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当下又是心痛又是惭愧:在对待辛如铁的事情上,他还不如赵晴川呢!
看出了他的心思,辛如铁柔声道:“哥哥,不要紧的。”他越是温柔,凌绝心越是内疚,好一阵都说不出话来。辛如铁见他停下不走,只怔怔地望着自己,漂亮的双眼中饱含了说不出口的万千情意,心头顿时一颤:这种眼神,这种从前只会给予陆真的眼神,终于落在他的身上了!以前,他曾经想过,如果凌绝心愿意这样看他一眼,即便要他立时死了,他也心甘情愿!
颤动过后的酸楚不可抑止地涌上,辛如铁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哥哥……”
也许,上天会允许他再自私一次?
也许,背弃誓言的报应不会来得这么快?
也许,他能把梦境般的幸福延长得久一点?
然而有些话,最终仍是说不出口。可以要求的东西有很多,却不包括发自内心的感情;可以挽留的东西有很多,却不包括决心离开的人。从凌绝心说出“爱”字的那一天起,他们纠缠至今,凌绝心把能给的都给了他,他却最终也没有要到他最初想要的东西。
“哥哥……”辛如铁睁开眼,所有汹涌的情感已化作了一层层的细碎波光,“走吧,别让陆先生他们久等了。”
那一刻,凌绝心有点失望,因为他觉得辛如铁本来想说的,不应该是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恍惚间,辛如铁已经当先迈步,凌绝心只好跟了上去,不多时,传薪轩已在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先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_^
谢谢亲们的关心,我的身体好多了,前些时候把父亲接回家过年,因此很忙,没能更文。父亲虽然尚未手术,但是精神不错,若按照目前的状态维持下去,暂时不必太过担心,一家人总算可以安安心心地过个年啦。
接下来,我的私人时间会比较充裕,争取多点时间写文,让小辛和小凌早日幸福快乐地在一起生活~^_^相信这也是各位亲最乐意见到的事情,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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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五十四 。。。
传薪轩的花厅里,陆真四人已在等候,怀虚前来与众人话别,定恒大师也亲至相送。凌绝心与辛如铁进来后,逐一给长辈请了安,各于下首落坐。
略为寒暄之后,陆真正式告辞。定恒双掌合什道:“诸位施主光临,敝寺蓬荜生辉。他日若有机缘,不妨再到寺中小作盘桓,老衲必将倒履相迎。”撇开怀虚这层关系不说,贺兰回风布施给寺庙的香火钱十分丰厚,月前又给购置了些寺院周边的田地,赠作庙产,纵是方外之人淡泊外物,定恒也着实感念他一番心意,因此这番话说得甚是真挚。
陆真朝定恒深深一揖:“方丈太客气了。小可一行,多得方丈和众位师傅关照。此番辞别,谨祝方丈身体康健,修为益进;龙吟寺香火日盛,佛法昌隆。”
“阿弥陀佛,施主善颂善祷,佛祖必定保佑你此行一路顺风,事事如意。”定恒微笑还礼。
陆真转向怀虚,犹豫了一下,像是在思量如何措辞,最终只作揖道:“怀虚大师,咱们就此别过。你……请多保重。”当年他与辛致钧平辈论交,折桂公子见到他时要行晚辈之礼,两人却是不折不扣的知己好友。后来因着凌绝心的关系,陆真总觉得自己对怀虚不住,尽管怀虚从没表现出心存芥蒂,但面对他的时候,陆真已不能像过去一般坦荡自然。这话说得干巴巴的,跟刚才与定恒告别时的流利圆融相比不啻云泥之别。贺兰回风深悉其情,打圆场道:“不知大师将往何方云游?倘若恰好同路,不妨跟咱们结伴同行,也好彼此照应。”
怀虚笑容淡淡:“多谢贺兰先生好意,贫僧出行,向来随兴而起,随缘而至,并无定所。”他踏前一步,望着陆真的目光柔和平静,“陆先生,你我相识多年,彼此相知非浅……人生福祸,关时关命,昨日种种如东流逝水,你不必常放心头。”他的视线又慢慢地挪到了凌绝心身上,那一瞬间,陆真仿佛见到了当年那个潇洒倜傥的折桂公子,一腔豪情从来不曾老去,“情生自愿,事过无悔,方为男儿本色。有子如此,其实深得我心。”
陆真万料不到,临别之际,能得昔年好友直言安慰,开解他最深沉的内疚,喉头登时便哽住了。凌绝心听得父亲这话,心头也是万分震动,多年来背负的不肖罪名得到了原谅,如同被赦免的重犯,只强忍着喜极而泣的冲动。
怀虚看了一眼默然静立的辛如铁,喉间滑过一声轻叹:“小儿蒙你救治之恩,贫僧感铭五内,也不必赘言了。陆先生,你多珍重。”
※※※
传薪轩外的小道上,三驾马车一溜儿排开。众人先后出门,凌绝心定睛一看,坐在赶车位上的赫然是贺兰回风的三位结义弟妹,其中最惹眼的当属慕容馨,一袭绯红裘衣宛若雪地红梅,极尽华艳,挽着缰绳的右手纤指如葱,指甲上涂了丹蔻,而那让人望之悚然的铁钩上则绑着马鞭,正因无聊而一下下地轻甩着。
见到贺兰回风等人走近,三人连忙跳下车来。礼见过后,慕容馨笑嘻嘻地朝凌绝心道:“小侄儿,过来坐我这辆车吧!”
凌绝心还没说话,陆真便抢先道:“怎么好意思辛苦你们来赶车?”
贺兰回风笑道:“昨晚我本来想让六弟去请几个可靠的车夫,可他们商量一番,说这一路千里之遥,还是由自己人照应着好,因此决定让三弟五弟和六弟陪同咱们上路。七妹却说还没去过江南,硬要顶了六弟的位置,来给咱们当车把式。”
“这……路上风霜雨雪的……”陆真甚觉过意不去。
慕容馨掩嘴笑道:“大哥周到,买的车子结实宽敞不说,连车夫的位子上面也有顶蓬,任他什么风霜雨雪,也淋我不着。”江湖儿女,所重者不外“情”、“义”两字,又何尝会看重些些辛劳?陆真其实也清楚这点,知道对于这种暖融融的好意,最好的报答方式就是欣然领受,于是拱手道:“那可真是多谢了。”
慕容馨笑眯眯的:“大……”才张口,便听贺兰回风轻咳一声,她眼珠一转,两名不染俗尘的出家人正衣袂飘飘地站在不远处呢,这声“大嫂”只好咽了回去,强作肃容地答:“陆先生客气。”不料她这般敛容转口,更着形迹,只显得分外滑稽,段淼忍不住,“扑哧”地笑出声来。吕慎忙轻轻地捏了他一下,自己却也掩不住眼中笑意。陆真不免又闹了个红脸,强作镇定地向怀虚与定恒拜了一拜,贺兰回风忙扶着他上了三弟罗则所驾的马车,果然把慕容馨的留给凌绝心二人。
慕容馨挤挤眉,一挥马鞭,向凌绝心做了个“请”的手势。凌绝心无奈地笑了笑,回过身,朝定恒深深一揖,再跪下来,给怀虚磕了个头,低声道:“爹爹……我这便走了。”
怀虚双手把他扶起,目中尽是怜惜之意,半晌才道:“路上小心。”
凌绝心作声不得,只重重地点头,过了好一会才稳住情绪,走到辛如铁身边,自然而然地牵住了他的手。他满心伤感,也没顾得上奇怪为什么辛如铁不和怀虚告别,只拉着他一步步向马车行去。段淼和吕慎也向怀虚行了礼,准备上车。
对于辛如铁、凌绝心与怀虚这三人的血缘关系,贺兰回风早已向弟妹们说明,这时慕容馨见凌绝心因要辞别父亲而一面戚容,顿时想起自己早已离世的父母,同病相怜之感油然而生。待凌绝心走近,她轻轻开口:“凌公子,人生之中必然有离有聚。离者可悲,聚者可喜,然而今日的分离,又焉知不是为了明日的相聚?”
凌绝心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慕容馨微微一笑,打起车厢前的毯帘。凌绝心登上车辕,低声道:“多谢。”转过身微弯了腰,伸出右手,想要拉辛如铁上来。
出乎意料的,对凌绝心的举动,辛如铁毫无反应。他只是站在原地,微微仰起了头,看似平静的容颜却是异样的苍白,深邃的墨瞳中只映出凌绝心一人的身影。他的眼神凌绝心很熟悉:专注得仿佛要把视线尽头的那个人锲入灵魂,再不分开;蕴藏着一切说不出口的和不必说出口的爱意与柔情,无边无际。然而这眼神又很陌生,除了凌绝心熟悉的那一切,还有一些他从未见过的情愫,在眸光深处,隐约闪烁。
辛如铁就这么看着他,甚至连眼睛也忘记了眨动,仿佛这一眼,便望尽了这一生。
心慌的感觉,突然铺天盖地地袭来。有如野兽凭直觉预知危险,无端的恐惧从身体深处窜出,凌绝心的心脏开始急速地跳动,声线也变得不稳了:“弟弟?”
而他的呼唤没有得到任何回答。辛如铁仍维持着原先的模样,时间好像在他周遭静止了,他的目光,他的表情,他的姿势,均已凝固。
“弟弟,你过来!”凌绝心提高了声音,把手伸长了一些。微微发抖的指尖,碰到刚刚掉落的雪花,一片冰凉。
辛如铁毫无表示的时间,在凌绝心看来,有如经年般漫长。雪花一朵一朵,在他掌中相继融化,而他相邀的姿态,徒劳无功。
风声,呼啸不绝。此外,没有任何人发出一点声音。久到凌绝心以为冬天都要结束的时候,辛如铁终于轻启薄唇。他吐出的字句,仿佛来自凌绝心最荒唐的噩梦:“哥哥,定恒大师已答应收我为徒,我将要在寺中剃度出家,礼佛修行。我不能跟你走了,你陪着陆先生他们,好生回去吧。”
很轻的嗓音,却盖过了天地间的一切响动,落在耳里,好像惊雷。
凌绝心死死地盯着辛如铁,神情却变得恍惚,好像分辨不出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只固执而机械地重复:“弟弟,你过来!”
辛如铁缓缓地摇了摇头,一步步地往后退开。他的目光仍然胶结在凌绝心身上,但他们之间的距离,却越变越长。
“哥哥,谢谢你治好我的病,让我过上一段最开心的日子。还有陆先生、贺兰先生、吕大夫、段兄弟,这大半年来,你们为我操劳奔波,煎熬心血,我很是感激……”在离马车约十步处,辛如铁终于站定,慢慢地合起了双掌,“然而眼下无以为报,只能余生日日在佛前诵经祈祷,祝你们添福添寿。”他的头发在手术前剃去了,这段时间里不过长出寸余,此时戴了毡帽,并无一根发丝外露,衬着一身素裳,更兼容色清冷,身周那股远离尘世的气息,竟像是比他身后静静站着的怀虚和定恒还要浓一些。
“你说什么?”凌绝心的嘴唇开始哆嗦。把目光从辛如铁面上挪开,他茫然地环视四周,已经熟悉的屋宇、即将起行的车马、前来相送的父亲……逐一地映入眼帘。他发现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得他无法说服自己,这是一个噩梦,睡醒了就可以逃离。
他跳下马车,双腿却像是不听使唤一样,根本稳不住自己的身体。踉跄了一下,他重重地摔倒,额头磕到地面,连帽子也跌掉了。慕容馨惊呼出声,因听到辛如铁要出家而呆愣住的吕慎和段淼也赶紧奔了过来,抢上前扶起师父。“辛庄主,你……”看着辛如铁那不为所动的样子,段淼急得直跺脚:若在往日,凌绝心摔了这么一跤,辛如铁早不知要心疼成什么样,这会儿竟连应有的关切都不见半点。虽然不知道辛如铁怎么会突然如此,段淼却隐约有预感,眼前这两人鸳梦难圆,恐怕是已成定局了!
用力捏着吕慎的手腕,凌绝心慢慢站起,胸膛剧烈地起伏不止。吕慎但觉腕间剧痛,却只强自忍耐,轻声安抚道:“师父别急,有话慢慢说!”
外头闹出这么大动静,陆真也由贺兰回风搀扶着下了地。本来他们上车后就放下车帘,亲亲热热地说起了家常话,并没有听到辛如铁说要出家的事,这时忽见二人这般情状,一时都呆若木鸡。
过了好一阵子,凌绝心终于放开吕慎,又挣脱了二徒相扶。段淼见他的身体仍在发晃,忍不住又去扶他的胳膊,手却被大力地拂开了。凌绝心喘了几口气,大步走到辛如铁跟前,发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他。
辛如铁仍是不动,却微微地垂下了眼帘。
凌绝心忽然双手揪住辛如铁的衣领。他是如此的用力,仿佛把全身的力气都使了出来,以致手背鼓了起一道又一道的青筋。他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却是咬牙切齿:“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