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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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书-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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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啊……”男子无奈道。
  少年抓住栏杆,眸中光芒闪烁:“谢如,再给我讲个故事吧,这次我把杜未兮甩得远远的,不会再有人捣乱了。”
  男子定定望着少年,沉默了许久,空气缓缓流淌,到最后竟像是停止了般,男子似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我还有最后一个故事……”
  ……
  眼前愈来愈模糊,男子的身影渐渐淡去,男孩努力睁大眼睛,却看不清,亦听不见,杜将离急得几乎落下泪,他使劲伸出手去,一阵撕裂的痛自胸前瞬间蔓延至全身,杜将离顿时清醒过来,是梦么?
  谢如……他无声地喃喃,脑海里有一刹那的恍惚。
  蓝艺按下杜将离乱伸的手:“痛就别乱动。”
  蓝艺?杜将离定了定心神,他记得自己起初是装死,后来大抵便是真的疼晕过去了。没好气地瞥了蓝艺两眼,他此刻严重怀疑,正是因为蓝艺在孟府门口大摇大摆地坐着,才会让南侯的人认出,导致自己被抓了去,从而间接造成被均墨找到的后果。
  杜将离环顾周围,熟悉的陈设布置,这里是孟府,他偏过头:“均墨那厮——”
  “是墨世子送你回来的。”蓝艺说道。
  杜将离不甘心,还是被丫逮到了,胸口不由有些郁结,想着找点什么来发泄,便看到蓝艺手中的药碗,一把夺来喝得干干净净。好苦!杜将离龇牙。
  “想不到你做了病人,倒是挺老实的。”男子进门来,语气里夹着几分戏谑。
  蓝艺见到均墨现身,十分识趣地退了出去,只剩下杜将离,一个劲瞪着均墨,怒放杀人眼波。
  均墨走至杜将离床边,伸出食指杵杵杜将离的脸,笑眼咪咪:“跑啊,不是很能跑么?怎么不跑了,嗯?”说着,面上一副似才发现杜将离有伤的表情,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跑不动,真可惜,如果你现在跑,我一定不拦你。”
  杜将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敢情这家伙在百姓面前谦谦温和的形象全都是装出来的!杜将离能看出对方隐藏在笑容之下的怒意,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何况自己才刚被对方救了一命,杜将离干笑着开口:“大王息怒,大王光芒普照,吾等小民受益无穷,不敢造次,恳请大王大人有大量,饶恕小民。”
  均墨挑了挑眉:“何来饶恕一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从我手上逃脱,我高兴还来不及。如何?见到端王了,和你胃口么?”男子眯起眼,“大抵是满足不了你罢?要不要我与你一道,去遍九国,将他国之王全部审视一番,好让你尽情挑选?”
  杜将离背部一寒,心中打了个颤,这人生起气来未免太恐怖了些,自己不过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溜了,外加去见了见武帝,有必要发这么大的火么?对方好似俨然已将自己当做他手里的人一般,哼,他还真当自己是兔子了,杜将离扁扁嘴,道:“好啊,只要殿下不嫌麻烦。”
  男子闻言一怔,竟是叹出一口气,面色缓和了些,温柔道:“我不会逼你的,我喜欢我的人自己做出决定,要不要跟着我,在你想好之前,我都会陪、着、你。”
  听了均墨此言,杜将离有些胸闷,缓了缓,盯住男子,单刀直入:“为什么是我?”
  均墨看了杜将离一眼,淡淡道:“因为谢如。”
  “什么?”杜将离怔住了。
  均墨定定凝视杜将离:“当时我只是黎国形同被废的四皇子,在我身侧的只有谢如,我们一步步夺权,慢慢打下根基,可他却悄无声息地走了,待我查清他的踪迹时,才知他得罪了你们一个王族,被以莫须有的罪名处以死刑,谢如死前频频与你接触,他不是那种会随意跟他人往来的人。”
  “是我单方面缠着他。”杜将离面上闪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戒备。
  均墨轻轻勾起嘴角,眸色深深:“既然你是谢如选中的人,我便不能视而不见。”
  杜将离垂下眼帘,看向地面:“他从来不曾对我讲过他的事。”空气里透着丝丝凉意,杜将离嗓音低沉,“对不起,我没能救得了他,无论我如何说法,他们都不愿放了他。”双手有些不安地握住腰间铃铛,若不是自己弄丢了证明谢如无罪的那份证物,也许,结果便会不一样。
  “对不起——”
  均墨愣了一记,没料到杜将离居然会如此反应,从男子的角度看去,杜将离低着头,就像犯了错的孩童一般,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抚上杜将离的发,触手冰凉,均墨的语气极尽温和:“与你无关,怪你做什么?那时凉帝一反常态,下令将你关了三年禁闭,想必也是你为了谢如之事而触怒了他吧。”
  杜将离吸吸鼻子,按均墨的说法,谢如对他的意义必定是不同的,谢如出了事,他还能按捺住自己的情绪,笑脸拿来白鹿吟寻求结盟,此人的忍耐与城府绝不可小觑。
  杜将离抬首:“世人都知,黎国地处偏远,区区小国,于他国无害,亦得之无益,皆为轻之。故而几百余年未起战事。凉帝不以你为意,我道不然,你以白鹿吟为赠,究竟为何?”
  “我也很想告诉你,可你现在还不是我的人。”均墨遗憾道,只觉得手上触感好极了,抚摩得不亦乐乎,“你总想这么多的事,难怪如此好的头发,白得这样彻底。”
  均墨顿了顿,细细打量杜将离,眼里面上都是戏谑:“不过也无妨,你这模样,若好好装扮一下,倒还真能当得上绝色二字。”
  “……”
  “……尊贵的黎国信王殿下,你在做什么?”杜将离一阵恶寒,默然看着对方,均墨的手仍不老实地在杜将离头上抚来抚去,杜将离立刻大喊起来,“阿央!蓝艺!你们快过来,这里有人欺负病人啊!”
  如此连吼带叫,好不容易才将均墨赶出去,杜将离刚松了口气,孟禾央便进来了,他直愣愣地坐在杜将离床边,腰间别着匕首,目不转睛地盯着杜将离,一言不发。
  那眼神锐利中夹杂着阴冷,阴冷中透着狠厉,杜将离不由哆嗦了记。
  自己好像是受伤的人吧……心中颤抖着,如何孟禾央一副要杀了自己的模样?杜将离看看孟禾央那即使在剑鞘中也泛着寒光的匕首,又看看孟禾央颇为凶煞的脸庞,脊背直冒冷汗,身体不由自主绷得直直的,脸上露出神似即将不久于人世的老奶奶般的微笑。
  孟禾央见杜将离正襟危坐,疑惑道:“你也是跟我一般,身体知觉较迟钝,感受不到疼吗?”
  声音传到杜将离耳中,便像恶鬼一样,他立即摇摇头:“我忍耐力好。”
  于是孟禾央这一坐,便是三日,除了必须的生理需要,孟禾央睡是坐着睡,吃是盯着杜将离吃。杜将离几番旁敲侧击终于弄明白,原来孟禾央是在自责,他答应了老人的条件,却差点让杜将离死去,于是心怀愧疚,片刻不离对方,要待到对方完全好后才肯离开。
  杜将离很是无语,孟禾央求人帮忙,要拿匕首逼着对方;自责,便恶狠狠地瞪着对方。难怪孟府没有孟简在就破败成这个模样,这样一个人,竟能好端端活到现在,杜将离深感惊奇。
  饶是知道了缘由,被那种凶神恶煞的目光直愣愣盯着,杜将离还是连续做了三夜的噩梦,他实在是受不了,好说歹说终于将孟禾央劝到了寻找孟简的途中。
  马车颠簸,杜将离胃中翻滚,忍了一路且不提,那个大大方方坐在他身旁的男人才更让他心烦,不是说不强迫他的么,难不成真像对方说的那样,自己走哪都得跟着?杜将离不满:“信王殿下当真无事可做?这样随着我到处走无妨?”
  “别担心,再忙我也不会扔下你不管的。”男子笑得人畜无害。
  杜将离哑口无言,什么叫做比抹布还有韧劲的脸皮,呶,自己眼前这位就是了。此招不行便换一招,杜将离状似担心地问道:“你不怕孟禾央怀疑你的身份吗?万一……他可是很厉害的。”
  均墨温和地笑笑:“关于这个问题——我与他说我叫均墨,在外四处游历,他便信了。”
  杜将离看向专心赶车被门帘遮住背影的孟禾央,蓦然不语,天下有几人执龙纹断璧名叫均墨的?天下又有几人是来自祈国且青年白发的?虽然自己说自己叫余容,可是,难道孟禾央他——
  杜将离顿时有种深深地无力感,看来文的不行只能来武的了。成败在此一举!他脑子一热,猛然起身,大义凛然地向车窗外跳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杜将离原本是这样打算的:跳车,接着顺势从草堆中滚下,迅速跑到自己刚在窗外瞥到的马儿旁边,上马飞奔,逃离均墨魔爪。虽说这样不大对得起孟禾央,不过也只好如此,逃离路线杜将离都已想好了。
  幻想总是美好而又遥远的,而现实则通常无比残酷,特别在人脑袋不大灵光的情况下,杜将离的跳车逃跑计划非常不成功,甚至失败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蓝艺简直不忍目视。杜将离那一跳,整个人直接卡在窗口,一半身体在马车外,一半身体在马车内,胸前伤口被他这一折腾,全部撕裂开来,天地间只剩杜将离撕心裂肺的嚎叫。
  孟禾央弄清状况后,当即下车,按住杜将离的头,生生将他推进车内。杜将离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嘶嘶吸气,半死不活地瘫在座位上,均墨凑近他,似笑非笑:“怎么,坐太久了需要活动一下?”
  杜将离虚弱地翻翻白眼:“年轻人有时候气血旺盛也是在所难免的。”
  “可需要我陪你下去走走?”均墨的语调格外体贴。
  “不敢劳驾殿下。”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这一路上,杜将离便算是废了,孟禾央加急赶了半日车才终于进到城里,一行人直奔医馆。
  听到医馆二字,杜将离眼前又亮了,听说学医的女子非常有灵气,她们身上都带着淡淡的药香,皮肤因经常接触药草而嫩若凝脂。杜将离咧开嘴,病人与大夫亲密接触,相对而视,不就是迸发出激烈火花的绝佳时机吗?也许因此结成一段肝肠寸断地虐恋情深也说不定。于是,怀揣着美好希望的杜将离在看到虎背熊腰的彪形大胡子男大夫后,说什么都不肯让他治。
  三人无奈只好强制按住杜将离让那大夫上上下下好生伺候了一番,该抹的药抹上,该缠的布带缠上。
  杜将离觉得这两剑挨得太不值得了,既没有仙女大夫的温柔呵护,又一连数天惨遭折磨,他歪在病塌一侧,突然念起蓝艺的千般好来,软软道:“蓝艺,我们来促膝长谈,说说那生命与世间的沧桑……” 
  蓝艺果断扭头出门:“我去找客栈。”
  太绝情了,杜将离吸吸鼻子,此刻他最需要的便是他人的安慰,忖量了少顷,只好退而求其次,声音极尽可怜:“阿央……”
  孟禾央认真地回道:“栓马。”语毕转身离开。
  心肝儿一抖,杜将离又看向均墨,“你可以走”四个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均墨便柔声道:“我陪你。若你又不小心做了什么活动,伤势加重了怎么办?”
  杜将离整张脸都拧成了苦瓜状,与均墨独处比让那彪悍大夫诊治来得更难受,杜将离这次被他逮到算是彻底栽了,一想到要在这个人手底下饱受摧残,他便心有戚戚。
  均墨野心之大,意在九国。他没有立刻抓自己回去,而是跟着自己去帮孟禾央,只怕还有别的原因。等等,为何均墨会知道孟简的事?该不会……以孟禾央的性子,均墨救了自己,就是帮了他一个天大的忙,让他没有失信于老人,因此孟禾央对均墨格外信任,什么都告诉了对方。
  杜将离越想越无奈,孟禾央对待他人,要么打死都不信,要么打死都不怀疑,极端得让人想吐血。
  他默不作声,瞄瞄均墨,脑袋里又开始构思逃跑的计划。其实既然谢如与对方有所关系,而对方的目标亦与自己相同,皆在天下,自己也并非不能与他一道,可杜将离就是下意识地打从心里排斥对方。
  “你在想什么?”均墨见杜将离久未言语,问道。
  杜将离眼珠子一转,立刻信口说道:“这儿是端国的函花郡?”语毕,脸色微沉,进城前,城门上那硕大的“函花郡”三字在自己眼前明亮地晃着。当时若自己乖乖待在马车内睡觉,那么这个问题问得勉强算是妥当,问题是当时孟禾央一脸凶恶地跟城门守将起了冲突,自己虽疼得死去活来,却仍忍不住偷偷撩了门帘虚弱并快乐地旁观情况,结果正巧被前去调节的均墨逮了个正着。
  如此,这个问题问得——杜将离做出一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的无知表情,眼巴巴地望着均墨。
  均墨就那样头疼地按了按眉心,一时无言以对,直沉默到对着他的那个无知表情快转为哭相时,才决定顺着杜将离的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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