确诊。”

我翻译给法国医生。

片刻后,他说:“左侧小叶有肿块,后部破裂,发现出血点,准备进行缝合,谢谢您,程博士。”

我把法国人的话翻译给程家阳,自己觉得两位医生似乎已经解决了重大问题,我也舒了一口气,时间不长,话也不多,可是我好像耗尽精力,身上是一层汗。

“我很荣幸能够帮忙。”程家明说,“替我问候黄维德先生。另外,黄先生患有糖尿病,术后补液请使用生理盐水。”

我翻译给法国医生,他的助手记录。

“谢谢您,程博士,情况已经控制住。”我说。

“您的翻译非常出色。您是中国医生?”

“谢谢您,我是职业翻译。”

“您的声音好像听过。”程家明说。

我愣了一下。

“有可能,不过这个世界上相似的声音太多。

“再见。”

“再见。”

程家阳

我在另一个名字前打了叉,合上卷宗,交给跟我一起来的人事处的同事。

他看看我:“怎么这个也不行?”

“业务不过关。”

“再这样选,连往欧洲派都没有人了。”

“宁缺毋滥。”我站起来,走到窗边。

这里是外语学院,又是一年初夏,负责新翻译培养的我来到这里为外交部遴选优秀本科毕业生。

考中的学生将被分配到对口各司局及海外使领馆,最优秀者将会被留任高翻局,经过进一步的培养和锻炼,成为国内翻译界最顶尖的精英。

“就到这吧。”我说,“你先回去,我去看看老师。”

“不好吧。法语的一个没有?今年你们高翻局不要人了?”

“谁说不要?我那个名额谁也不许占。”我看看他,“你忘了,我们派出去的那一个。”

我去看系主任王教授,他迎我进来,问我:“家阳,怎么样?选了几名?”

我摇摇头:“您这里有乔菲的消息了吗?”

“我的还不如你多。”主任说,“她出了院,也没再与我们联系过,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返校,他们这一届马上都要毕业了。这孩子太任性。”

“对,太任性。”

我说。我完全同意。

我是从比利时回国后知道了里昂火车站发生了爆炸案,大使馆传来确定的消息,乔菲在爆炸中负伤,这一天是4月17日,那一天,我在巴黎,而她,在电话里口口声声地告诉我在蒙彼利埃考试的乔菲,她也在巴黎。

我头晕脑涨的买了机票,我要马上回去巴黎。

开车在去机场的路上,却忽然觉得不着急了,也不心疼。

我想起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魔鬼被封在坛子里,扔到海底,困境中他希望被解救出来,并许愿要给解救他的人以重谢,时间流逝,酬劳加重,由最初的些许珍宝变成永生变成全世界的宝藏,可是,仍然没有人来搭救他。几百年之后,渔夫最终把他打捞上来,魔鬼此时的报答,是要杀掉他。

我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把快乐和痛苦交给这个女人,她什么都不对我说,而且经常失踪,编造理由;在我们分手之后,我无数次的努力要再见到她,我来学校,我追到她家,我去巴黎,都不得相见。

是什么让她这样决绝的对我?

不过她还在,是轻伤,上天助我。

我当时车子拐了弯,回部里继续工作。

我很笃定,乔菲,她得回来,她得见我,我不能输得一塌糊涂。

 第47章

 
乔菲

黄大叔醒过来,看看我,认出我,说:“谢谢你啊,姑娘,没有你,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他北方口音,手术之后醒过来说话也粗声大气的,可见身子骨还挺硬朗。

我问:“叔叔,您怎么不会说法语还自己来巴黎啊?”

“唉。”他先叹一口气,“给哥弄根烟抽。”

“别逗了,这是医院,都不让我抽,你还想抽?”

“操,要说洋鬼子是缺德。”

我心里说,还是洋鬼子救你命的,就这么说人家。粗人。

“您有什么事?我去找使馆还是找你们公司?有没有人照顾您?”

“不用。找谁也没用。我信不过这帮人,哎你不是在这吗?”

“我是留学生,我要回国了。我原来也住在这家医院,出院那天你被推进来,我才过来帮忙的。我机票都订好了,我得走。”我说,拖延这么长时间,我还得回学校领毕业证呢。

“咋这么没有同情心涅?”

“你还要我怎么同情你啊?”

老黄笑起来:“开玩笑,我怕没时间谢你。”

“不必。”我想一想,“我去中国区给您找个特护吧,那里有不少中年妇女,挺能干活,也会法语的。”

“那可是又得麻烦你了。你给我找个干净麻利的,长得好点的,钱我不在乎。”他还挺挑剔。

“我尽力吧。”

我坐了地铁去意大利广场旁的中国区,这里有许多持难民身份的来打工的中国人,找工作的小贴士就贴在中国商店的板子上,我给老黄找了一个原来在国内就是护士的大婶,考虑到老黄此人几句话就流露出的本性,我找的这位四十多岁,与他年貌相当。

老黄鼻子上插着管子还瞪着我:“不是说给我找个长得好点的嘛。”

“您得了。您当这是哪儿啊?找着能干活的还会法语的就不错了。行了我走了,我大后天回国,再见了您哪。”

“唉姑娘,我还有事没问你呢。”

“说。”

“你回国是......”

“我毕业了,回国找工作。”我说。

“想找什么工作?”

“我学翻译的,专业对口的呗。”

“我帮帮你吧,我养完病也回去,我给你我的私人名片,你去上海找我,我给你安排工作。”

我想一想,还没回答,老黄就说:“信不过啊?你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

这人粗到一定地步了,怎么还在米奇林公司当技术顾问呢?我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我都知道你只有半个肝,还有糖尿病。你血型是AB。

“想什么呢?薪水你开个数,你救过我命,这算什么事?不过,你知道多少毕业生想去上海大公司呢。”

听上去应该也不错,反正也是一条路,我说:“行啊,您把联系方式给我吧。我在国内的电话和联系方式也给您。”

老黄把名片给我,下面还有一叠钞票,我接过来,哇,数目可是不少。

他看看我:“钱你收着,碰不着你,联系不上程博士,也许大哥就交待在这了。”这人很能装小,五十多岁了,对我还自称大哥大哥的。

我手里拿着他给的欧元,我也确实出了力了,心安理得的揣起来。

“呦,国家外院的?难怪了。”

我别过老黄,终于离开医院,还有两天,我也要回国了,这样结束我在法国一年的留学生活,我想一想,还真挺感谢老黄的,我想我走之前还是得到机会做了一件好事,否则,这曾经如此快乐的生活,真的要以祖祖的离去而收尾了。

我去了向往已久的凡尔赛,枫丹白露,临走的时候,又买了大捧的鲜花去看祖祖,我说,我以后还会玩滑板,我以后还会回来看你,我不会,忘了你。

回国是一路向东飞行,逆着时间走,脚踩上中国的土地,算上时差,不知不觉生命中已经少了一整天。

出境入境,换了天地。

首都机场旅客众多,只见同胞的脸孔,说的是最熟悉的语言,有人分别,有人重聚,欢笑,眼泪,还有不动声色的脸,这是经年重复的事情,机场是小人间。

我先打了电话给家里的邻居,让阿姨跟我爸爸妈妈报平安。然后回学校报到。

正是星期天,教学楼没人,我拎着行李往寝室走,路过操场,看见很热闹,有同学在打篮球,拉拉队大声叫好。

我也挺累了,把东西放下,想要歇一歇,顺便看看比赛,还没蹲下,后面有人对我说:“禁止便溺。”

我这个气啊,回头就用胳膊把来人的脖子卡住:“说谁呢?你说谁呢,波波?我一年没修理你,你皮紧了是不是?”

她把我甩开,哎呀这个丫头一年不见功夫见长,她说:“还好意思说呢,什么时候回来也不说一声,全世界都当你失踪了呢。”

我们两个又叫又喊得扭打在一起,小丹突然出现了,用蜡笔小新的声音说:“四随把动物都放了粗来?在仄里胡闹?”

我把她也楼过来加入战局,好不容易都累了,我们三个停下来,呵呵的笑。

小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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