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惊呆了,他马上转向车桐:“求你不要,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
车桐却思索着,点头赞许:“此计甚好。”
云泥抓住车桐的衣袖:“不行的不行的,求你,你放了他,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要我干什么都可以,你不要害他,不要……”
车桐只看向明翰:“还不快去?”
明翰会意,拉着周伐往堂后走:“走啦,不妨碍一对新人亲热。”
“不!”云泥扑过去,他不顾一切地抓住明翰:“不要!不要!我求求你,求求你……”
明翰摇摇头:“你在想办法害我的时候,可曾想过要求我?”
云泥大哭着不松手:“我错了,求你不要害他……不要……”
明翰不屑地看他一眼,一脚将他踢开。
云泥挣扎着要爬起,车桐又抱着他,哄道:“我不是比周公子好多了吗,我有手有脚,周公子马上就没有了呢。”
“不要害他……”云泥痛哭道:“求求你们……放过他……”
他哭得声嘶力竭,五内六腑都绞痛着要寸寸断开。
但忽然间,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连他自己的哭声,都没有了。
云泥仓皇地摸了自己的脸,明明流了一脸的眼泪,为什么是干的。
“云公子,刀在哪里。”一个人在他身后说道。
☆、40 棠梦5
云泥不敢回头,他认得那是谁的声音。
那人有比花瓣还娇嫩的脸庞,比冰雪还剔透的模样,却偏偏是男儿身。
那人手指洁白,腰肢纤细,粉色纱衣温婉秀丽,一笑如春花般娇艳动人。
“花习……”云泥跪坐在地上,低声说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
“刀在哪里。”花习走到他面前,又说了一遍。
船舱昏暗,烛火摇曳。
“我不想挑拨你和明翰,”云泥抬起头,“我只是想和周伐活下去。”
“刀在哪里。”花习仍然问着。
“我不想骗你,但是灭尽刀真的没办法拿出来……”
“刀在哪里。”
“我知道你是七杀之一,我们可不可以当没有见过对方,放过彼此?”
“刀在哪里。”
花习只是重复着同样的话,他明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云泥低下头:“刀在我身体里,我真的受够了,只要你别害周伐……”
他突然听见周伐在一旁说道:“媳妇,刀不能给他。”
云泥望过去,和前几次不同,周伐挥舞着手,他激动地说:“你不能给他啊!他是七杀!是你的仇人!”
“只要你好好的,”云泥对他伸出手:“只要我们都活着。”
周伐摇头道:“我们当然会活着,你这么聪明,我们想办法对付他!”
云泥望着他信心十足的脸,他微微地摇头:“我累了。”
“什么?”周伐不敢相信:“你不是要报仇吗,你现在就算了怎么对得起你家人!你要是以后死了何有面目面对他们啊!”
云泥的心有一瞬间的动摇,但他又笑了:“我报不了仇,我甚至……被仇人嘲弄到……卑贱的地步……”
“你不要这样说,”周伐急切地握住他的手:“在我心里你是最干净的,我知道你是被迫,你不会自愿和七杀的人在一起,你没办法才会屈服,你不要这样想自己。”
云泥抚摸着周伐的脸颊,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力气说了。
只要花习放过他们。
他宁可放下仇恨,和周伐归隐于山林,像他的父辈们一样不再过问世事。
他什么都不要了。
只要周伐和他在一起,平安到老。
花习却又在这时说道:“刀在哪里。”
云泥望向他:“我保证,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灭尽刀出现,它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不会对你的组织有任何影响,不会对江湖局势有任何影响,求你放过我们,好吗?”
花习摇了一下头。
云泥握着周伐的手,他仍然看着花习:“如果灭尽刀能拿出来,我一定将他给你,但是它真的拿不出来,任何人都拿不出来……”
花习突然说道:“拿不出来,我还要你干吗?”他抽出一支飞镖,突然用力扎下去。
云泥躲避不及,他只看见飞镖的尖端一闪而过。
眼中的剧痛让他一瞬间放开了周伐的手,他捂住眼睛,有血顺着指缝流下来,
周伐一把护住他,他冲着花习喊道:“你要扎就扎我,我死了也不要紧,你不要扎他!”
云泥努力地说着:“不要……周伐……不……”
花习抓紧飞镖,他用力朝周伐的胸口扎去。
云泥眼睁睁看着锋利的尖端闪着微绿的寒光,它笔直地刺向周伐,想要他的命。
“不!”
杀气瞬间充盈全身,灭尽刀刹那出鞘。
天地间只余一片血色。
血为刀锋,斩尽所有。
云泥慌乱地朝身边摸去,触手处只有一把黏腻。
“周伐!周伐!”他嘶哑着声音尖叫着:“周伐!周伐!”
他杀了周伐,这一次,是他自己,杀了周伐。
他在地上徒劳地摸索着,只有支离破碎的人体碎片,没有手没有脚没有眼睛没有嘴巴没有鼻子什么都没有,只有碎烂和血。
他的声音尖锐地像刀,割着他的耳膜。
他的眼泪和血液一起流下,他盲着眼睛,只看见血红。
他亲手杀了周伐。
“啊!”他猛地从床上坐起。
**
“师叔,香又快点完了,”海棠夕起身道:“我再去换一支。”
海棠若芳点头:“他快不行了。”
周伐睁开一条缝,云泥的脸色发青,眉心微微皱起,像正经历着巨大的痛苦。
“他马上就会崩溃。”海棠沁停下了抚琴的手:“师叔,我用内力过度,暂且歇息一下。”
“现在没有明池琴也无关紧要,”海棠若芳慢慢收回手,笼入袖中,“他已经彻底被心魔困住,无法脱身,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海棠夕换好燃香,“他的意志力一直坚持了两支香的时间,我从来没有见过精神这样强大的人,明明看年纪还不大。”
“师叔,我出去透透气,神庭香太浓了。”海棠沁起身往外走出厢房。
周伐盘算着是现在出手制住这两个女人还是过一会,毕竟云泥还没有说出灭尽刀的事,现在出手就是半途而废。
可如果真的云泥没有崩溃,而是就此沉睡,那就太糟糕了。
他和海棠家目的不同,他的的确确地要灭尽刀为自己所用,他就是要掀起武林动荡,他偏偏不想要江湖风平浪静。
这样才有趣。
那么现在出手?周伐犹豫不决。
海棠夕这时又说:“糟糕,他吐血了!”
周伐心中一惊,朝云泥望过去。
只见少年苍白的唇角缓缓流下一行血迹。
“他到这个时候还在和心魔抗争。”海棠若芳有些刮目相看:“倒真是不服输呢。”
海棠夕问道:“抗争……他会怎样?”
“除非再没有让他恐惧的事,否则他决不可能冲破心魔,”海棠若芳轻微地摇头:“以他的性子来看,他不太可能会就此沉睡,反而是崩溃的可能更大。”
“那么他会说出灭尽刀的事?”
“是的。”海棠若芳吐出口气,慢慢站起身:“虽然海棠家并无意卷入江湖恩怨,但若是能寻得灭尽刀带回家族中,必能保我海棠家屹立江湖千秋百载。”
海棠夕若有所思:“师叔说的是,我海棠家只以轻功幻术为长,若论硬底武功,则比一些小门派还不如。”
“我虽非掌门,也非族长,但作为主事之人,为了海棠家的安全,愿意冒一切危险夺取灭尽刀。”海棠若芳的语气坚定:“必定要将此刀带回家族中。”
**
云泥紧紧地抓住被褥,他不知道现在是否真的苏醒,或者仍然在层层噩梦之中。
“你醒了!”一个人惊喜地说着:“吓死我了!”
云泥慢慢睁开眼睛,他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所有的苦楚仿佛都在那一刻消散,他靠到对方肩上:“周伐……”
他轻声地哭了起来。
“怎么了?”周伐拍着他的背:“平时不是很凶的吗,现在这么乖?”
“周伐,你不要死……”云泥抱着他的肩:“你一直在我身边,不要死……”
“啊,你怎么好好地咒我死!”周伐有些忿忿地说:“人家还等着和你白头到老呢!”
“嗯……”云泥轻声地说着:“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周伐笑了,一口亲在云泥的脸颊上:“当然好!嫁我吧!”
云泥望着他,点点头。
周伐又亲了一口在另一边脸颊上:“乖得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云泥又靠近他怀中:“我以前想过要杀你,对不起……”
“嘿,那都多久前的事了,”周伐揉着云泥的长发:“那时你才刚认识我嘛。”
“不只那一次,”云泥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他低声说道:“后来好几次,我都打算牺牲你……”
“什么?”周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说……”云泥笑了:“我只要你。”
“那我呢?”一个人突然在门外说道。
云泥只觉背后惊了一身汗,他抬起眼睛望着门口,只觉得毛骨悚然。
孔澄推门而入,“我聚兴会可不会轻易放掉灭尽刀。”
“你……”云泥默然,半晌点头:“好,我很愿意把灭尽刀给你。”
孔澄倒有点意外,似乎这来的太过容易,他皱起眉:“你在耍什么花样。”
“我是真的想把灭尽刀给你,但是它拿不出来,就算我死了,也拿不出来。”云泥看向他:“无论聚兴会是怕灭尽刀落入其他门派手中也好,还是怕灭尽刀真的会祸害武林,我都可以向你保证,这种事绝不会发生,我毕生都不会再用……”
一个人从门口走入,正是孔坚,他打断云泥的话:“我兄长凭什么相信你!你不把刀交出来,我不会让你们活着出去!”
云泥无奈地从床上站起,试图劝服道:“我真的不会再用,灭尽刀会从江湖上消失,不会损害到聚兴会的利益。”
孔澄摇摇头:“我不相信。”
孔坚举起剑:“兄长,别相信他的花言巧语!他们两个人都不会什么武功,不如抓起来严刑拷打,定能审问出结果!”
孔澄略一思索,“就按你说的办。”他拔出剑,走向两人。
云泥抬起手臂挡住他:“就算你杀了我,我也拿不出来。”
“我不杀你,我要你的命没用,我要灭尽刀,”孔澄捏住云泥的脸:“这样就能天下无敌。”
云泥勉强笑道:“天下无敌?你看我现在这样,天下无敌?”
“那是因为你没用!”孔坚走过来,他将剑架在了周伐的脖子上:“老实交代,否则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周伐无法躲闪,叫道:“我没有啊……”
“再给你一次机会,”孔澄望着云泥的眼睛:“快说。”
云泥微微地叹了口气:“若是灭尽刀真是神兵利器,落家如何会被灭族,我如何会落到各种生不如死的地步,又怎么会任由你们摆布,甚至连最重要的人都无法保全……”
“别和他废话!”孔坚大声说道:“我先给他点颜色看看,看剑!”
他的手腕往前送去,剑刃闪着寒光,割裂着人的血肉之躯。
“不要!”云泥一把推开孔澄,他扑了过去。
周伐的血溅了他一脸。
“看,如果你再不说,下一个就是你!”孔坚得意洋洋地说道。
云泥捂住眼睛,血的温热让他浑身如被火炙烤般炎热。
他低低地笑了。
杀气四溢,灭尽刀引血而出。
大片的血扑到手背上,温暖地像山里的阳光。
他抬起眼帘,透过指缝,他看见血泊里残破的尸体。
这一次,他亲手毁掉了他的身体。
他却笑了起来,开始是微微地笑,后来是大笑。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流了出来。
“你说不说?”
思绪瞬间回归身体,他放下手,周围的一切又变了。
说话的人是高维,深紫色的华丽锦袍衬托出他的周身气度,他看上去威严而气势逼人。
云泥望着四周,他现在那间昏暗的暗室里,四周的架子上摆放着珠宝玉器,墙上个各朝各代的字画名帖,最里间的架子顶层摆放着一把匕首。
“这里是……”云泥转动着眼珠,他看着身边的人,那些镖师木然如陶俑般的表情模糊而幽远,没有周伐。
“装糊涂吗?”高维说道:“我已经知道你有灭尽刀了,你杀了孔澄,对吗?”
云泥望向他,半晌轻轻地说:“是的。”
“很好,我还以为你会否认,”高维点头道:“这样就好办多了。”
云泥淡淡地说:“你想怎么样?”
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