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很多的速冻火锅材料,鱼丸、肉丸、香肠、蘑菇、藕片、生菜之类,配上包装好的清香骨味汤底,先是装在袋子里放到水中让去冰,然后一股脑儿倒进去,很快,香味就在室内弥漫开来。
若白出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画面,窈窕的少女站在灶台前,手里拿着两根筷子在锅里搅动。面前的水汽化作白雾往上升,包裹着女孩有些认真的背影,格外柔和。
他走到窗边将关着的窗户拉开,晚风阵阵灌进来。
婷宜关了火,正要去找毛巾端锅子。转身却看到若白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出来了,只是头发还没擦干,顺着碎发还在往下滴水珠,打湿了领口处白色的T恤。
“烧东西的时候一定要通风。”若白说。
婷宜看见被拉开的窗户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但是见到对方湿漉漉的头发,单手插腰,也学着他刚才教训的语气说:“洗完头发一定要擦干。”
若白不语,走到挂架上拿起一条深蓝色的毛巾,盖在头上擦了头发。
即便知道不是自己的话起的作用,但是方婷宜还是忍不住莞尔,总有一种若白很听话的感觉,让她心情颇为愉悦。
白色几净的茶几上,一个钢色的圆柱体锅下,衬着好几块圆形的竹质衬垫,另一边丢着两块打湿的白色小毛巾。
婷宜伸筷从锅里撩起面条放进自己碗里,吃得很是满足,“我在国外的时候就很想吃方便面,但是柠姐不让,说它有毒没营养。”
“确实没营养。”
婷宜看着若白,“那你是不是也不让亦枫他们吃?”
“嗯。”若白应了一声。
她从锅里夹起两个小蘑菇放进若白碗里,“我不吃蘑菇,但我记得你喜欢吃。”
若白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记错了,我不喜欢,是初原喜欢。”
婷宜的笑容僵硬下来,看着若白碗里面条上的蘑菇,又不好意思再去把它们夹回来,只能说道:“我记得你口味清淡不能吃辣,所以我把包装里辣的调料都扔了,放了清汤底料。”
若白闷头吃面,没有理会她的话。
见状,婷宜心里有些难过。
不该是这样的。
以前大家一起吃面的时候,三个男孩子相互抢食,从来都是互不相让,每次她都不满汤汁溅到了漂亮的衣服上,但依然维持着淑女应有的风范,其实心里恨不得加入他们的阵营,比比手上的招式,看谁抢得过谁。
果然,两个人的方便面,真的太孤单了。
“若白……”她叫道:“这次决赛之后,我们去把初原哥哥找回来好不好?”
“啪!”
若白将筷子搁在碗上放在茶几上,瓷器和玻璃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里面的汤水晃动了几下后恢复平静。
灯光下,若白的脸似乎隐在他的刘海之下,婷宜看着他英挺的侧脸,低垂着眸,正蓄势待发。
“出去。”
若白再一次说出这两个字。
“若白……”
“我再说一遍,出去。”
婷宜抿着嘴唇,也恼怒自己说错了话,但更恼怒对方喜怒莫测的态度。“顾若白。”婷宜开口,“你甩脸色给谁看!本小姐辛辛苦苦下厨,虽然只是个方便面。回来这么久,我费尽心思讨好你,多少次都是小心翼翼、低声下气,就生怕一个不小心让你生气了。可你呢,说生气就生气,你到底哪里不满?”
见到若白坐在沙发上没有开口的意愿,婷宜也放下手里的碗筷,语气愈发不好起来,“是!你委屈嘛!知道你这么多年很辛苦,一个人撑起松柏不容易。你不喜欢方廷皓,不喜欢喻初原,也不喜欢方婷宜……那你就活成一个人的顾若白好了,干脆一点,手起刀落斩断个痛快,何必在哥哥邀战的时候维护初原哥哥,也何必收留我在这里?”
“那你走吧。”若白转过头来看她,目光沉沉,里面阴郁一片。
“你又要撵我走。”方婷宜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些字,“是你答应我可以留在松柏,也是你从贤武把我带回来,又是你,在方廷皓过来的时候护我留下。可是——”婷宜握紧了拳头,“你现在又提出要我离开,就因为我踩到了你的痛处?”
若白起身收拾碗筷,将两人碗里剩下的东西全都倒到锅里,然后去厨台那边整理。
方婷宜忿忿地看着他冷漠的姿态,心里气极,不知道要怎么样发作。想起她这些日子一次又一次放下骄傲做的那些事,心里一下子涌出多少委屈,她方婷宜什么时候这样看人脸色生活过!
攥着拳头,婷宜死咬着下嘴唇,眼神看着对面的墙纸,似是没有焦距,耳边是若白在厨台整理厨具的声音,还有哗哗水声。
突然,她迈开脚步,直直地往若白床铺那边走去。床两边各自两个柜子,她将抽屉抽出来,翻着里面的东西。
MP4、MP5、充电宝、数据线……不是,不是这些。
师妹们送的贺卡,初高中的同学录和通讯录,母校老师们的寄语笔记本……也不是。
底下立柜里的各种礼盒礼袋,应该也是收到的各种礼物……没有,不在这里。
若白关了水龙头,转身看到方婷宜的动作,大步走过来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拎起来,“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婷宜抬头看他生气的俊颜,冷笑一声。甩开他的手,去掀开床上的被子,拿起大长枕头,拉开拉链伸手在里面摸索些什么。又把枕头扔到一边,去翻床头的被单。
没有,没在这里。
目光看到床那边靠在墙角的另一个柜子,她准备越过若白到另一边再去翻。
若白看出了她的意图,伸手拦住,低声呵斥:“够了,赶紧给我出去。”
对方的声音已经很愠怒,但方婷宜依然没有妥协,抬起脚就毫不客气对若白出招,她今天,一定要找到答案,也顾不得换上了裙子。
若白侧身躲过她的攻击,只防不攻,堵住她要过去的路线。
方婷宜眼眸微深,脚下蹭了鞋子,跃着身体往床上翻去,却重重地摔在柔软的大床上。脚上传来一股阻力,抬眼看去,若白手握着她的脚踝,逆着天花板上的灯光,看不清表情。
及膝的裙子已经滑上大腿,里面黑色的安全裤露出蕾丝边,包裹着白皙的纤长美腿。方婷宜又羞又恼,却还没等她再次发出进攻,眼前一黑,阴影压了上来。
她被若白整个人压倒在床上,伸出去推搡的双手被他擒着禁锢在头顶。对于练习元武道的人来说,失去双手无所谓,只要脚还能动,就有翻身的机会。婷宜很恼怒,刚想抬腿反攻,不料腿上传来一阵痛意。
若白他,居然用他的膝盖,正顶着她受过两次伤的地方。
“方婷宜,你闹够了没有?”
“没有!”婷宜硬声道,看着若白的眼睛,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可以清晰地看见对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她突然笑了:“若白,我找个东西而已,你的反应不用这么大吧?还是说,你怕我找出什么特别的东西,比方说,过去的东西。”
若白的眼睛里划过危险的神色,婷宜见了,缓缓开口:“哥哥在韩国的房间里,他的枕头边上,有一部很旧的手机,里面存着一条音频,要不要猜猜看是什么?”
也没等若白回答,婷宜自己就说了:“是你们给他唱的生日快乐歌,我偷偷发现的。”
若白眉眼有些松动,婷宜继续说:“所以啊,我就不相信,就算重新装修过,换掉了所有的家具,这间房间,就没有什么过去的痕迹。”
身上的人身体一怔,动作也轻了几分,就在这个瞬间,婷宜抓过机会,睁开对方的束缚,翻身到了床的另一边。
若白慢慢地从床上起来,看着婷宜蹲下身继续翻箱倒柜的动作。眼看着她要抽出最底下的那个柜子,他眉头一紧。
他知道那里有什么。
婷宜拉开最后一个抽屉,里面是一堆信件,上面只有两种不同的字体,一个娟娟秀气,一个端正豪放。她不知道听谁说过,若白的父母亲是笔友,在他们那个年代里,通过写信的方式相知相爱,所以他们家一直保留着信件这样传统的联系方式。这些,都是叔叔阿姨寄过来的信。
她小心地翻着,终于在最下面,摸到了一张光滑的东西。
找到了。
方婷宜将她小心地拿出来。
封好的四个人的合照——过去的痕迹。
她找到了。
“你想说明什么?”若白淡漠地开口。
婷宜细细抚摸着上面的人,那时候,他们都还没长开。
经过了刚才这样一番折腾,她敛了心绪,“说明你还记挂着我们,说明你很希望我们能够回来,说明你很希望我们能够陪在你身边……”
“方婷宜!”若白打断她的话,“你可真天真。”
少年挺拔的身躯中似是有悲哀的怒气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你以为,一场意外,你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还能够轻易回去吗?你知不知道从你们离开之后,你外公不断打压松柏,现是抢夺松柏的生源,再是克扣协会拨下来的经费,每一个去中心考段考级的弟子,评委教练都会苛刻到比其他人三倍不止。而且,你们方家还找上了很多婶婶们,威逼有,利诱有,松柏的师伯师叔们,就是这样一个又一个离开的。”
方婷宜不禁往后退了一步,两只手死死捏着一张薄薄的相片,脸色有些惨白,“你说什么?”
“那个时候,松柏一团乱,每天都有不同道馆的人上门挑衅,打伤了很多人,谁会放过这样一个可以将松柏狠狠踩在脚底的机会。要不是后来巡视的警车路过,这场持续了大半年的纷争,只怕还要更久。”
婷宜看着若白,那样平淡而冷静,就好像在诉说着跟自己不相关的事情。
她哭了,牙齿却咬着下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现在的松柏,兄友弟恭,男生女生一个个都成长成这么好的样子,心地善良也乐观活泼,那是因为有人把所有黑暗全都挡在外面。
“你这么崇拜你的初原哥哥,你知道他那个时候在哪里吗?他寄宿在学校里。我每天放学之后都去校门口等,甚至为了见他一面去翻学校的墙,最后被保安赶出来。你觉得我现在冷漠无情,那是因为你没有看到真正的冷血是怎么样的。他确实厉害,可是那么厉害的他,却不出来帮帮松柏,不帮帮我。”
“若白……”婷宜声音有些哽咽,脸上湿了一片。
而若白仿佛没有看到她这么伤心难过的姿态,继续说:“你想要去找他,去吧,就在医院来。找他回来之后,离我远一点,离松柏远一点。”
“不找了,不找了……”婷宜摇着头,“若白你别生我气,我没有端着架子,我也没有端着高姿态……”
若白转过身,往沙发那边走去,婷宜以为他真的要赶她走,连忙快步过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我就在松柏哪儿也不去,我哪儿也不去,若白,我哪儿也不去了。”
女孩睁着泪眼,眼泪依然从眼眶里无声地留下,似乎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手上,一只手拿着照片,一只手拽着若白。
突然,她的手松了,相片落地,可是拉住少年的手,却依然没有放开。
方婷宜放掉了过去,抓住了现在。
第二十二章 方法
胡亦枫开门而进的时候,敏锐地嗅到屋子里残留的泡面味道,先是愣了一下,以为自己是不是走出房间了,而他后面跟着的女孩儿却拿手捅着他的腰,催着他进门。
“咦?女神你也在啊?”范晓萤脱口而出地打个招呼,但是在看到两人的状态时,扬起的弧度僵硬在了嘴角。谁能来告诉她,为什么她的女神拉着男神的手,脸上的痕迹就是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分分钟能够让人脑补出电视里黄金档的情节。难道她打开的方式出错了?
见到来人,婷宜慌忙背过身去,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见到若白也是一副凝重不悦的模样,晓萤小心地开口:“若白师兄,你和婷宜前辈有事啊,是不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若白冷眼扫去,晓萤吓得缩了一下脖子。
亦枫关好门,扫了一眼房间,在扫到若白床铺的时候,眼睛里精光一闪而过,被掀开的被子,凌乱不整的床单,还有掉在地板上的枕头,以及,方婷宜鞋子都没穿。“确实不是时候,这张床被折腾着成这个样子,恐怕不是‘有事’两个字可以概括的吧?”
话里的暧昧和调侃让晓萤很不开心,“不许你诋毁我男神女神的清白!”
“这怎么能是诋毁呢?”亦枫说道,“我这是根据现象,合理探寻本质。”
“胡亦枫。”
被点到名的少年背脊一凉,若白很少连名带姓地叫他,怕是真的不高兴了。他瞧见地上反面朝上的照片,弯腰捡起。好吧,难怪两人的状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