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姗若有所思,猜想若是问她如何了解梦境恐怕也是徒劳了,反而只会让她心生反感,何必自找没趣。她点头道:“海棠姑娘不必谦虚,奴家所见过的人中,你的琴术是数一数二的,只有周郎能为之匹敌。”
海棠沁望着她:“他会琴术?”
“若是不会,怎能解开灭尽刀的心魔,”兰姗也望着她:“除了媚术之外,我对幻术了解不过尔尔,只能从旁协助,主要是周郎琴艺唤醒了他……”
海棠沁打断她的话:“那少年解开心魔了?不可能!”
兰姗含笑道:“事实上就是如此,不信我可以将他领来,好个俊俏的少年,想必你也很想见到他。”
海棠沁摇头:“我并非想见他,只是我师叔幻术能引导梦境入最恐惧的境地,除非受术者自身意志胜过心魔,否则世上根本没有将他唤醒之术,你说那少年醒来,那必定是他自己胜过心魔,外力自只是帮他从梦境苏醒而已。”
兰姗想了想,“若你所言非虚,那少年意志竟如此强大?从外表看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或许还没有姑娘你年纪大。”
海棠沁回忆着云泥的样貌,“他的面相和善,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开始师叔说他掌握着灭尽刀,我很难相信……”她停了一下,“不过他眉宇之间似有杀气浮现,不同凡人,而且男生女相,是主富贵之相,但口小唇薄,则一生坎坷劳苦,我瞧他手指纤细手相深刻,恐怕也是个固执刚愎之人……”
兰姗掩口笑道:“海棠姑娘瞧他瞧得果真细致,又这样挂念着,不知有没有发现那小少年是个玉人般的美少年呢?”
海棠沁顿时脸一红,怒道:“妖女!休得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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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泥靠在床头,眉眼低垂,长发松散地披散在肩上,低声道:“好苦。”
“良药苦口。”周伐坐在他身边,端着黑乎乎的一碗药:“你一身的伤,不吃药怎么行。”
云泥望着漆黑的药,“我从小就不喜欢吃药,天渊哥哥都是拿山楂糖哄我。”
“那我给你找山楂糖去。”周伐笑着说:“不过这一碗,是一定要按时喝下去的,你不喝,是在等我喂吗?”
云泥抬起眼睛看他,周伐喝一口药,凑过去亲云泥的嘴,云泥捂住他的嘴,“我才不要你喂,我是在等你说这药有什么功用,来历不明的东西总不能随便吃吧。”
周伐只好把药吞下去,“好苦好苦……这个药是治你伤的,能让你肩上的伤快些痊愈。”
说完又喝一口药含在嘴里,要去喂云泥,云泥又说:“哦,这样啊,那这里是哪里?”
周伐又吞下药,方才开口:“苦死了……这是兰姗的家,我赶紧把兰姗是谁告诉你省的你再问,她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并不太熟的,她虽然很漂亮但我和她没关系,她有男人的,你别胡思乱想。”
说完又喝一口药要喂云泥,扶着少年的脸不放,云泥眨着眼睛:“我会喝的啦,其实我不在意她是谁,我比较在意的是我受伤的时候你在哪里。”
周伐嘴里有药,这次坚决不肯再吞下去了,摇着头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凑过去要吻他。
云泥把他的头推到一边:“我被高维关到暗格里,出来的时候他就死了,但你在了,你去了哪里,后来我和邢平一起到城郊的一座庭院中,那时候你在哪里,接下来我昏倒了,为什么我醒来在这里而你也在,我昏倒的时候发生过什么,这一切和你有什么关系……”
周伐咕噜一声吞下药,愁眉苦脸:“这碗药我都喝了一半了,你再不喝我什么都不告诉你了。”
云泥定定地望着他。
“好吧,”周伐把碗塞到云泥手中:“你边喝,我边说。”
☆、44 阑珊4
云泥握着碗,慢慢地喝了一口,周伐靠过去:“苦不苦啊娘子?”
“你可以说了吗?”云泥望着他,目光锐利。
周伐耸肩:“说来话长,我就简要说一下,高维那小气鬼把你关到暗格里,就来问我灭尽刀的事,我知道不能说啊就和他打马虎,这时候突然进来一个奇怪的东西……”他停了一下,恶质地看着云泥的反应,“你相信吗,木头做成人的形状竟然能动啊!”
云泥身体一颤,垂下眼帘。
周伐笑笑地接着道:“那东西我从来没见过,就是个木头人嘛,它不但能动还能打,当时聚兴会的人都吓傻了,几下就被它砍了,我当然也被吓到了,偷偷把那个匕首拿下来准备自保的,结果那木头人却像认识我一样不杀我,反而把我提起来,我吓得大叫啊!你听到没有?”
云泥沉默着,摇头:“暗格里什么也听不见。”
“那就难怪了,我大叫着喊救命,可是木头人不理我,”周伐很自然地说着:“它要是理我,更吓人!它把我提着甩到后门,那里有轿子抬着我们走了……”
云泥轻声问:“你们到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周伐苦着脸:“后来有个男人来问我,矮矮小小的,到我脖子这么高,白白的,但是很凶啊!”他比划着:“他问我灭尽刀在哪里,我说我不知道,他就打我,我一害怕,就说……只有你知道……”他的声音突然软下来:“我是不是害到你了?”
云泥想了一下,“原来机梁知道我有灭尽刀的事,是这么来的。”
周伐低声道:“对不起,是我贪生怕死,害了你……是我的错。”
云泥摇摇头,“这不怪你,只怪有人贪心想要那把刀。”
“后来,那人说他有事要走,把我丢在半路上不管了,反正我不会武功掀不了风浪,”周伐懊恼地摇头:“但我又想,可能会害到你,就偷偷地跟着,我又胆子小不敢靠近,跟着跟着就跟丢了。”
云泥看着他:“然后呢?”
“我只好想附近有没有认识的人,想起有个远房亲戚,真是没什么联系,但也顾不得了,厚着脸皮求上门,就是兰姗,”周伐说道:“她看在我父亲过去的面子上愿意帮我,我对他描述了那人长相,结果她认得……”周伐停了一下,笑起来:“兰姗姐姐交游广阔,尤其是达官贵人,她一眼认出那矮个是洛阳太守的公子,她马上带我去要人,结果找到那个院子。”
云泥的手微微发抖,他小小声地说:“你,你看到……什么了……”
周伐自然地说:“我到的时候两拨人在打,都打得差不多了,我和兰姗姐就渔翁得利了,她宰掉了受伤的人,接着在小楼里找到昏迷的你,我也不明白来龙去脉,但兰姗姐说他们是聚兴会和海棠家的人。”
云泥垂着眼睛,半晌低声道:“原来是这样。”
周伐试探性地看他:“你到底梦到什么了,为什么醒过来就怪怪的?”
云泥摇摇头,慢慢抬起头看他,“你不好奇,在你不在的时候我发生了什么?”
周伐哦一声,“我不好奇。”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我身边啊,”周伐握住云泥的手:“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在乎。”
云泥望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他低低地说着:“你都看到了吧,我的身体……”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被……”
“我说了我不在乎。”周伐搂住了云泥,“那不重要。”
云泥张了张口,似乎是要说什么,但又想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
周伐抱住他,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云泥又说:“你的兰姗姐姐,武功那么好能一次对付两拨人?”
“当时他们都打得差不多了,缺胳膊少腿的,”周伐笑嘻嘻地说:“不过说真的,她武功是蛮好的,我想想看啊,嗯,大概和孔澄差不多。”
云泥嗯一声:“那很厉害。”
周伐拨着云泥的脸:“哪里厉害,你觉得孔澄很厉害?”
云泥认真地说:“是啊。”
“江湖上比他厉害的多得是呢,”周伐表情满不在乎,“我要是学武功的话,肯定比他强几百倍!”
“吹牛,”云泥看他一眼:“孔澄大哥长得斯文,皮肤白,出身名门,武功又好,在洛阳很受欢迎。”
周伐停了一下,说道:“他再受欢迎,也是个死人了。”
云泥嗯一声,“真可惜。”
“可惜什么?”周伐冷笑:“哦,我想起来了,你两在到洛阳路上已经发展到执子之手了。”
云泥推开他:“想起来,你不也和那个立风亲密无间了?”
周伐突然笑了:“你吃醋?”
云泥偏过头:“怎么会,周公子家世优越一表人才,哪里轮得到我一个身世凄苦家破人亡的不祥之人……”
“哎,好好的啊,”周伐一把捂住云泥的嘴,柔声说道:“你这样说,我心疼得很。”
云泥抬起眼睛看他,那只失明的眼睛里,灰暗的眼珠转动缓慢,微微发白。
周伐抚摸着云泥的睫毛,“何必和我斗气,我对你怎样,你不清楚?”他叹了口气,“我早就决定要一直和你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离开我,好吗?”
云泥不说话,那只依然能看见光明的眼睛里,黑白分明的倒映出周伐平静的表情。
他半晌才点了点头。
“那你发誓,如果你有一天离开我身边,”周伐抓住云泥的手指指向上,“就怎样。”
“我已经,”云泥望着他,怔怔地说着:“没有什么能失去了。”
周伐一笑,“我帮你想,如果你有一天离开我身边,你就永远报不了仇,怎样?”
云泥收回手指,“我为什么要发这种誓,你怎么不发?”
周伐指天,“我发就发,如果我有一天离开你身边,我就再也不能雄起,”说完看云泥,“这样行吗?”
“这算什么?”云泥淡淡地笑:“像玩笑一样。”
“那你要怎样?”周伐把云泥搂在怀里,“怎么你自从那个幻术解了之后就怪怪的,到底梦到什么了?”
云泥靠在他胸口,“不想说。”
“不说我也能猜到,”周伐笑道:“你现在对我这么冷淡,一定是梦到我辜负了你,对吧?”
云泥看着他的脸,半天点了点头。
周伐也点头,“你梦到我始乱终弃吗?”
云泥想了想,“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呗,”周伐又说:“我想啊,没有什么比你的家人更让你敏感的了,你一定是梦到我和灭尽刀有关,对吗?”
云泥低着头,“你说呢。”
“梦怎么能信呢,”周伐拍拍云泥的手背,“难道你宁可相信虚假的梦,也不相信真实的我?”
云泥看着他,周伐继续说道:“不过我很好奇,莫非你是梦到我骗你拿走灭尽刀了……”
云泥摇摇头,神情疲惫,“我梦到,你娶了别人。”
周伐恍然,“呀!”
“你早晚会娶妻生子,何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云泥咬着嘴唇,“你不当真,我却是会当真……”
周伐吻住他的嘴唇阻止了他的话语。
他的手指探入云泥宽松的上衣里,往里摸索着,云泥却突然抓住他的手,低声道:“别。”
周伐不满地抬起头:“谁说我不当真,我现在就当真给你看。”
云泥摇摇头:“不,我的身体……很脏……”
“我不介意。”周伐又去摸云泥的身体。
但云泥又一次阻止了他,“我介意,我现在,至少是在我伤好之前,我不想再做……”
周伐想起来了,“对哦,你那里撕裂了,不过大夫说不要紧,擦擦药养养就好,不过他好像也的确吩咐过不能有房事,哎呀我忘得干干净净,真该死!”
云泥静静地看着他,“等我好了再做。”
“当然是这样,”周伐心疼地摸摸云泥的脸:“我太粗鲁了,下次不会。”
云泥对他微笑,周伐又问:“你的梦里,我娶了别人,你对我因爱生恨了?”
“没有,”云泥靠到床头的鹅绒软垫上:“梦里的我,非常懦弱,只会哭,凡事只会去求人,却不想办法,”他摇摇头,“我痛恨那样的自己。”
“哦,你求谁了?”
“你。”云泥望着他:“我求你,不要那么残忍地对待我。”
周伐也望着他:“你实际上一点也不懦弱,现实里就算我真的娶了别人,你也不会哭着求我吧?”
云泥凑近了周伐的脸,他轻轻地说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哈,你真了解我,我的确不会另娶他人,”周伐捏捏云泥的鼻尖,“等你好了,我还要准备燕云十八骑娶你呢。”
“你的家人真的允许你娶一个男人?”
“实话说吧,我父母早不在了,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周伐摊手:“只是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你得先陪我挣钱。”
云泥握住他的手,“你继续跑堂?”
“我们开夫妻店吧,”周伐谋划道,“你做掌柜我跑堂,你样子美脑子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