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黄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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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黄时雨-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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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当真和一只麻雀交欢。”我用长袖拂去额头渗出的汗,瞟了王匡一眼,直直地走进堂屋内。
  王匡连忙跳脚,咋咋呼呼跟在我身后,狡辩道:“余晖你有眼不识泰山也就罢了,这鸟毛色炎黄,何处像灰不溜秋的麻雀了?”
  “林子大了什么像你这样的傻鸟都有,你问我不如再和它聊聊身世。”我捧起一旁沏好的庐山云雾,吹了吹滋滋冒出的水汽,“你这儿好茶竟是不少,上次还是普洱,这回就换做庐山云雾茶了。”
  王匡绕了一圈又回来,把鸟提溜在手上,显摆着说道:“这只可是芙蓉鸟,我爹爹托了大关系得来的,莫要小瞧了。”
  “好鸟当傍花,你这样是让它有善始不得善终。”茶水凉了一层,我浅啄一口,心里纳闷着这王匡怎的还不与我开战。
  他逗鸟逗得得劲,口中哨声愈发尖锐,见我许久不说话,只是饮茶,他才凑到我一边来说,“现在市井之中流传一件事,我想你不应不知,别和我装糊涂了。”
  “何事?”我将杯盏一放,静观其变。
  王匡笑得耍醪獠獾厮档溃骸澳悴换岵恢阑噬仙洗嗡湍隳欠荽罅σ丫羝鹦淮蟛税桑滞废镂仓谒捣诅。噬暇退阌幸庵欢拢材讯掠朴浦凇!
  “不过是一份核雕罢了,吵不出多大气候。”有那么一瞬的愣怔,之后我便仍旧是无关风月的独善其身。
  王匡嗤了一声,他嘲弄道:“你认为有这么简单?核雕是皇上没日没夜亲手刻的,锦盒上进贡的红宝石价值连城,当朝的官员可不是吃素的,几个老王八翻云覆雨可是一把好手。”
  “是不是也包括你们家的那只精狐狸?”我把玩着杯盖,躲着王匡的视线,“什么时候传出来的谣言?”
  王匡眯着眼,掐指一算道:“你前脚从赵府提亲出来,后脚就传开了。所谓三人成虎,你的名声是越发得臭了,我老子都快让我和你断交了。”
  “可了劲儿的胡诌吧,你老子怕是乐得合不拢嘴了,夸你眼神好,知道跟在我屁股后头混,可以早登天子堂。”我说得平平静静。
  从那些老狐狸嘴里蹦出来的话,我不用猜也能知道。无非就是我一介权弄之人,靠得美色依附圣上,勾的他魂儿都不知何处去了。在床榻之上搔首弄姿,只会些卖身博幸之事,引得圣上春心荡漾,赏了不少佳贡。
  “你不觉得这事儿来势汹汹,是有准备之仗?”王匡难得在我面前说句人话了。
  “是有准备之仗,我赤手空拳一人,你以为我斗得过他们?何况,这背后的主儿,也不是我能惹得起的。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我名声也不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是无关紧要的。只是,只是……”
  我的吞吞吐吐,勾起王匡的好奇,他少见我这般言辞混沌的时候。他问道:“只是什么?我怎么觉得你比我知道的还要多些?”
  “这事儿有多少人知道了?”
  “满朝文武尽知,你说是不是天下皆知了。”王匡说的口干舌燥,捧着我喝过的庐山云雾一口气喝到见底。
  家父蹒跚的身影不禁浮现眼前,他也一定知道这前后事宜,只是不知他会怎么想……
  “你适才说的,背后的主儿你惹不起,那你同我说说究竟是谁?”王匡又续上一杯,凑到我跟前,鬼鬼祟祟。
  我瞥了一眼,回道:“不出二日,他自会寻上门来。我不急,你更不必急。”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风起云涌~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不愿再见王匡和只芙蓉鸟都能打得热乎,我招呼他将棋子取出来,想与他对弈一番,好解解近几日的瘾。
  起手刚落在小目,相府的人就寻了过来。
  “晖少爷,晖少爷!”他一路从正门就开始叫唤,声高嘹亮,却气吁不止。我频频落子,毫不分心。从他这叫法,我就知道来人必是阿布。
  我提起黑子,一子落在对方势力中与先前黑子形成包围圈,吃了王匡大龙。我心情大好,用余光瞟了瞟跪在一边的阿布,严声道:“何事要你如此慌慌张张的?”
  阿布畏缩成一团,他调适气息,才道:“晖少爷,府上来了贵客,夫人要我请您尽快回去。”
  我还没什么动静,王匡听了倒是笑逐颜开。他长袖一挥,将原本的布棋拆做一盘杂物,“你还真是神了,都可以出去算命了,简直是说曹操曹操到啊。莫让人等急了,快回府吧。”
  我双指夹着他的手腕,用力把它移到与棋盘相离的位置,“我们把这局棋下完,我再走也不迟。”说罢,抽回手来,捻起散落的棋子重又落到方才的地方。
  “晖少爷,怠慢不得啊……”阿布在一旁哀乞着。
  棋局重归原样,我抬手示意王匡接着下,“方才你心思不在上面,已是败兵之势。我让你三子,你若还是败了,”我偏头望向阿布,属意道:“若是王少爷还是败了,你便回去通传一声,我被他绊住了手脚,他硬是要拉我去寻花问柳,不让我回府。”
  “余晖,你怎么这种阴损的招儿都使得出!”王匡苦着脸,只得又握起白子思忖起来。
  我用指节击了击棋盘,浅笑而道:“橘化为枳,水土异也。常来你们府上我净学会了给人下套的事儿。”
  王匡从小就不爱琢磨这些书卷物事,他棋艺不精,教他的师父说了这是缺了慧根,强求不得,勉强都通个玩法就不错了。我今日让了他三子,他却仍是铩羽暴鳞,满局败势。
  “不下了,不下了!”他火气上来,抬手就把好好的棋子推倒在地,“你和宋默如旗鼓相当,棋路高明,何苦非要来追着我下!”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挺直腰杆,松松筋骨,带着阿布阿虫打道回府。
  走到堂屋门前的时候,我想起了一茬,留步问道,“你近来倒总是将宋默如三字挂在嘴边,莫非是转性不贪恋少艾了?”
  王匡伸了个懒腰,嘴里哼哼唧唧不停,他吊儿郎当地说道:“那是因为……我才不会告诉你,你自个儿猜去吧。”
  
  “可是晖儿回来了。”娘亲听见我回府的动静,便起身出来迎接。她缓步踱到我身边,悄声着道:“在熙和苑里等着呢,快去吧。”
  熙和苑在偏南的位置,冬日以用作散心的处所是绝佳不过。我缓步行至,心里对来者其实已有定夺。
  “晖少爷总算是回来了。”来人却不能在此领略风光,他坐立难安,看见我来了,亟亟起身,恓惶地道。
  我向他作一揖,貌有歉疚:“让曹公公久等了,我琐事缠身,直到方才才甩开了那烂摊子,还望公公莫怪。”
  曹公公为人我也略知一二,他在宫中供职多年,又多在圣上面前多能走动,城府之深工于心计之类更不必多说。他区区阉人,却也会些凌弱寡暴的勾当,仗着自己在圣上面前还得以说的开,时常对些不顺心的事情明讥暗讽。
  而这一回,我给他如此一个下不了的台阶,他仍是笑脸盈盈,但从他盈盈之后,我看到了一丝不悦,曹公公道:“哪能呢,既是晖少爷有事,老奴自然应当要好生候着。”
  他如此忌惮,是因为我身后有一个他不敢忤逆的人,不是家父,究竟是谁不言而喻。
  今日冷风作怪,我收紧了身上的大氅,在美人靠上坐下,也不急着开口,存心要杀杀这阉人的威风。
  “晖少爷,老奴倒不是等不起,只怕宫里的皇上要火急火燎了。”他抖了抖袍子,脸带笑意。
  我左手架在美人靠上,头撑于其上,问道:“皇上说了要我今日面圣吗?”
  “可是交代了要速速去速速回的。”曹公公挑起兰花指,终是笑出了声来。
  我整整衣冠,将身上的大氅丢给了阿虫,“那便走吧。阿虫你留在府上,接着帮我娘亲置备年货,阿布你则随我一同前往。”
  “轿子在外头候着呢,你们几个还不快伺候着晖少爷前去。”曹公公假嗔一句。
  我与他一前一后走出相府,正巧瞥见娘亲担忧的神色,我将手放下心口位置,示意她安心。
  “还记得,曹公公曾说过,与我仍有见面的机缘,今日果真应验了。”我不急于进轿,挑开轿上蓝布,说道。
  “那今日老奴再说一句,日后见晖少爷的机会还多呢。”
  
  车轿颠簸得厉害,这四个小厮跑起路兼程并进,生怕再慢上个一时半会儿的首级难保。
  这一路下来,我直觉得气血翻腾,胃里恶心得厉害。
  “晖少爷到了。”阿布轻轻敲了敲轿子,他声音喘得极重。
  他扶着我出轿,曹公公也正于此时走到我身侧来。
  皇上这回在御书房等着晖少爷呢,请吧。曹公公如是道。
  出门之时,我特意将御赐的大氅脱了下来,如今仅仅一件不顶用处的外衣罩着,那凉意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我搓搓血流不通的双手,向他道了声“先行”。
  
  守在御书房外的是个面生的公公,他见有来者,便立马进里通传了。
  “宣他进来!”圣上扯着嗓子吼的一声,我在外头听得一清二楚。
  阿布乖乖地随着我,我立在原地叮嘱道:“你在此地守着。”
  随后,大步流星地跨进御书房里。
  “余晖拜见圣上。”我抖抖衣袍,屈膝下跪。
  圣上都是静若止水的模样,他想徐徐放下手中的毛笔,等我跪下了才道:“朕说过,你不必与朕多礼。”
  “君臣之礼,不可免。”我跪在地上,膝盖生疼。
  圣上站起身来,遥望殿外之景,他道:“余晖请起吧,你与朕说说,宫殿之外还冷不冷?”
  “毕竟是冬日岂有不阴不寒不冷之道理,即便行而负暄也不过是晒暖一张皮囊罢了。”我揉揉跪的有些麻了的膝盖,如针在刺。
  “哦?”圣上饶有兴趣的长道一声,他逐行至我身前,冷不防地握住我了的左手。
  他掌心敦实,在御书房里呆久了都闷出了薄汗,我略感不适想要抽出,可他握得极紧,我纵是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在圣上面前造次,只得由了他去。
  他转而与我并交五指,直到我的左手也暖和起来了,他才松开了。圣上淡淡一笑,看似无意,“这么冷的天了,怎么不披着朕赐你的大氅了?”
  正是因为要进宫面圣,我才故意褪了那一身行头,免得他以为我当真对他有非分之想。故而实言道:“朝堂之外的风吹草动想必如今都吹到圣上跟前了,余晖本不是什么在意名声的人,但圣上之清誉不得毁于一旦。”
  圣上兀自叹了口气,道:“你也有所耳闻了?清者自清,你也不要多想什么了。”
  “只怕今日进宫一趟是愈发的开脱不得了,只会更惹人非议了,圣上应当知道。”圣上又欲贴近我身前,我一个闪身,巧力躲过。
  圣上也不觉尴尬,他收回动作,寻常地道:“你这是说朕故意的了?”
  “草民不敢,只是尚有疑虑。从前不过仅有谣言说我一人搬弄皇上是非,皇上就急于处理,如今这胡话越说越大了,皇上倒是没有动静了?”
  圣上朝我笑的颇有深意,“亡羊补牢是未为晚也,但如今之势悠悠之口难堵。”
  他复又绕至我身前,上上下下端详一番,突地双目瞪大,厉色严声地道:“你身上那块血玉呢?朕赐的血玉呢?!”
  我腾地跪地,不再抬头与他对视,认罪道:“草民知罪,血玉已碎。”
  “你是不是要同朕说,你为人也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圣上几乎是嘶鸣着说,他悲悲戚戚难以名状,“我再问你,那核雕呢?”
  “核雕,草民命人好生放在供桌前了。”
  “放在供桌前?”圣上将手负于身后婆娑,他刚刚握住我的时候我便感觉到了那些突兀的伤口结成的痂,伤口仍未好全。圣上眉眼之中几乎一闪而过万念俱灰,他道:“怎么不是时时刻刻地放在你面前了?”
  我根本是无从回答。
  他右手施力将我提起,说起我与他之间老生常谈的话题:“朕与你说过,我最看不起文人身上的东西,你可还记得?”
  “清高倨傲,视文才为首,对其他身外之物无动于衷,到了最后却还得归臣。”
  他拍了拍我的肩头,颔首道:“你能记住就好,回去吧。”
  我躬身行礼,道:“草民告退。”临了出殿,仍是心中不忍,补言道:“皇上手上的伤要注意了,莫要浸到水中。”
  身后已响起文房四宝碰撞的铿锵之音,无人回答。
  出了殿才知道,不过须臾,鹅毛大雪又飘扬起来了。
  “走吧。”我向冻得瑟瑟发抖的阿布道。
  出暖炉子里出来,我也是冷得走不动路,可直到抬头远望,我才知道我是真走不动了。不远处一个绯色冬衣的身影正随着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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