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他一眼,神情冷若冰霜。“你不在意是你家的事,我可一点都不想和你扯上关系。从现在开始,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否则……下场和躺在地上的这些人一样。”
声音低低沈沈的,暗示著,我的确有杀人的意愿。反正死在我剑下的人这麽多,自然也不差他一个。
“为什麽?按照《行走江湖手册》所说的,你不应该这般对我啊!”他义愤填膺的怪叫了一声,道:“我晓得了,美人大侠你一定是太过害羞了,所以决定偷偷的保护我,对不对?我差点忘了,偶尔也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不过,其实美人大侠你大可不必如此……”
又开始了!为何他总是能如此理所当然的曲解别人话中的含义。
我按了按发疼的额角,提剑遥指著滔滔不绝的某人,冷声道:“吵死了!你给我闭嘴!”
陆佳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道:“美人大侠,你该不会是想拿这把剑来砍我吧?不要~这剑上全是别人的血,我若因此得了怪病,那可怎麽办?”
这个……根本不是重点吧?普通人会在这种时刻注意此等小事吗?
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完全失去了杀人的念头。
我垂下右手,有些无奈的说:“在这儿待了这麽久,你可以回自己的房里去了吧?”
再继续和这家夥同处一室,我指不定会将整间客栈都给毁了。这小鬼绝对有让人失去理智的本事。
“我方才听那刺客唤你萧大人,所以你应该就姓这个吧?那名呢?可以告诉我吗?”他皱了皱鼻子,很可爱的笑著。
这副模样,还真像个稚气未脱的小鬼。
我一时竟恍了神,等发觉时,嘴里已然吐出了一句话:“凉,萧凉。”
我静坐於客栈的一角,一言不发的吃著桌上的食物。
两道灼热的视线在头顶不断纠缠,似乎还伴著……流口水的声音。
我终於忍无可忍的抬起头,狠瞪了陆佳一眼,道:“你不吃饭,一直盯著我看做什麽?”
“啊?”他一手支著下巴,笑容很是灿烂,“当然是因为,小凉亲亲你比这些饭菜美味多了啊!”
我咬了咬牙,差点捏断手里的筷子。
“不要这样叫我!恶心死了!”早知如此,我就算被他烦死,也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名字说出口。
“那我该怎麽称呼你?凉,小凉,凉凉,还是亲亲……”他眨了眨眼睛,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闭嘴!”我反手一挥,直接掀翻了整张桌子。
陆佳惊讶的後退一步,道:“你生气了耶!如此看来,果然还是小凉亲亲比较好听吧?”
要命!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神经啊?
我冷著一张脸站起身,大步走出了客栈。
“哎?小凉亲亲,你不吃饭啦?”方走了几步,某人就立刻如影随形的缠了上来。
“没胃口!”我头也不回的答了一句,声音冷淡。
“这样啊……其实我也觉得那家的饭菜不太好吃,远没有小凉你来的秀色可餐。”他说著上前两步,非常自然的捧起我的左手,并紧紧握住。
柔软滑顺的触感,从来不曾有过的……怪异感觉。
我呆楞了一会儿,蹙眉。“你这是做什麽?”
“这儿人多,不小心一点,很容易走散的!”他理所当然的答道,晃了晃仍交握在一起的双手。
“放手。”我冷冷的说道,黑眸里染上了杀意。
对於我这种身份的人来说,随意让人近身可是相当危险的,更别提……让这小鬼牵著我的手了。
陆佳抬眸看我一眼,抿唇轻笑,道:“怎麽?小凉你又害羞了?没关系啦!反正很快就会习惯的。”
这混蛋!为什麽他每次都会曲解我话里的意思?
我不悦的瞥他一眼,狠狠的甩了甩左手。结果,非但没有甩开他的手,反而被抓得更牢了,十指紧扣,无论如何也都挣脱不开。
他得意的笑了笑,继续在我耳边喋喋不休的念叨著:“小凉亲亲,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杭州怎麽样?我听说那儿风景如画,应该会很好玩。或者去苏州也可以……”
吵死了!臭小鬼,不要总是自说自话好不好?还有,从什麽时候开始,变成……我们啦?
虽然讨厌被人碰触,不过,由手心里传来的温度,非常的……真实。
於是这一牵手,便再也甩不开去了。
天色渐暗。
七月里的天候,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转瞬便乌云密布,随时都有可能落下雨来。
陆佳抬头望了望天,有些苦恼的说:“瞧这天色,应该很快就会下大雨了,万一被淋湿了可怎麽办?我的身子这般柔弱,肯定会生病的。”
“有空废话,还不如快点赶路!”我冷冷的回了一句,拖著他一路前行。
因为身处密林之中,再加上带了个人,我的轻功完全无法施展,所以只好慢慢吞吞的步行。
可恶!为什麽我非要和这个姓陆的家夥一起走不可?像我这样的人,应该更适合独来独往才对。杀手的身份,注定了我不能跟别人有过多的牵扯。
陆佳快步跟在我身後,脸上依旧挂著玩世不恭的浅笑。“小凉亲亲你不用太担心,根据《江湖行走手册》……咳,不对啦,应该是根据我多年来行走江湖的经验,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遇上竹屋或破庙之类的避雨之所啦!所以,我们绝对不会被雨淋湿,我当然也不会因此得病,你不必太过忧心我的身体。当然了,小凉亲亲你如此关心我,我真的是好感动。”
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双目平视前方,强忍住拔剑的冲动。
谁担心他的身体了?自作多情也该有个限度吧?脸皮厚到这种程度,实在是天下少见了。
身旁的景物不断转换,然後……眼前竟然真的出现了一座荒废的破庙!
“看吧,看吧!我就说会有吧?”陆佳大笑几声,三步并做两步的跑了进去。
我顿在原地,只觉一阵毛骨悚然。这种深山里,为什麽会有庙宇呢?会不会太过诡异了一点啊?
心里虽有诸多疑惑,脚仍是不自觉的动了起来,跟著小鬼进了那庙里。
里头虽然残败不堪,灰尘密布,但屋顶倒是没什麽缺损的瓦片,总而言之,算得上是个避雨的好地方。
陆佳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往上头铺了些稻草,然後招呼我坐下。
我盯著他的脸看了好一会,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长久以来,我受到的教育就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绝不该假手他人,即使是铺稻草这般的小事……也是一样。
所以,这种情况下,我是应该乖乖的坐下去,还是干脆的拒绝?
而且,普通说来,我必须向他道谢才对吧?可是,从来都不曾试过,根本开不了口。
“小凉亲亲,”他伸出右手在我面前晃了晃,问:“你在发什麽呆啊?”
我一愣,忙不迭的偏过头去,道:“我去外头找点食物,你……留下来生火。”
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我这是在干什麽啊?就算面对再多的杀手也不会害怕的我,现在竟然被一捆稻草打败了?又或者,害我变得狼狈不已的人,其实是留在破庙里的那个少年呢?
无论是拉著我的手也好,替我留出坐的位置也罢,这般自然的做出那些举动,他心里究竟是怎麽想的啊?
心绪混乱之下,待我由溪里抓了两条鱼後,才突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陆佳他到底会不会生火啊?
瞧他平日锦衣玉食,又娇生惯养的,应该不太会干这种粗活吧?
想到这里,不自觉的低头看了看掌心。而且,那家夥的手也……相当的柔软。
等我赶回破庙的时候,果然看到了叫人哭笑不得的一幕。
火是生了起来,可是……那个小鬼竟然在用那把名剑拨弄火里的木柴。
不管外表多麽怪异可笑,那把问雨怎麽说也是江湖上人人争抢的神剑,可是他竟然……把那个当铁棍使!
我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他手腕。“你这是在做什麽?”
“啊?生火啊!不是小凉你吩咐的吗?我有乖乖照做喔!”他微微的眯著眼睛,笑容里带了点炫耀的味道。
我指了指把废铁样的名剑,问:“我的意思是,你为什麽要用这把剑来生火?”
“没办法,我找不到其他的代替品嘛!”
我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的提醒道:“这一把可是名剑,而且,还是别人托付给你的!”
“可是就外表来说,更适合用来生火吧?何况,能够物尽其用,不是很好吗?”陆佳扬了扬唇,笑靥如花。
用名剑来生火,就算物尽其用了吗?这是什麽鬼逻辑?最可怕的是,他竟然能够笑得如此单纯透明,毫无心机。
事到如今,我终於可以确定一件事,这小鬼的神经……绝对不正常!
雨仍在淅淅沥沥的下著,由黄昏一直持续到了夜里。
陆佳的嘴里塞著满满的食物,边吃边说:“怎麽办?照这个情形看来,这场雨不到明早是不会停的,我们今晚只能睡在这破庙里头了。虽说雨水不会漏下来,但到底有些湿气,不晓得会不会因此得病。”
他白皙的面颊,在火光的映照下起了一层红晕。
我双眼平视前方,望著屋外苍茫的夜色,没有做声。
经过几日的相处,我已然习惯了他无止尽的唠叨方式。现下,即使有一堆苍蝇在自己耳边转悠,我也能达到听而不闻的境界了。
但某人显然对我的反应相当不满,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问:“小凉亲亲,你究竟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啊?只有我一个人自言自语,真的是很无聊耶!”
“那就闭嘴!”我淡淡的扫他一眼,冷声道。
“可是……”
破庙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我神色一凛,右手一挥,打断了他後头的话。
有人正在朝这里接近,而且……听那脚步声,该是个武功高手。
我闭了闭眼睛,唇边划过一道浅浅的笑痕。
只有这种人才配做我的对手,那个男人……终於开始认真了吗?认真的……想要杀我。
心念一转,不由得有想起了此刻坐在我身边的少年。这家夥与我非亲非故,他的死活本是跟我毫无关系的,可是……
“你,坐到我身後来。待会无论发生什麽事,都不要随便乱动。”
话一出口,就觉得後悔了。啧!我什麽时候变得如此好心了?
而且,我当真有把握保他周全麽?
陆佳听了我的话,虽然满脸疑惑,却还是乖乖的走到了我身後,手里紧抓著那把命途坎坷的名剑。
“小凉亲亲,发生什麽事了?你脸色看起来很凝重耶!肚子痛吗?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我狠瞪他一眼,冷冷的说:“忘记我方才说的话了吗?不要吵!”
“什麽嘛!”他委屈的撇了撇嘴,道:“你刚才只说不要乱动,又没让我不准说话。而且,我可是在关心你!”
都说不要吵了,还喊得这般大声,他是怕一条命不够死吗?
可恶!这种不知轻重的臭小鬼,无论死多少个,我都不会感觉可惜!只是,既是如此,我又为何要……将他护在身後呢?
心绪微乱,一时竟忘了注意外头的动静,待我回过神来时,已经有人推开虚掩著的庙门,缓步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黑色劲装,身形颀长,瞧那相貌,该是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他那一张俊颜被夜雨淋得湿透,额际的长发静静的垂了下来,黑眸里闪著幽幽的暗光。这男子虽然长相俊美,举手投足之间,却难掩邪佞之气。
“原来已经有人了啊……”他眼眸一转,轻笑道:“在下路过此地,正好碰上骤雨,不知能否进来暂避一下?”
那人嘴里虽然这般问著,脚却已经自发自动的走了进来,并挑了一处离火堆不远的位置坐下。
我仍旧一言发,只冷冷的盯著他瞧,手里的剑越握越紧。
那男人只对著我微微笑了一下,视线便调至陆佳的身上,而且没有再移开过。他的眼眸里闪著复杂的情绪,嘴边的淡笑也因此染了几分邪气。
破庙里的气氛奇异的僵硬著。
陆佳将下巴抵在我肩上,靠在我耳边轻轻的问:“小凉亲亲,那个人干嘛一直盯著你看?他该不会是对你心怀不轨吧?”边说边皱起了眉,脸上现出气愤的神色来。
我白他一眼,道:“他看的人……是你才对吧?”
这家夥到底有没有长眼睛啊?
“我?我又没有你长得好看,他看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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