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落在邵仲身上,话音忽地顿,幽黑的眼珠子转了转,朝邵仲嘻嘻笑,拽住卢瑞的胳膊道:“大姐夫,我和瑞哥儿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竟是连句问候的话也没有就急匆匆地走远了。
这可真不像卢熠的作风!邵仲往屋里走的时候心里想,熠哥儿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礼数周到的,什么时候这么随意过。他面走,面甩着水鸀色的广袖不得其解。
被窝里的七娘悄悄探出头来,瞧见邵仲这身打扮,险些没岔过气去,尔后又捂着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没从床上掉下来,“你……你就穿穿这身衣服出去的?”
邵仲心里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微微低头看,顿时被身上水鸀色绣花长袍吓了大跳,脚下个趔趄,屁股坐在地上,半晌说不出句话来。老天爷,他这世的英名全都毁在了这件衣服上。也亏得方才门口只有卢瑞和卢熠俩兄弟,这要是被梁康和众位侍卫瞧见了,还不得传得人尽皆知!他也不用去山阳做什么县令,回头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难怪卢瑞脸疑惑,难怪熠哥儿连话也没清楚就赶紧拉着卢瑞跑了,亏他还说卢熠失了礼数,人家明明是为他着想!
邵仲飞快地扒□上的女装,哭丧着脸钻进被窝里,脸委屈地朝七娘道:“你还笑,我都快丢死人了。瑞哥儿他们俩可瞧得真真的,这要是传出去,我都没脸见人了。”说着,又闷闷地抹了把脸,把脑袋也躲进了被子里,使劲儿朝七娘身上拱。
七娘强忍着不笑出声,但终究还是忍不住,捂着嘴憋得脸通红。见邵仲这番模样,努力地劝道:“你……你放心吧,瑞哥儿和熠哥儿都不是多嘴饶舌之辈。俗话说,非礼爀言,他们决计不会乱说。”说罢了,又赶紧从床下把他的衣服捡了起来,“还躲在被子里作甚?赶紧起来穿衣服,会儿若是梁康来了——”
邵仲飞快地从被子里钻出来,抢过衣服就往身上套。边穿衣还边低着脑袋往下观察□的动静,见小小仲早已软趴趴地缩了回去,他愈发地郁闷起来,扁嘴道:“今儿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晚上你可得给我好好补补。”
七娘歪着脑袋瞧他,媚眼如丝,声音里却带着明显的揶揄,“真没吓坏?”
邵仲顿时跳起来,高声道:“阿碧不信,我们这就试试!”说着话,作势就要往七娘身上扑。七娘赶紧跳下床躲了过去,抿嘴笑道:“我才不和你胡闹了,会儿若是有旁人再敲门,你怕不是要吓傻了去。”
邵仲今儿的确被吓得不轻,闻言立刻偃旗息鼓,咬咬牙恨道:“若是晚上我不能重振旗鼓,定是被瑞哥儿给吓的。你这做姐姐的,得好好补偿我。”
七娘才懒得跟他说这些话儿呢,瞪了他眼后,整了整衣服去开门透气,直到屋里的味道散了,这才唤了采蓝和茗娟去打桶热水过来,只道是邵仲方才出了身冷汗,要给他擦洗番。
也不知卢熠私底下与卢瑞说了些什么,反正自那以后,卢瑞白日里再也没有过来寻过七娘和邵仲,便是吃饭的时候遇到了,也只低着脑袋,涨红了脸不说话。卢熠还是老样子,见了谁都笑嘻嘻的,看起来比谁都真诚。
虽说都是同样的十二岁,可卢熠却比卢瑞精明懂事多了。
之后的行程帆风顺,在江上走了有小半月,总算到了帧州地界,尔后众人换了马车,浩浩荡荡地往山阳县驶去。
也不知邵仲是如何想的,明明此行身怀密令,他却唯恐不够高调,侍卫们还能说是皇帝和太子所赐不可拒绝,可随行的下人却足足有近二十个,不止把京城旧宅的下人几乎全都带了出来,临行前甚至还让伍管事买了几个粗使婆子,加上行李物件,拢共装了有七八辆马车。
沿着官道不急不慢地走了半日,七娘身上早已乏了,靠在邵仲的腿上瞌睡着,迷迷糊糊间忽听得外头阵喧闹,里头依稀有卢瑞欢喜的声音,她个激灵立刻醒了,睁大眼睛瞪着邵仲看了半晌,“可是山阳显到了?”
邵仲打了个哈欠,掀开帘子朝外头瞅了眼,瞥见不远处的城楼,好奇地探出脑袋仔细看了看,朝外头早已跳下马车欢喜地说笑不已的两个孩子打了声招呼,低声问卢瑞,“这里就是山阳县城了?”
“嗯!”卢瑞黑亮的眼睛里熠熠生辉,高兴地使劲儿点头,“还跟我们离开的时候模样。”
马车里的七娘终究忍不住,凑到邵仲身边朝外头瞅了瞅,瞥见不远处熟悉的城楼,她的心里忽然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下,震得喘不过气。时间,脑子里涌现出许多幼时的画面来,那时候父母都还在人世,那时候她和瑞哥儿都是无忧无虑最单纯幸福的小孩。
她稍稍有些异常邵仲立刻就注意到了,赶紧放下帘子反手拥住她,凑过来亲了亲她的脸颊,紧紧抱住她,柔声安慰道:“以后有我在呢,啊!”
山阳地处帧州最南边,与越国毗邻,县城虽小,却也难得地繁华。但无论如何,终究只是方长三里的小地方,自不能与京城相比。因此邵家这七八辆马车浩浩荡荡的进城,立刻便引得城中众人纷纷注目。
城里热闹,街上人多,马车进城后走得甚慢。县衙里早有衙役得了信,飞快地与县宰报了信,摆了长长的队伍出来迎接。
邵仲倒也客气,下了马车与众人通寒暄。自个儿下去了还不算,竟还招呼着卢瑞和卢熠起,毫不顾忌地向众人介绍说是自家小舅子。旁的梁康还高着嗓门大声提醒道:“这位是京里平阳侯府的世子爷,你们可得睁大眼看清楚了,日后莫要冲撞了。”
众官员衙役自是连连称是,心里头却在不停地打鼓,不免又悄悄朝卢熠和卢瑞暗暗打量了番。
大街上,众人也不好说得太多,赶紧殷勤地将邵家上下迎进县衙大院。卢瑞心潮澎湃,只恨不得拉着卢熠在各个屋里走圈,地和他说起幼时的旧事,只碍着有外人在才强忍了。
衙署里只有三进院落,外头是大堂,里头两进方才是给县令及家眷住的地方。伍管事早已下来打量了圈,会儿弓着身子过来回报道:“大人,这院子也忒小了些,怕是不够住。”
众衙役也早就发现了他们队伍庞大,两进院子根本不够住,心里头早已开始盘算着怎么讨个好,听伍管事这般说话,那县宰立刻站出来道:“下官岳家有处宅子就在县衙隔壁,只是略微简陋了些,大人若是不嫌弃,可将府里下人暂时安置在那处。”
邵仲倒也不客气,闻言立刻应了,句多话也没有说。
那县宰才头回见面就讨了好,心里自然欢喜,旁的衙役们见着,也甚是眼红,心里头暗暗郁闷,自个儿怎么就没个好宅子。
马车里的下人早已下了车,正忙着卸货搬家,衙役们也都过来帮忙。待瞧见这堆又堆连见也没见过的好东西源源不断地从马车里卸下来,众人的眼睛都快看花了,早听说这回的县令大人是京里的权贵出身,而今看来,果然是毫无虚言。这出门的行头,这随行的下人和侍卫,他们在县城里住了这么多年,何时见过这样的排场。更不用说,还有平阳侯府的小舅子呢。
七娘的马车径直驶进了后院才停下,采蓝和茗娟赶紧搬了楠木小凳放到马车前,人掀帘子,人扶着七娘,小心翼翼地踏着小凳下了车。她今儿身上穿的是暗红色绢纱金丝绣花长裙,腰束九孔玲珑玉带,脚下踩着双宝蓝色软缎绣花鞋,梳着双环髻,两髻上各插了支鎏金穿花戏珠步摇,步摇下方垂着米粒大小的珍珠流苏,每走步,光华闪耀,艳光逼人。
七娘素来不爱作这富贵荣华的打扮,便是她成亲后回门也不曾这样隆重过,今儿这般却是早上邵仲特意叮嘱她慎重打扮的结果。七娘心知邵仲此举别有用意,倒也不问,只让采蓝照做了。这番妆扮过后,便是卢瑞瞧见了,也很是愣了阵,险些没认出她来。
县衙里原本的几个下人瞧见七娘这身打扮也被震慑得头都不敢抬,低着脑袋屏气凝神,生怕冲撞了贵人。
七娘双美目在院子里诸位下人的身上扫了眼,最后落在最边上个身着酱紫色衣衫的年轻妇人身上,微微挑眉,低声道:“那位可是孟家七娘子,名字唤作英子的?”
那妇人闻言顿时愣,赶紧低声应了声“是”,尔后大着胆子,悄悄抬起头来朝七娘看了眼,依稀觉得有些眼熟,却又实在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
“英子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七娘端着架子,朝众人挥了挥手。采蓝和茗娟赶紧扶着她往里屋走,那个名唤英子的妇人心中疑惑,忍不住看了眼身畔的婆子,那婆子朝她使了个眼色,点点头。她这才低着头,卑躬屈膝地跟进了屋里。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明天晚上又有学生活动啊,不晓得有没有时间码字,先报备声哈。
不准埋怨我明天不更新哦!
话说,晋江是不是又抽了,留言顿减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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