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好像真的一点也不害怕,幽冥教的声威……江湖朋友可说是闻名而变色……”
“事已临头,怕能解决问题吗?”文斌倚壁席地而坐,坐得松散惬意,毫无害怕的现象,信手轻抚她的肩颈:“一旦你面对所要发生的事害怕,存活的机会便减少了许多。你挥出的剑,发挥不了一半功能,所以俗语说,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死地便会勇气倍增,活的机会也倍增。幸生不生,必死不死,道理并不复杂。”
“我……”
“你害怕,我知道。”文斌轻抚她发凉的脸颊,安抚她惊恐的情绪:“那些人在殿堂摆出的阵仗,已经让你丧胆了,我还以为你真是不怕死的女亡命呢!所以……”
“你少挖苦人了好不好?”她抓住文斌的大手抱在胸怀里:“如果我真的不怕死,为何被吓得像漏网之鱼逃离湖广河南?”
她以为文斌的大手,定会在她身上给予她温存,却发现那只大手,拒绝在她颇为自负的敏感地带停留,反而向上一抬,抚上她柔软腻滑,但最为脆弱的咽喉,强而有力的手指令她产生寒意,一点也不愉快。
假使五指一收,会有何种结果。
幸好她没想到结果,而且大手的强劲感及时消失,五指的肌肉放松,变得温暖柔软极了。
“所以什么?”她在文斌怀中转首追问。
“没什么。”文斌不加解释:“听,好像快要结束了,桑家大院是输家。”
“怎见得?”
“如果入侵的人走了,必定有人现身大呼小叫收拾残局,四处一定有人走动。”
“有人来了。”她警觉地从文斌怀中跳起来。
“对,从右面来的,两个人……不,三个人。窜走的速度不慢,似乎熟悉房屋的格局,黑暗中仍可知道方向,是桑家大宅的人……后面一个不是,走走停停,但走时速度很快,近了,小心。”
文斌的听觉视觉,都比她锐敏些,她只能听到脚步声,文斌却有如目击所发生的活动情形。
事实上,正在向他们接近的人,仍在二三十步外的邻室或毗邻的厅堂中,即使是白天,也无法看到那边的景物。
她的听觉比视觉灵敏,夜间视觉在黑暗中作用不大,听到声息,眼中看不见人影,但她仍然知道危机已近,还来不及再躲起来,模糊的人影已经突然幻现在身旁,走避已来不及了。
噗噗两声闷响,幻现的两个人影出现得突然,幻没也快,突然向下一挫便不见了。
两个人躺在地下,并没有消失不见。
“咦!”她讶然轻呼。
“击中脑门,昏了。”黑暗中传来文斌细小而清晰的语音:“你不该站出去的,差一点点就被他们撞上了。贴壁站,第三个人来了。”
她看不见文斌,以为文斌还坐在壁角下呢!
听声辨向,她已感觉出快速接近的人了,急急闪退,黑暗中交手太过危险。其实她仍然心虚,没有出手攻击的勇气,来人如果武功比她高强,仓卒间出手她有输无赢,也不知该如何出手与该攻击何处部位。
又是一声闷响,依稀中她看到文斌出手的形影了,出手打击精准无比,一击便中那人要害。
这次,她看到冲倒在她身旁地面的人影了,人影直滑出丈外,手脚在着地时便失去活动能力,所以摔倒的声响特别沉重。
“你干什么?”
感觉中,她知道文斌按住了那个人。
“我要一把剑,这个人正好佩有剑。”
“杀掉他们。”她咬牙切齿:“整座大院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不能杀。”文斌出现在她身旁,手中有一把连鞘长剑:“这时杀掉他们,岂不成了谋杀的凶手?那边有声息,走,去看看。”
文斌伸手挽住了她,不由她不走。
任何一处建筑,一座宅院,一栋房舍,都有所谓名义上的禁区。
比方说房屋的内堂,就是外人止步的禁区,俗语说:内无三尺之童。意思是说,家中的儿童长高至三尺,就不许进入内堂了,三尺之童仍然是男人。
桑家大院不但有一处禁区,而且有许多处禁区,某人可以进入某一处地方,规定得非常严格,擅自闯入,很可能立即被处死。
攻击这种大庄院,禁区是主要的攻击目标。
入侵的人有备而来,胜局已定之后,自然而然地向禁区行致命一击,以竟全功。
宅院深处的一座小院,双方的主脑人物终于见面了。
小院子有灯笼,有火把,光度不算太明亮,足以让双方的人堂堂正正打交道。
这是两组奇怪人物的组合,火光下依然鬼气冲天,主人一方有九名之多,全穿了黑宽袍,黑头罩,只露出一双怪眼。
入侵的人有十一名,鸦青色的紧身夜行衣,青巾缠住头面,也仅露出双目,兵刃系在背上。
穿袍的身材显得宽大壮实,多了几分神秘阴森鬼气;穿夜行衣的浑身都是劲,杀气极为凌厉。
只消看第一眼便可分出敌我,外露的鬼气杀气,也明显地可以感觉出来,气势各有春秋,很难明白说出谁强谁弱。
主人站出来打交道的人,就是胁迫月华曹娇的发话人,嗓音鬼气减弱了许多,增添的是愤怒怨毒的感情,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饱含怒愤怨毒,也流露出隐约可以发觉的恐惧和不安。
“你们杀光了我的人,手段极端残忍。”主人凄厉的嗓音极为刺耳,像是冤鬼呼号:“你们到底是何来路,到底想要什么?就这样无缘无故突然杀人,刀如雷剑如电,暗器像是追命符,没给我们任何分辩的机会,这算什么?你们无权如此恶毒地残害我们。我一定要知道,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我们的作为手段,决不比你们幽冥教残忍,我们是凭正常的杀戮,来惩戒你们的。”夜行人主脑声如洪钟,压下了对方阴厉的气势:“幽冥教的罪行,用不着我多说,你心里有数。至于这次袭击,与你们的罪行无关,你们的教徒弟子并不多,还不成气候,所以往昔我们不想在你们身上浪费工夫,你们所积的财宝也有限。”
“那又为了什么?”
“来向你要月华曹娇,顺便搬空你们所积的财宝。”
“什么?月华曹娇?”主人骇然叫:“你们……你们是伏魔剑客的人?可能吗?你们……”
“你不需要知道,无此必要,我也不会告诉你。指给你一条明路,也是唯一的活路,你如果不合作,我要杀光你们。”
“你……”
“我再郑重地警告你,你们任何人有任何异动,有如雷电的暗器,必定向你们聚合集中,贵教的妖术非常了得,所以我门决不容许你们有从容施展妖术的机会。”
十一个人的兵刃皆不在手中,双手自然下垂在身侧,掌心到底藏了些什么歹毒暗器,对方不可能看到,更不知道种类和数量。
施展妖术与未修至五六成火候的内功一样,需要有充裕的时间才能施展,决不可能手一伸就有天兵鬼怪降临,没有机会运气行动劲道就能爆发。
九个幽冥教的人,已暴露在高手的暗器威力圈内。施展妖术需要时间,而使用暗器的人早就严阵以待了,双方如果发动,暗器将在刹那间取得胜机。
“我要求按江湖规矩……”
“去你娘的江湖规矩。”入侵首脑沉声大骂:“你幽冥教从不理会江湖规矩,凭什么要别人守规矩?快将月华曹娇从地窟带出来,不然……哼!”
“我们还来不及囚禁这浪女,当时情势紊乱,她乘乱逃走,很可能死在香坛的机关里了。香坛附近设有禁制,那浪女不可能活着逃出。你们要她死,死在我这里与被你们杀死,有什么不同?你们反而省事……”
“混蛋!我们如果要她死,她早就死了,哪能等到今天才杀她?”
“那……你们……”
“她真逃走了?”
“是的,与那个花花公子于虹一起逃走的。”
“不知道下落?”
“天太黑,出了门就失了踪。”
“那你对我们毫无用处了。”
“动手!”
十一人双手齐动,满天雷电问幽冥教九个人集中攒射,有如暴雨打残荷,每一枚暗器都是致命的追命符。
十余名入侵的人,正在兴高采烈选取金银珠宝。
幽冥教的确人数并不多,入侵主脑说他们所积的财物有限,却估计不正确,因为有些珍宝是难以估计价值的。
然而,幽冥教所获的财物,却是以珍宝为主。
这是密室中的库房,箱与柜所盛的珍宝数量可观,灯光下打开箱柜,满室闪烁着珠光宝气。
室外,摆了七具尸体,是把守金库的人,仅经过短暂的格斗便被杀死了,有一半是被暗器击毙的。
已被击毁的库门旁,也搁了两具穿夜行衣的尸体,入侵的人也付出两个人的代价,得派两个人将尸体带走。
九个人所能携带的珍宝数量必定可观,因此所有的箱柜都被打毁,所有的珍宝皆分别装在大袋里带走,形容为洗劫一空,最为贴切。
两个人正仔细地处理自己人的尸体,把尸体的手脚用布条固定好,以免在扛走时碍手碍脚,带走尸体以扛在肩上最方便省力容易。
两个人一面整理尸体,一面负责库外的警戒,让在库内洗劫珍宝的人安心工作。
库外是一条小走道,悬了两盏照明灯笼,有人接近,皆在有效的监视下。
库门外的小堂屋也在四周悬灯,光度相当明亮,七具幽冥教弟子的尸体,就散布在小堂屋内。
是打破坚牢库门的声浪,将文斌与月华曹娇引来的。
灯光在夜间也有引导作用,情势不明时,便会像飞蛾一样,向有光的地方扑去,以便看清情势。
冲入走道,脚步声便引起两个入侵暴客的注意,放下正在处理的同伴尸体,跳起来发出有警的信号。
文斌领先冲入小堂屋,但看出两个穿夜行衣的人,不是桑家大院的爪牙,也看到被杀死的七具尸体,嗅到刺鼻的血腥味。
“是外来的人,正好弄清底细。”文斌伸手猛然将月华曹娇挡至身侧,顺手一推:“小心暗器……”
四枚三棱透风镖,快得目力难及,幻化为四道寒芒,分别向他们连环攒射,显然已看出现身的人是敌非友,所以先下手为强,用暗器立下杀手。
月华曹娇身形被推动的刹那间,镖以分厘之差掠过左腰肋擦衣而过。
两声脆响,文斌手中的连鞘长剑,奇准地拍飞两枚透风镖,身形并没移动躲闪,迎面站在飞行路线上打击暗器,是极为危险的愚蠢举动。
月华曹娇惊出一身冷汗,两枚透风镖令她毛骨悚然,如果文斌挡慢了一刹那,两枚镖皆可能贯入肚腹。
库内涌出八个人,每个人皆背了一个大包裹。
“原来是强盗。”文斌大感诧异:“桑家大院确是抢劫的好目标,可是谁有那么大的实力,敢在虎口拔牙?你们真不简单。”
八个人脸上的神色,看不见变化的景况,但外露的双目,光芒有显著的改变。
一打手式,连同外面的两个警戒,放下手上的大包裹,不约而同掏出暗器准备群起而攻,而且有些人拔兵刃。
文斌对抢劫桑家大院的强盗毫无兴趣,而且心中称快,一拉月华曹娇的纤手,身形一闪便退回走道,在暗器像飞蝗般到达之前,已消失在走道口。
警号发出了,各处都有穿夜行衣的人穷搜,直至五更将届,方撤出桑家大院。
桑家大院房舍甚多,但人丁少,每一处角落,皆可隐藏不受干扰。
入侵的人大开杀戒,狂风暴雨似的雷霆攻击极为惨烈,见人就杀,大院的人心胆俱寒,幸运的人已作鸟兽散。院内已经看不见有人出面抵抗,任由入侵的人大肆穷搜,如入无人之境。
入侵的人除掉死伤的几个人之外,仍有二十余名之多,想搜遍这种大宅,大白天也得三两个时辰。
文斌一点也不耽心,和月华曹娇藏身在一座大宅内,找到一处窄小的空房间,两张条凳作床,以剑作枕歇息睡大头觉。
月华曹娇则在唯一的小床安睡,其实睡得并不怎么安稳,不时拉长耳朵凝神倾听各种声息,对听觉深具信心,深信有人接近绝难逃过她的听觉。
她耽心有人破门而入,哪能放心安睡?
文斌就睡在床口的长凳上,毫无呼吸的声息发生,仅感觉出人的确在床口安睡,天太黑无法看到,像是她的保护神,她知道文斌不会偷偷丢下她溜走。
她与文斌厮熟得像情侣,有过亲密的接触,手眼温存亲昵得如胶似漆,幸而文斌把待得住而未及于乱,她颇感失望。
她真不了解文斌是哪一种怪男人。
她有把文斌拖上床,同衾共枕的欲望,却又耽心有人闯入。身在险中,两方面的人都不会放过他们的,两个一旦上了床,那就成了不设防的城,毫无抗拒的能力,必定会任人宰割。
因此,尽管她多么希望,文斌能在床上抱住她温存燕好一番,却又被恐惧的念头所打消了。
就在各种念头扰乱心神中,终于精神感到不支,朦朦胧胧的,半睡半醒的,不知时光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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