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奴才却是寻了机会转身就逃了。”
竟然是太子与邵仲起进的门!
裕王爷虽早已猜到了真相,可听太子真正说起,却还是忍不住暗自骂了句娘,心里头又有些怀疑那邵仲是不是早猜到了这个圈套,所以才将计就计,反把邵家那两父子给推了进来。
时间,他又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贪图那四十顷地的庄子,信了邵老爷的怂恿,帮着他设这个局。也亏得他脑子好使,关键时候替邵仲说了几句公道话,日后这事儿便是传出去,他也好撇清了关系。
邵诚闻言也吓得又出了身的冷汗,这么的冷的天,背上的衣服赫然汗得透湿。他脑子里迅速地转了圈,很快抓住了太子的最后句话,那没用的奴才已经逃了!
于是赶紧把心放回肚子里,竭力压抑着内心的震惊和恐惧,颤抖着回道:“竟……竟是那狗奴才下的毒手?老太爷待他不薄,他竟做下如此穷凶极恶之事,简直是畜生行径。我便是把整个京城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狗奴才找出来,剜心剔骨,以祭老太爷在天之灵。”
“他个奴才,哪里敢对老太爷下毒手,分明是有人指使。”太子冷笑,稚嫩的声音里有明显的嘲讽之意,“至于那个奴才,就不劳二公子费心了。若是连这么个奴才都抓不住,本王哪里还有脸回来。不过说来也奇怪,本王让罗侍卫撬开了他的嘴,他竟然交待说是二公子吩咐他引大公子去见的国公爷,又说二公子还叮嘱他,等大家伙儿都过来了,他再出来指证大公子与国公爷在屋里争吵——”
“噗通——”声响,邵诚腿软,已经瘫软在了地上。邵老爷满脸恐慌地出声辩解,“太子爷明鉴,两位王爷明鉴,那奴才的话不足为信呐。定是那狗奴才下毒害了老太爷,反把罪名推在了诚哥儿的头上。太子殿下与王爷可千万莫要信了那奸人的话。”
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东西,早晓得他如此烂泥扶不上墙,就该另扶了邵仲上位,好歹承了他的情,日后行事总该便宜些,更不至于反被牵连上。
“真是奇了怪了。”福王呵呵地笑出声,立刻抓住了邵老爷话里的纰漏,“原来邵老爷还有这样的本事,不过是远远地瞧了老太爷眼,竟然就晓得他是中毒身亡。方才你不是还说老太爷是大公子害的么,就这么眨眼的工夫,大公子要如何下毒?邵老爷怎么会儿个说辞。”
“还不止呢。”太子咬牙帮腔,“方才半点证据也没有,邵老爷就口咬定了国公爷死在大公子手里。而今那犯事儿的奴才招认出了二公子,他反倒是口个陷害。都是你儿子,这心眼儿也太偏了吧?或者说,国公爷遇害的这案子还另有玄机?”
这太子小小年纪,说起话来越是锋芒毕露,几句话立刻就把邵老爷跟邵诚钉在了起,只差没明说他们爷俩儿串通起来陷害邵仲了。邵老爷被他刺得句话也不敢说,生怕再多说个字,太子就要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弑父。
到了这光景,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虽说他们来王府前就暗暗通过气,关键时候要出面帮衬邵老爷把,可事情都发展到这种地步,连裕王爷的脸色都阴沉成那样了,余下的这些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出声,哪里还敢帮邵老爷说话。
屋里静了半晌,直沉默不语的邵仲终于开了口,沉声问:“请问太子殿下,那下手的奴才在何处?”
太子眨巴眨巴眼,脸无辜地道:“我让罗侍卫把人送去刑部了。”说罢,又笑眯眯地看着邵仲作天真无邪状,“父皇说,这些事情归刑部管。三叔,七叔,我做得可对?”他又扭过头朝裕王爷和福王爷看过去,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副等待夸奖的模样。
裕王爷的眼睛抽了抽,违心地表扬了两句。福王爷点头微笑,“太子殿下愈发地沉稳了。”
邵老爷眼睛翻,结结实实地晕了过去。
邵诚慌忙把人扶住,正要开口叫人帮忙,却见屋里众人皆是脸嫌恶,生怕被缠上的表情,心里顿时恨得滴血。与此同时,梁康急急忙忙地拽着太医院的副医正蔡太医冲了进来,冒冒失失地大声喊道:“快些走,快些走,再晚就怕国公爷撑不住了。”
满头银发的蔡太医气喘吁吁地骂道:“你这年轻人好不讲理,我个老头子哪里能跟你们年轻人比,再跑几步可不就要了我的老命。”说罢,忽地瞧见这屋里的架势,顿时唬了跳,赶紧噤声朝太子和两位王爷行礼。
太子和颜悦色地道:“蔡医正莫要恼,这个侍卫也是时情急。国公爷有些不大好,您快过去瞧瞧,看还有没有救。”他方才听邵老爷和邵诚满嘴都是毒杀二字,心里头已把床上那面无人色的国公爷当成了死人。想像着老太爷早年在军中的勃发英姿,再看他而今这副模样,不由得愈发地对邵家两父子嫌恶至极。
蔡太医恭恭敬敬地应了,缓步踱到床边,又朝直守在床头的邵仲点点头,尔后才不紧不慢地伸出两指轻轻搭在老太爷的脉门上。
“咦——”蔡太医挑了挑眉毛,口中发出轻轻的惊讶声。
众人齐齐地朝他看过来,连大气儿也不敢出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可蔡太医却住了嘴,皱着眉头言不发。众人等了阵,不见他说话,陆陆续续收回了目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使着眼色。
邵诚给邵老爷掐了阵人中,总算把人给弄醒了。二人却是不敢再作声,低着脑袋,恨不得自己消失在屋里才好。
蔡太医把了阵脉,收回手,又凑到老太爷面前翻开他的眼睑瞧了瞧,捋着下颌的短须道:“国公爷这是中毒了。”
“祖父可有性命之忧?”邵仲红着眼睛,关切地问。
蔡太医笑笑,“这倒是没有,不过,国公爷这毒可真是中得蹊跷。”
见众人全都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看,蔡太医十分得意,提了提嗓子,这才慢条斯理地回道:“国公爷中的这种毒是从西域传过来的断肠花,名字听着吓人,其实并不致死。有些愚民谣传,说这种毒无色无味,剧毒无比,中毒者浑身上下毫无伤痕,仿佛窒息而亡,便是仵作也查不出来。其实他不过是种迷药,不过效力强了些,脉搏几不可查,难怪大家都以为国公爷殡天了。”
闹了好半天,原来国公爷竟然没有死!
邵老爷呆呆地瞅着床上依旧毫无气息的老太爷,不知到底是悲伤还是欢喜。回头老太爷醒了,谁喂他喝的药自然问就明白,只怕连他都逃不过责难,可老太爷救回了命,好歹他跟邵诚罪不至死……
“不过这断肠花可不是随便得的。”蔡太医顿了顿,脸上带了些得色,继续道,“这本是我们济民堂的伙计收药的时候弄错了单子,才得了几斤,整个京城也只有我们家药店有售,回头去店里问声,就晓得是谁买了它。我们店里那抓药的小学徒打小就在铺子里做事,生得双好眼,只要是见过回,就没有认不出来的。”
邵诚气息不稳,眼前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48、公侯之家
48、公侯之家
四十八
邵仲和梁康出了裕王府;两个人都像做梦样。
邵仲抬头看天,天上碧蓝如洗;那纯粹的颜色让人的心也渐渐安静下来。他忽然有些茫然;这些年直哽在喉间的那颗利刺被拔走;却还是难免会留下深深的伤口,血漫出来,有种钝钝的痛楚。但这样到底比先前痛快过了,痛楚过去;那伤口总会慢慢地痊愈,只留下浅浅的印记,他不看它的时候;就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你怎么看起来还不是很高兴?”梁康见邵仲呆呆地仰头看天;言不发;心里忽然有些担心。无论他有多聪明,多狡猾,下手有多狠毒,可到底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还只是个少年人啊!
邵仲红着眼睛转过头来看,眼睛里有未擦干的泪水,悲伤而绝望。梁康的心陡地刺了下,也跟着难受起来。
“你娘的——”某人抹了把脸,张口骂道:“你害死我了,没事儿往那帕子上抹那么多姜汁干嘛,老子的眼泪都快流干了。”
沉浸在悲伤情绪里的梁康忽然被他这句话奇怪的话给拎了出来,好半天都没缓过劲儿,再抬头看时,邵仲已经不急不慢地迈着八字步走远了。
两个人出了巷子,又慢悠悠地往家里走,才走了不多远,福王爷的马车追了上来,“上来——”福王爷在车里道,车帘没有拉开,只微微地颤了颤。邵仲眨了眨眼睛,朝梁康使了个眼色,尔后利索地跳了上去。
“太子殿下。”邵仲恭恭敬敬地朝太子行礼,又谢道:“今日多谢殿下仗义执言,不然,在下今儿可真是走不出这裕王府了。”
太子笑眯眯地瞧着他,不说话。福王斜睨了他眼,轻轻哼了声。
邵仲依稀猜到了点什么,又不确定,只悄悄地打量太子的脸色。看了半晌,才终于苦笑,叹了口气,老实交待道:“在下死罪。”
太子“噗嗤——”下笑出声来,故作老成地上前拍了拍邵仲的肩膀,安慰道:“大公子莫要怕,本王不是小气人。今儿这事也怨不得你,换了旁人,遇到这样的亲眷,只怕早就被吃得骨头渣子也不剩了,你也不过是自保。”说罢,眼睛里又闪过丝厉色,沉声道:“先前早听旁人说邵家老爷品行不端,不想他竟歹毒至此,为了点权势竟弑父灭子,方才他又股脑把所有的罪过全都推到了邵诚的身上,莫非真以为能撇清了关系。”
邵仲闻言顿时苦笑。他本以为邵老爷只是厌恶他这个要占了他爵位的嫡长子,而今看来,他的心里头从头到尾也只有他自己个人,到了关键时刻,无论是老子还是儿子都能推出去抵罪的。
“本以为大公子只是文章写得好,不想这三十六计也是信手拈来,日后还要多亲近才好。”太子脸认真地看着他,正色邀请道:“而今大公子与国公府撇清了关系,日后若要出仕,只怕不好走国公府的路子。若是大公子不嫌弃,不如先到我宫里来。”
太子小小年纪,却有着副与他面孔极不相符的玲珑心思,而今为了拉拢邵仲,却是连“本王”这样的称呼也不用了,径直地说起“我”来。他虽是今上嫡出,却非长子,虽说父皇待他亲厚,可待其余的几个兄长也是同样的器重,尤其是大皇子已经开了府,又在吏部当差,颇得众朝臣的赞赏,太子殿下如何能不着急。
邵仲虽说本不想拉太子入局的,可而今事已至此,便是反悔也来不及。既然太子已经开了口,他便没有回绝的份儿,仔细想想,虽说当年他被害的时候太子年岁也还不算大,可名声却是极好的,圣上对他也是常有褒奖,至于日后他能不能顺利登基——邵仲也就懒得再想了。
念至此,邵仲遂郑重地朝太子行下属之礼,面上亦是片肃穆,“属下拜见太子殿下。”
…………
平安巷子里十分热闹,马车到了巷子口,邵仲便请太子和福王留步,自个儿蹦了下来,与梁康步行回家。远远地就瞧见侯府大门口停了大排马车,只留了大门口的地方供出入,侯府管事满脸堆笑地在门口迎送客人,瞧见邵仲,远远地朝他打了声招呼。
“可要去趟侯府?”梁康问。
邵仲想了想,轻轻摇头,“左右昨儿都已经给老太太说过了,她不会介意。再说了,今儿在裕王府的事儿没多久就会传开,我这时候可不是该伤心欲绝地在府里起不得身么,这时候摸到侯府去,被旁人瞧见了,还不得又有话说了。”
梁康闻言甚觉有理,赶紧搀扶住他,压低了嗓门道:“做戏就要做全套,来,哭个被大伙儿瞧瞧。”
他本只是开个玩笑,不想邵仲果真把藏在袖子的帕子又掏了出来,在眼皮上摸了把,眼泪顿时又唰唰地往下淌。罢了,他又泪眼婆娑地朝侯府门口瞧了几眼,待确定有人瞧见了,这才委屈地扁了扁嘴,低着脑袋进了自己家门。
梁康:“……”
邵仲算计得不差,不多时,他在家门口悲愤欲绝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侯府,因裕王府发生的事儿还没传过来,自然引得侯府众人纷纷猜测,有说他在外头被人打了的,有说被国公府的康氏责骂了的,种种不而足。
后头花园里的七娘自然也听到了风声,脑子里首先反应过来的就是“这混蛋又在作戏了”。可心里头终究还是有些担心,她还清楚地记得那日邵仲和她说过的要与国公府了断的话。好好的,若不是与国公府那边发生的冲突,他能站在大门口哭?
园子里旁的女娘们也议论纷纷,展云朵最是性子急躁的,立刻跳了起来,急道:“大公子莫不是去了国公府,不然,这京城里头有谁会给他委屈受。他那样霁月光风的人物,若不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怎会在外人面前露出悲伤形态。”
国公府的那些龌龊事儿早被邵仲添油加醋地在京里传了个遍,谁家不晓得邵老爷与康氏的行径,而今听了展云朵的话,亦觉得有理,纷纷点头称是,义愤填膺地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