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公换了衣服,打了领带,陆夫人自己给自己稍微上了点淡妆。
陆司令在老婆梳妆打扮的时候,站在老婆身后,笑眯眯地说:“你看我都老了,你怎么看,还是像以前那么漂亮。”
陆夫人窘,回头先看看孩子在不,一打老公的手背,道:“我人都人老珠黄了,哪能和以前比。你把我和以前比,岂不是我以前也是这个样。”
陆司令呵呵呵笑:“那哪是。要不,把你以前的照片拿出来,给孩子们都看看,让他们说,是不是我说的有理,还是你说的有理。”
陆夫人窘迫羞加,背过身:“不和你说了。”
陆司令握住老婆的肩膀,左左右右,对着镜子里的老婆,再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一次,他是在找自己女儿和老婆长得相似的地方。发现无论这眉毛,嘴巴,鼻子,都是很像。说:“囡囡现在养胖了些,是愈来愈像你了。”
这话,陆夫人中听,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再看。其实,她自己小时候,常常觉得有点儿奇怪。她长的不像其他杨家人。比如杨乐儿的五官,与她相差甚远。后来她听说,杨家她那些叔伯,有部分,都是抱养来或是从其他亲戚过继的。说不定,她爸,都是不知从哪个地方抱来养的孩子。杨老太对这事捂的很紧。
追踪自己可能有其他老祖宗的事,陆夫人本人并不感兴趣,并且,若真是一早有这方面的疑虑,她爸妈临去世前,应该嘱咐她或是与她说清楚,可是都没有,说明她爸妈,对这事根本不想她追究。既然与杨家不亲,最多少回娘家。自从跟了自己老公离开后,她是鲜少回杨家。自己爸妈去世后,回杨家的机率基本为零了。
一代一代,她妈生下她,她又生下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到现在女儿都要生宝宝。日子过得不仅飞快,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所谓认祖归宗这种事,远没有赚钱来的重要。哪怕认祖归宗,更多人,冲着利益的目的,实在让人唏嘘。
陆夫人想了这么多,感觉自己像片叶舟在茫茫大海中飘荡,唯有同舟共济的老公是真实的,其它,都是虚假的。
都老夫老妻了,学年轻人的激情,有点异样。陆司令和老婆,就这么静静地交握着手,好一阵,回味的是夫妻间这么多年长久的艰辛与磨难。同甘共苦,不是每对夫妻都能做到的,而他们做到了,已是人生里最可贵的事情。
爱情是什么,婚姻是什么,他们一路走来,觉得就是最普通的,过好每一天的日子。三餐吃得饱,衣服穿得好,房子不漏水,个个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看起来容易,实际最难。
小儿子打开门,探进个脑袋瓜,对着他们两人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打趣道:“爸,妈,你们太不厚道了。你们过节想自己过两人世界,早说。害我们一群人都在外面等。我们又不是不开放的孩子。”
陆司令当即折回去,学大儿子,在小儿子脑瓜上捣拳头:“一家人,没有孩子行吗?”
陆欢小盆友接受了父亲大人这一拳教训,哭爹地跑了回去,一路喊着以后再也不做这种打扰爸妈好事的孩子了。
陆司令听着小儿子的卖萌,咬牙切齿的:“这孩子,愈来愈不像话了,怎么愈来愈长不大了!十八岁了,才撒起娇,像什么!”
陆夫人笑:“他那是他姐姐回来后,性子才变的。”
也即是说,现在的陆欢能变回小孩子,都是蔓蔓这个姐姐给宠出来的。
对这事,陆司令哭笑不得,总不能叫做姐姐的蔓蔓不疼弟弟吧。说起来,蔓蔓与弟弟的感情,比起与哥哥君爷的感情,要融洽得多。
“那可不一定。”陆夫人道,有做孩子亲生母亲能看到别人看不出来的看法和心得,“你忘了,很小的时候,囡囡已经很紧张她哥了。她哥要是摔了什么的,她比谁都哭得厉害。”
“可你看他们两个天天几乎吵的。”陆司令每次介入儿子女儿的纠纷中,都忒感头痛。
一家人准备齐全,跟人家借了一辆比较大的商务用车,全部人坐在一辆车上后出发。
过节日,街上张灯结彩,尤其是饭馆,生意热闹非凡。杜宇要陪刚生产完的老婆,没空回【画饼充饥】,全是王学斌一人张罗。王学斌说,早在一个星期前,定位的电话已经络绎不绝。今天的生意,必定又是会创下营业额新高。说回来,陆司令,还从未光顾过女儿的饭馆。
“中午到【画饼充饥】吃吧。”陆司令想都没想,下了这个命令。
众人愣。蔓蔓最愣。
不是不欢迎父亲光临她饭馆,只是今天人这么多,一家人到饭馆去吃明显不大合适,不清净。不过想到父亲日理万机的,难得有这样一个时间。蔓蔓深思后,给王学斌打了电话,让他尽可能在中午时分腾出个包厢来。
可是,陆司令却说:现在提倡节俭,包厢不合适。我只是想像平常人一样去你饭馆里坐坐,吃个家常菜。
听到父亲这话,君爷回了头:看来,还是老父亲想的仔细。现在什么政策,到处提倡勤俭节约,去吃包厢,给人抓着,只怕妹妹的生意给人揭出来。虽然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被一些讨厌的苍蝇骚扰,也是很遭人烦的。俗话说的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蔓蔓答好,马上又与王学斌通了趟电话。
于是一行人先来到了照相馆。这是一家坐落在街头巷尾的照相馆,小小的,门面狭窄。孩子们,都不知为什么陆司令偏要找这一家完全不出名的小照相馆。
还是陆夫人了解老公。这里开业的老板,八成当年与自己老公有什么交情。果然,老板是个退伍的享受国家勋章和待遇的残疾军人,坐着轮椅,但不要想,他这是落魄了,才沦落到这里开家小照相馆度日如年。相反,这个老板自己是有大产业的,不过现在退居大公司幕后了,闲来没事,玩起摄影的业余爱好,又不想被人扰了清净,非要把店面开到这里,故意将门面装修的落魄,不惹人注意,图个安静舒适。
“马营长。”陆司令与坐在轮椅上穿军装的军人握握手。
马营长笑看他,和他一家子,道:“这都是你儿子女儿?我怎么记得,你好像没有女儿。”
“这个——”陆司令瞅瞅蔓蔓,“说来话长。”
马营长是个通情达理的,知道不便过问,就不再过问。问了他们来做什么后,马上让他们先坐下喝茶,自己先进照相间里摆弄背景和工具,待准备好,让他们进去拍照。
君爷拿着茶杯,低声问父亲:“我怎么觉得他有点眼熟,是在哪里见过?”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他那条腿,不是被炸弹炸的,是被垮塌的桥梁砸的。”陆司令哑着声音说,“你见过他,可能是因为白队给他处理过伤腿。当时他一受伤,我命人赶紧将他往白队那里送,结果腿还是没有保住。”
退伍后,能开大公司,当大老板,又有如此闲情修养隐居起来,都足以说明这个马营长,之前在部队里,能力绝对不会差,应该是陆司令有意培养的干部。这个断了马营长部队生涯的意外,说是马营长纯粹自己运气不好,说不过去。陆司令当时狠狠惩处了在场指挥官,不惜将对方都给得罪。
陆司令的脾气,有点像亮剑里面的主角,偶尔耿直过头,少不了和人结下梁子。为此,陆司令的人生也是一波三折,颇为艰辛。
蔓蔓在旁慢慢地听,父亲是个官,可父亲一路走过来的艰辛,走过来的痛楚,好像现在,她才能听到一点点。平日里,陆司令都把愁苦放在心里面。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养父温世轩。两个父亲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不是没有相似之处。都是心肠善良的,都是力所能及想让家人过得好,自己吃点苦都没有关系的。
伟大的父爱,在这两个父亲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她蔓蔓算是个幸运儿了,有这么好的两个父亲。
马营长准备好,让他们一家子进来。背景选择了古香古色的,中国传统的四合院子。马营长建议他们,陆司令和陆夫人作为父母坐在前面的椅子,其他儿女站在椅子后面围成个半圆,看起来错落有致,长幼有序。
照相前,蔓蔓拿了把梳子梳了下头发,心情有点紧张。这次不同和老公自己照结婚照。那时候,自己想怎样都行,老公又是自己选的。这次全家福,她是有真正要被拉入了陆家里的感觉。自己亲生的爸,自己亲生的妈,还有兄弟。
明明,已经回陆家,和陆家人相处了这么久了。可是,在这时候,她还是会回想起南方那个老家,那间小小的杂货铺,温世轩那张脸。
两边家人,都是她不想失去的。
“姐,你好了没有?”陆欢敲门,进化妆间问。
蔓蔓忙把梳子搁下,点点头。
走出来,她被安排在中间,一边站着自己老公,另一边站着自己的大哥。隔着大哥,弟弟陆欢向她挤挤眼:“姐,你照相都紧张吗?”
蔓蔓是很少照相,很多女人爱现,但她并不喜欢。
“好好站着。”君爷把弟弟伸过来的头推回去。他都能感觉到,自己妹妹站在身旁周身紧张地像拉满的弓,让他都不得为之紧张了起来。
陆欢耸耸肩膀:“回头,姐夫给姐再买个苹果,拿那个整天在家里自拍,以后照相就不用紧张了。”
“买苹果,容易。”蒋大少张口就是答应,为老婆花钱天经地义。
蔓蔓给他们两个一人一个瞪眼:“浪费!要买,也得支持国货!”
“姐,你说买小米?你爱国情操这么高,爸听了定高兴。”陆欢有一句没一句,反正停不下嘴。
陆司令对小儿子的话不苟同:“你姐本来的爱国情操爱国意识都很高。开饭馆,解决了国内多少人的就业。一句话,比你们几个都强。”
未想当官的老爸将自己的事业提高到这种觉悟,蔓蔓大囧。
两个儿子和女婿,都被父亲批评比不上女儿,囧囧有神。
马营长在旁,早就拿着照相机,帮他们一家人拍摄了。正规的全家福要照,但是,像这种家人里头的日常互动,显得更为灵动,真情流露,抓拍下来后的感觉,肯定更棒。
最终,陆家一家人,肃起脸,在马营长指挥的“茄子”下,咧出一个个不知道如何形容的笑容,总算将这张全家福照下来了。
如今,都是数码相机,马上可以出照。拍一张照片都能满头大汗的陆家人们,回到茶间,坐下歇气。几个人正解了领子的衣扣和外套,懒洋洋地斜坐着。
照相馆的玻璃门突然被人推开,紧接听姚夫人欢喜的叫声:“哎呀,还真是都在这里。我就说,老陆要拍照,定是要冲这里来,没错吧。”
陆家人只得匆匆忙忙地全部直起腰来,看着姚家四个人鱼贯而入。
陆司令看到姚书记都出现了,一怔:“怎么了,这是?”
“怎么?只准州官放灯不许百姓点火?”姚书记进来后,冲着老邻居老战友老朋友一家斯斯艾艾地笑。
蔓蔓看着姚书记这个笑,真是与姚爷很像。姚书记年轻时,定也是美男子一个。回想到那个像绅士的姚爷爷,这姚家的外相基因,实在是太好了。也因此,当她今天在大白天,突然发现,姚子宝脸上的痘痕,似乎有了消隐的迹象,露出了本来姚家美男子的一些端倪,好比小荷露出尖尖角,显得特别清新。
姚子宝是姚家的孩子,父母长得好看,轮廓骨骼,本来就不差,只是一直被青春痘困扰。可谓是阴差阳错吧,在他被林佳静甩了的军训期间,本是该倍受煎熬的他,不知怎的,晒黑了一层皮肤脱皮后,这青春痘,居然是开始好转了。按照他哥姚爷的说法,怕是将以前身体里面积聚已久的毒,借这个机会排出来了。
正因为如此,今天姚夫人趁着陆家出来照全家福,提议自己家里也照全家福时,一直不肯面对相机的姚子宝,点头同意了。姚子宝今天是把眼镜都取了下来,换上了隐形眼镜。
斯斯文文的气质,穿起白衫来风度翩翩的公子貌,极像他哥姚爷和姚书记。
蔓蔓都心里惊奇:如果这姚子宝再过段日子,脸上疙瘩都长好了,想变成第二个姚爷,都不会不可能。眼看经过军训后,这姚子宝的身高,开始和她弟弟一样,有了再度拔高的趋向。
马营长见姚家来,马上推着轮椅出来,笑着招呼道:“今天大过节的,真是吹风了。都往我这里刮,是不是?”
姚书记亲自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慰问:“小马,近来身体怎样了?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的?”
“有什么算困难的。我现在不缺吃不缺穿,钱一大把,说实话,比你们两个老首长过的还要舒服。”马营长挤眉弄眼的,一点都没有残疾人士的自卑影子。
纵使这样,姚书记还是嘘寒问暖了一番,叮嘱了他一番。接着马营长一一点着头,看时间差不多了,说:“这样,我把他们的照片弄出来了,你们先看,然后,再看你们想怎么照,好不好?”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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