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不说话而已,一说话,尤其是事关原则的话,说出来把人震得灵魂抖三抖。
蒋母这一刻,即是被她震得,羞恼,激愤:“行,你清高!但你以为,清高在这世上能活下去吗?”
“我这不是清高,是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蔓蔓话声不大,一字一语如银盘滚珠,清晰,动人,“我爸教过我,做错事,跪下让人求得原谅,应该。为了讨一口饭,微笑服务,努力博求客人喜欢,甚至放下身段自尊,都是应该。但是,不是为了钱,就可以出卖自己的良心和道德,出卖亲情爱情友情。”
干巴巴地张口,吐不出半个能驳得了她的字,蒋母傻了眼似的。
蒋梅是痴痴地看着弟弟这个其貌不扬的媳妇,忽然的感觉是:眼前的蔓蔓多么帅气。
金美辰对蔓蔓那副不为任何所动的大眼镜,使劲儿皱着眉头鼻子,
嘭!
背后一声巨响。
众人心被震了下,回头,看到陆司令是一掌打在桌台上。
蒋母倒抽口冷气:惨了,不会是市长大人刚听了小儿媳那番犟脾气的话,恼羞成怒了吧。
急急忙忙上前:“陆市长,请听我解释。我这儿媳不懂做人道理,待我回去会好好教育她的。”
“你教育她什么呢?”陆司令浓眉讥诮地上挑,反问蒋母。
之前,听她说什么都不认其他人为父亲,他是伤心,是愤怒,然在听完她刚才那一番话后,他忽然什么都明白了:能说到做到这样的女孩,才真正是他为以骄傲的女儿,是他的囡囡。不然,轻然答应下来的,轻而易举忘却养父之恩的,和温明珠一类有什么两样?
蒋母顺着领导温柔的视线,看到自己的小儿媳,骤然嘴再变哑巴了。
“回去,让她好好教育你,才是对的。”陆司令寓意深长,同时厉眸对着蒋母喝然一变,“如果你不分青红皂白,想回去教育她,我会向你丈夫反应,你是蒋部长的太太吧。”
蒋母这刻悔得:多么希望陆司令认不出自己。
“送他们出去吧。”姚书记道,虽然,他是想和陆司令一块留蔓蔓久一些,但是被蒋母这些人一搅和,时间都不早了。
蔓蔓点个头,走向外面。
蒋梅步子迈得飞快。
蒋母脚步迈得有些蹒跚。
金美辰依依不舍,不停地回头望:自始至终,两个领导连问她一句话都没有,可能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多好的机会,就这样,全给蔓蔓一人占了。
在姚书记的示意下,陆君和姚子业一同匆匆走了出去。
时间这么晚,他们不可能让蔓蔓一个人回去。
“贺砚。”见人都走了,姚书记给老战友斟杯茶,压下情绪,“你该感到高兴?你的女儿即使在其他人手里长大,仍旧是个值得你骄傲的女儿。”
手,缓缓地撑住额眉,是想掩盖脸上,陆司令这个铁血汉子,话声稍息哽咽地说:“我是高兴,高兴得不得了,高兴得想把她抱一抱。”
“那你学陆君。我听子业说,陆君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了人再说,哪怕是被她打。”姚书记衔着嘴角,笑侃。
“是吗?”陆司令果真抬起了头,跃跃欲试,“早知道——这小子,怎么不和我说!”
姚书记笑着:“算了啊。人家年轻的,抱年轻女孩,没有什么。我们老的,要是抱了,人家以为我们老牛吃嫩草。”
听着这话,陆司令郁闷的:“我们去美容好不好,年轻几十岁。我告诉你,我当年比我两个儿子都帅。”
……
咖啡厅门口,蒋梅开着车过来,蒋母和金美辰上车,金美辰回头对要上车的蔓蔓说:“你要跟着我们去聚会吗?”
“妈,都这么晚了,你们还要去?”蒋梅听到,问。
“当然要去,我的电话里都催了好几回,不去没法和人家交代。”金美辰说得理直气壮,眼角一直提拉起来瞟着蔓蔓。
蔓蔓弯下腰,对驾驶座上的蒋梅说:“二姐,你送她们去吧。这里比较好找车,我回去不是问题。”
蒋梅知道:极品大嫂是故意刁难,蔓蔓是不想她难做。毕竟她可以不理大嫂,但不能不理蒋母。
四处望了望,这里不是什么闹市区,让小弟媳一个人这样回去,蒋梅自己都不放心,正想无论如何与母亲对上,前面走来两个爷,其中姚爷对她打了个手势:要她放心走。
经过今晚,蒋梅益发认识到:这姚家、陆家,对蔓蔓都是真上了心的。什么原因,或许应该回去问问弟弟。
将蔓蔓交给两个爷,是没有什么可以不放心的。
“你自己注意点。”和蔓蔓招个手,蒋梅开着车,送蒋母和金美辰上路。
目送蒋梅的车走了会儿,蔓蔓左右看,想找个人问公车站在哪里,省得打的贵。
本以为见一次领导,领导是要问她广告项目的事,她准备了一肚子专业草稿都没有用上,可惜的说。今晚投资失败,出租车费要省一省。
蔓蔓的家里经济经营哲学是,来自于畅销书《穷爸爸富爸爸》:只有赚到钱,才能消费。
“这里离公交车站和地铁站,都挺远的,我送你回去。”
背后,惯来冷冰惯了的嗓子,调高点温度时,让蔓蔓感觉浑身不自在。
“陆上校,不用了,我有带钱包,可以打的。”说着,腿迈向路边,能离多远便多远。
手,拉住她小臂,铁一般的钳似,绝不放。
“我怎么可能这么晚放你一人回去?蒋中校知道会把我骂死的。”
老公敢骂冰山老爷?
月牙儿眼眨眨:或许老公敢。
但是——“陆上校,你多虑了。现在时间都不到十一点,不算深夜,并不晚。”
说什么都要拒。
他有被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拒绝过吗?
冷眉冷冷地提出桀骜的弧度,不训的阴影拔出高傲的鼻梁,冷声悄然回复到惯来不容置辩的压势:“我说我送你回去,就是送你回去!”
蔓蔓瞪足眼:这人,凭什么?
“陆上校,我说了我不用你送!”
让人去开个车过来的姚子业,回身,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这两人又吵起来了,愣怔,忙插进中间:“蔓蔓,我们这是也要回家,顺路送你,不会不方便的。”
“谢谢你的心意,姚上校,但是不用了。”说罢,蔓蔓不忘再瞪了眼那张冰山颜,甩了冰老爷的手,往前走。
低头,不可置信地望了手中被她甩的痕迹,冷眸提。
姚子业看出他的心思,劝说:“我说你不是不知道,她和你的性子一样的,你们俩硬碰硬,好像两座冰山相撞,后果你自己可以想。”
“我知道。”应了他的话,语声,是稍微温和了起来,走过去,是想好好和她继续说。
松口气的姚子业,低头望了下表针。
就这一会儿工夫,蔓蔓站在路边,是发现了辆车的灯光,拐过街头,看似辆的士,着急时,两只手举起来拦截,身体往路面上倾斜。
冷眉微皱,是觉得她这动作危险了点,伸出手想把她拉回来。
灯光,白到刺目的车灯,从街头猛地直射过来。
冷眸被充满寒光的车灯一刺,眼睛紧眯,瞳孔缩紧。
忽来的另一辆车,越过了出租车,并不是正常驾驶的样子,冲过街头后,速度又急又快,像条蛇左右委蛇,趋势是要冲上人行道。
蔓蔓一惊,刚要往旁跑,可那车居然像醉酒了似地追着她身后。
正觉得黑暗要罩上自己的刹那,背后伸来的两只大手把她一抱,一扑,紧接两人冲出路面一米多远后,在地上打滚。
看表的姚子业,听到车轮子急刹车的巨响,刺耳的轧,抬头一道飓风刮过眼皮子,见清楚陆君抱着蔓蔓两个人飞扑出路面,而一辆跑车冲上蔓蔓刚才站着的人行道。
“陆君,囡囡——”他大喊一声,要冲过去,被后面的保镖紧紧拉住。
拉开保险栓的乌黑枪口,对准车轮,打过去的子弹像打在钢板上弹飞了出去。
跑车的马达哗的加大马力,跑车像脱缰的野马,跃出人行道后,朝向前面狂奔。
灯下,映出是一辆无牌车。
姚子业在那车一走的同时,挣开后面拉他的手,飞奔向路面。
翻个身,陆君已经爬了起来,刚起来,就对着那些要围上自己的人骂:“去追那辆车!”
“去追了。”姚子业道,是蹲下来焦急地看着他,“你受伤了?”
手臂上一点血痕,冷眉深深地皱起来,不是因手臂的小擦伤,是见到自己另一只手掌心也有血。
一丝血流,从枕着他手臂的她的额头上,淌下,不会儿在黑兮兮的水泥路面上形成一个小水洼。
月牙儿的双眼紧闭,大眼镜歪下来,掉到地上,玻璃镜片碎了一半。
“蔓蔓,蔓蔓——”手指拍打她的脸,没有能醒,指尖逐渐地发凉发冷,是瞬刻寒透了心,阵阵地打起了抖,“囡囡!”
囡囡……
梦里,像是有个声音这样叫着她:囡囡,囡囡——
一直一直叫,夹着哭声,与一抹小小的摇摇晃晃的影子。
在追着谁?
疼~
丝丝的,不是很疼,是沉,头沉沉晕晕的,眼皮重重的,努力地撑开一丝,进入的光景里:一双狭长如柳叶的眼,流闪着莹光像波光粼粼的湖面,带的是一抹清晰的忧楚。
“怎样?疼吗?”
再眨两下眼皮,越过他,看到了头顶上的天花板以及白灯管,像是灵魂回到了身体里面,想了起来。
对,她差点被车撞了,幸好有个人从后面扑了她一把。
手撑着床边,要起来。
姚子业的大手按住她,坚决不让:“躺下,你有一点脑震荡,要静养的。”
向来温温柔柔的那双细长的眸子,此刻发着慑人的气势,按着她的手也不见半点温柔。
无奈,躺回床上,问:“这里是哪里?”
“部队医院的病床。”帮着她,将被子掖好,要将她的手放进去时,注意着没有碰到她手背涂满红药水的伤口。
蔓蔓注意到了手背上的小伤,忙活动下手指头,见没有问题,喘出口气。
见她这样子,似乎手比脸重要,完全不像那些爱美的女孩子。
姚子业和坐在床边的陆君,两个人互相看了看。
跟着转头,蔓蔓看到了坐椅子上的冰山一只手缠了绷带,一怔:“你救了我?”
“不是我,还有谁?”冷而高雅的嗓子,话里含了另一种含义。
救了人,都是这个冷傲万年不变。
蔓蔓心里叹气:“谢谢。”
“不用谢。”
是真的不用,他是她哥。
“不,这人情要还的。”蔓蔓坚持。
哪个人都可以欠,这冰山她真是欠不起,每当想起那五百块上车费以及后来他追讨的三千六。
“你真要还?”冷眸这会忽然是光色转悠着,带出了一丝她无法察觉的狡诈。
“是的。”蔓蔓没有踏进了陷阱的醒悟,点着小头,“你医药费多少,都先计我头上吧。”
开口闭口医药费,她就不能想点别的吗?
冰山懒懒地启口:“医药费才几毛钱。”
都知道是难侍候的爷了。
眉云微锁:“你想要我还什么,说吧,只要我能办到。”
“叫我声哥。”
默。
真静,只留下两双眼睛,在空气间交集,探索。
眼睫毛,往上刷了百遍,犀利的月牙儿眼,是因为没有了眼镜的关系吗,看不透这双冰眸是想做什么。
“陆上校,你就不怕你妹妹回来,把我揍打一顿?”
冰冷的嘴角,忍不住化开往上提:“好主意。这正好是我想你做的事。”
脸,蔓蔓白润的脸蛋,鲜有的黑了,额头齐齐掉下多条黑线:这爷,果然是有意的,变着法子整她。
耳听,背身过去的姚爷,一声声闷笑。
门板,砰砰。
“进来。”君爷的冷调,万年不变。
咿呀走进来的美人,清楚他性子,一点都不受到影响的,笑吟吟地提了东西走到床边,只望着床上额头贴了纱布的蔓蔓,问:“怎样?他给你贴胶布有没有弄痛你?”
蔓蔓对大胸美人白露姐姐这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话,深感讶异:原来,君爷还有这招整人的功夫。忽的记起,他给她治脚伤时,拿冰块狠狠地往她脚踝捂。
眼见蔓蔓的脸一脸老实像回答了问题,白露不客气地对两个爷发话了:“人家女孩子,你们下手都那么狠,有没有良心的?”
另两人当场当机了,紧接,齐齐看向蔓蔓的目光:腹黑?
蔓蔓装作什么都看不见,问:“我的眼镜呢?”
“那个,镜片,摔烂了一半,送去眼科让人配好镜片再给你。”姚子业说。
蔓蔓看着白露都来了,想起另一个重要问题,忙问:“你们没有告诉我老公吧?”
“给你处理好伤再打的,免得他到这里干着急。他现在是从学校打车赶来。”
不久,蒋大少匆匆的影子在部队医院门口出现了,刚冲进医院住院部大门,看到了两个头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他一样。
“陆司令。”先向自己上司和岳丈敬个军礼。
经旁人提醒,再向另一边的姚书记敬了礼。
“今晚是我把她叫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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