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就为了让萧君亭罚她到此面壁思过?
不错,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暗房。
每隔几日,萧家两姐妹必有一个会出现在这里。
其中,萧水来的几率远远大于萧盈。
夜晚。
斗室里灯火暗淡。
一阵奇异的风忽然吹过,火苗被吹的忽闪不停。
萧水本来昏昏欲坠的脑子瞬间清醒。
神剑门的斗室密封的极好,是专门用来给他们这些萧家亲贵关小黑屋的。
既是密室,便不该有一丝风。
萧水后退两步,蹲下靠住墙壁,斗室特别小,总共不过十几平米,她坐在那里,可以一目览尽。
火苗依旧不停闪烁,并未因她的紧张和恐惧而减弱分毫。
萧水很害怕。
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但此刻她怕极了。
她想尖叫,她渴望别人救她,但她没有。
她慢慢的呼吸,逼自己平静下来。
望着一点点熄灭的蜡烛,看着斗室里一点点变得黑暗,萧水的眼眶也越来越酸了。
在这种情景下,她似乎回到了小时候。
一样的场景,仿佛在刻意模仿一般。
那时的她,也是这样被关在密室里的。
然后,她就被萧君亭打残了琵琶骨,从此与习武毫无干系。
只因萧盈的片面之词,武林世家之女便永远失去了练武的机会。
心寒,彻底的,完全的。
大约如此。
萧水眼前变幻出许多虚空幻影,一桩桩,一件件,吓得她身子直抖。
她好像听到了女人的哭声,一阵阵传到她的耳朵里,还有辱骂,还有尖叫,总之,一齐传进她的耳朵里。
萧水终究没有求救,虽然她很渴望,但她还是没有。
蜡烛已经完全熄灭了。
漆黑一片的斗室里,似乎有风声。
这不该是斗室里有的声音,很难想象,如果连神剑门的密室都无法密封,那么天下间还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秘密存在。
萧水紧咬下唇,她觉得有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那一瞬间她似乎再一次感受到了被亲生父亲差点打死时的痛苦。
她终于还是尖叫了,她终于还是呼救了。
但她无法发出声音,因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她挣扎,惊慌失措。
下一刻,另一只手揽在了她的腰间。
一股熟悉的干燥和温暖包围了她。
对了,还有稳定。
萧水急促的喘息,在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借碰触去感觉。
她伸出手,缓缓上移,掠过抱她之人的腰畔、肩膀,停留在两片柔软而温暖的唇瓣上。
她认为还不是不够,所以她的食指指腹来回摩擦在那唇瓣之上,她感觉到了从那空隙里流露出来的染着清寒的呼吸。
“沈伏息,是你吗?”
萧水胆怯小声的问道,她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正死死的捏着抱她那人的腰带。
好像生怕那人下一刻会跑掉一样。
“是。”
依旧是简短而坚定的回答,萧水莫名的安下心来,整个人放松的窝在他的怀里。
眼睛适应了黑暗,她模糊的可以看到他淡青色的衫子。
很难想象她现在是怎么抱住沈伏息的,或许,那根本就不叫抱了——
那完全就是“挂”的。
太丢人了。
在萧水看来,这是一个名门千金的耻辱,这是对一个举世无双的武林高手的玷污。
虽然,沈伏息只是个名声不算太坏的人。
换言之,他即便不是绝对的恶人,可是也绝非善类。
不过事情的发展表示,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给萧水时间,去考虑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因为即便沈伏息他就是个恶人,就是个混蛋,天下间也无人敢直接说出来的。
他们会间接的表达出来。
况且,惹得萧水担惊受怕的罪魁祸首已经开始行动了,她已没有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抱紧我。”
沈伏息平静的吐了三个字,萧水还来不及回答——
下一秒,斗室里火光冲天,转瞬,红光乍白,一片刀光剑影刺伤了她的双眼。
“闭眼。”
沈伏息的话此刻就是圣旨,萧水立刻闭上双眼,接着,她听见了剑划开皮肤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时,眼前已恢复黑暗。
不大的空间里,四处飘着血腥味儿。
萧水往沈伏息怀里钻了钻,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委屈的把头埋进他的颈窝。
“吓死我了。”
她说。
沈伏息身子僵了一下,然后萧水就感觉他干燥的手生涩的拍了拍她的背。
萧水眼眶一热,本来不预备哭的,可是眼泪已经无法控制的掉了下来。
她无声的哭泣,在看不清现状的矮窄斗室里。
等她哭够了,沈伏息肩膀的衣裳也湿透了。
“对不起。”
她说。
“嗯。”
沈伏息淡淡应了一声。
萧水吸了吸鼻子,“我会给你洗的。”
沈伏息没吭声,但是他动了动身子。
她“挂”在他身上多久了?
萧水下意识用双臂去撑沈伏息的胸膛,想要从他怀里出来。
可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她整个人失去平衡,朝后仰去。
她的嘴张得很大,眼睛也瞪得很大,她想叫来着,但是她看见一个黑影闪了过来,下一秒她就被稳稳的接住,并且听到了一句恶恶的警告。
“不要乱动!”
“哦……”
萧水撅着嘴乖乖缩进他怀里,她想反正这么黑他也看不见。
“若不愿,小姐放手也无不可。”
沈伏息阴阳怪气的道。
看见了?萧水不敢相信的转到那股呼吸的所在,接着,热气打在她鼻息间,她浑身一抖,双眼圆睁,似铜铃般。
一秒。
两秒。
一分。
两分。
一刻。
动了。
萧水动了。
或者说,是沈伏息让她动了。
他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抵着她的背,她整个人被缓缓压向他。
萧水心跳得飞快,她紧握双手,甚至忘了自己还可以挣扎,她的耳边满是自己轰隆隆的心跳声,那种冰封很久终于解冻的亢奋声音。
她仿佛又嗅到了那股熟悉的肉香味儿,但绝非是沈伏息身上的味道,那是她记忆里,尽职尽责的给她偷偷摸摸送了三天小灶的仆人味儿。
可那个仆人他就是沈伏息啊!
武林第一的高手沈伏息啊!
愈来愈近,愈来愈叫人发热的沈伏息啊!
萧水明显感觉到了,她感觉到了他的唇已经到了她的唇边,下一秒,她却瞬间像被雷击中了一样。
“小姐,想不到你还有喜欢呆在遍地死人之地的癖好。”
萧水额头青筋一根一根的跳,她眼圈被气得竟有些发红。
“若小姐有意愿继续呆在这里,属下也不反对。”
萧水在这一刻忘记了她面前这个男人是武林第一高手,忘记了这个男人叫沈伏息,忘记了这个男人刚刚才救了她——
她一拳,毫不留情的打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呃。”
沈伏息轻吟一声,好像被打疼了。
萧水心尖一颤,有点担忧的问道,“你没事吧——”
沈伏息没回答,但是他点了一下脚尖,萧水都没看清怎么动作的,他们就已出了斗室。
萧水以前只知道沈伏息这个人武功高,高到萧君亭都不是他的对手,普天之下无人可与他比拟的地步。
但她现在才真正意义上的体会到了“高”字的境界。
那种眨眼间就可移形换位的功夫,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神功啊!
这样的沈伏息,还需要神剑门什么呢?
神剑秘籍?
她都可以倒背如流了。
不过是一本唐诗集,她完全看不懂那是什么玩意儿。
但想来他武功如此好,也不需要那本破密集。
那就只有一件东西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了。
剑皇萧杀留下的龙泉剑。
她知道龙泉剑在哪。
告诉他也没什么,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他刚刚才救了她的命。
“小姐,很抱歉连累了你。”
嗯?什么?
“那群人以你做饵引我上钩,卑鄙至极,吓到了你,实非我愿。”
萧水决定收回之前的所有想法,她干吗费力不讨好的去帮他找龙泉剑?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她忽略了一件事。
既然沈伏息武功那么高,那她方才打他那一下,若非他自愿,她绝办不到的,但她忘记了。
真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跪求收藏,泪眼朦胧看窗外……
谁来收了我啊……
晋江你就抽风吧,抽抽更健康!
5
5、005 。。。
沈伏息带着萧水到了一处陌生的院子,也许萧水的记性真的不太好,她又忘记从沈伏息怀里出来了。
算着之前那件,这是第二件了。
她忘了两件事了。
萧水皱眉打量着庭院,她在神剑门住了过不久就足足十八年了,她竟然没来过这个地方,这不得不让她疑惑不解。
被这件事引去了注意而忘记离开沈伏息的怀抱,这应该算是情有可原。
那么之前那件呢?
不得而知。
月黑风高——
夜。
孤男寡女。
光线明——
灭。
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萧水终于恢复了记忆,她猛地从沈伏息怀里蹦出来。
她的心跳得好快。
心里揣着某种见不得人想法的,心跳岂非都很快。
“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除了她和沈伏息外没有一个人。
静,静得有些可怕。
萧水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沈伏息的回答。
她一向很沉得住气,但沈伏息比她更沉得住气。
他完全聪明的不像个正常人。
好似天下间没有他杀不了的人。
破不了的局。
看不透的谜。
“怕?”
沈伏息负手立在萧水身边,嘴角若笑非笑的扬着,猫儿一样的双眸里含着莫名的深意,他发问只说了一个字,却用了好几个调儿念,搞得萧水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萧水微笑不语,她摸了摸鼻子,偷偷观察这个男人。
他看上去还很年轻,总穿着件石青色的衫子,夜风吹起他衣衫的下摆,随风摆荡出漂亮的弧度,而他泛着光泽的侧脸眼角,总透着掩饰不住的沧桑。
“躲起来。”
沈伏息忽然开口,萧水来不及收回自己探究的眼神,被他抓了个现行。
他不知道什么意思的笑了一下,然后指着三米开外的大树道:“躲到那棵树后面去。”
“有危险?”萧水问道。
“是。”直接就是最好的回答。
萧水沉默了,她没说话,不过这不耽误她感觉到身边的风越来越急促。
沈伏息略微抬高了眉峰,“怎么?”
萧水摇了摇头,“没怎么,我立刻躲过去!”
她很乖的往大树那边跑。
身后,沈伏息又道:“朝那个方向直走可以回神剑门,你回去吧。”
萧水顿住了脚,猛地回身:“你说什么?”
沈伏息望着她,好看的微笑又露了出来,叫人心安又稳定:“你回去吧。”
萧水愣了好久才问:“那你呢?”
沈伏息脸色已变:“这就不劳五小姐费心了。”
他盯着眼前这个人,她非常年轻,他知道这个少女并不像她看上去那么温顺,她的眼睛,任何人看了都无法忘记,那是天一样的澄澈,水一样的宁静。
萧水不仅没照沈伏息的吩咐回去,反而又提着裙摆跑了回来。
她刚站好在他身边,满地的落叶就被风吹了起来。
这个季节,不该有落叶。
那些落叶,还是新鲜的颜色。
是人为的。
她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许,她已经不知不觉出了神剑门。
“嗯?”沈伏息低头看萧水,微蹙眉头。
萧水抱臂仰视他,她这才发现他高处自己很多。
初见时,她觉得他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可现在,他给她的感觉,比年过不惑的萧君亭,还要静默,安稳。
“我不走。”这话已经在心里徘徊很多遍了,“你让我丢下你自己逃命,换成你,你做的到吗?”
周围忽然变得很静。
死一样的宁静。
天边颜色玄黑,沈伏息仰起头望着远方,说不出心里的感觉。
半晌,他淡淡道:“既如此,那你便留下罢。”
她问的这个问题的答案连他自己都想知道。
萧水并未想太多,得到想要的答案她便很开心的站在他身边,“这就对了,不就是死吗谁怕啊?要死大家一起死啊,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瘌!”
沈伏息忽略她的话,皱眉观察周围的动静,他依旧背着手,手上戴着一副洁白的缎子手套。
“呵呵,不必着急,今天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忽然,两人身后传来女子的娇笑声。
循声望去,房顶上正坐着一个妩媚的少妇。
萧水看见她,忽然很想吐。
她知道眼前这个几乎不着寸缕的女的绝非常人,她铁定惹不起。
但她所说的话也将沈伏息包含了去。
这不对。
永远不要怀疑一个武功第一的男人脾气会好到什么程度。
一旦怀疑了,冒犯了,那就什么理由都没有了。
“是么?”
沈伏息无所谓的笑了笑,瞳孔收缩,瞳仁好像真的如猫一样化作了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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