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和大仇得报,举手投足洋溢着一股洒脱之风。
司马懿微微一笑,“刘兄心结得解,懿也算了却一桩心事。”他原先还担心刘和会被这些事情绊住,如今看来可以放心了。
刘和抱拳,“有劳仲达费心了。”
了却心事,刘和是要归隐的。
司马懿听他说过打算,邀请道:“刘兄若是得空,不如先留下来喝一杯喜酒?”
“仲达要成亲了?那可真要恭喜了。”刘和有些惊讶,毕竟司马懿是个修士,若是一般人家的姑娘,谁嫁给他可都是高攀,“不知哪家的姑娘这么大福气?”
“她,刘兄也是见过的。”司马懿说。
刘和愣了愣,仔细回想,“莫非是那日与你一同到冀州的姑娘?”他对那个姑娘的印象不深,当时也好奇司马懿这么会带人一起来,只记得她一直默默地待在一旁没有说话,所以他花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正是。”
“日子定在何时?”
“这月廿六。”
二人数年未见,司马懿已及冠,他和春华的婚事也被两家人提上了日程。
原先是四月初八是个大日子,司马懿知道后亲自把时间提前了,改到三月廿六,尽管这一天也是黄道吉日,但没有四月初八好,司马懿只说如果三月不办,估计要往后再拖几年才有时间。
司马防一向尊重二儿子的意见,司马朗更是知道自家二弟做事有他的道理,既然司马家没有意见,张家自然是同意的。日子便这么定下来了。
定好日子,春华这个新嫁娘就得乖乖在家里待嫁,至少不能像之前那么堂而皇之地在司马家别院跟司马懿天天碰面了。
之前已经决定用中立的态度对待师父和未来夫婿的春华拥有一个平稳的心态,早早地绣完要准备的东西,每天伺弄花草,打坐运转灵气,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这让蒋济小少年郁闷了,他是自告奋勇来保护未来嫂子的,不是说新娘子嫁人之前都会焦虑不安吗?为什么他这位嫂子可以这么淡定?
“阿济,你的眉毛要打结了。”春华抬头望了吊着脚坐在屋顶上的少年,有些无奈。
一开始蒋济的到来还让张家的人吓了一跳,久而久之脸熟了,后来更是因为蒋济俊俏清秀的外表赚了整个宅子的人心。
不过,蒋济好像跟她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样啊,没什么变化,就连身高也还是初见时那么点。虽说可以把外表停留在筑基时的年纪,但蒋济这样也太夸张了点吧?
不愧被司马孚把第一印象定义为生人勿进的春华,心里想了那么多,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蒋济炸了眨眼,以手托腮,“嫂子,你好像一点都不紧张嘛。”
她总算知道蒋济在想什么了,不由好笑,“谁规定嫁人就要紧张的?”
“大家都这么说啊。”蒋济答得理所当然。
“因为很多女子成亲前都没有见过自己的夫婿,所以才会紧张。还有她们对未来的未知的生活生出的期待和不安……”
春华没说完就被打断,她看到少年的脸都快拧成一团了,“不安我懂,期待又怎么说?”
“当然是在意夫婿会怎么对待自己啊,女子出嫁,都希望能遇到良人吧。”春华说完,自己也有些疑惑,毕竟她也是头一遭,而且她知道自己和司马懿跟别的夫妻不一样,突然感到有些尴尬,“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想娶媳妇了?”
蒋济脸一红,别别扭扭地说:“我还小呢。”
春华被他的反应逗乐了,忍不住笑出声来,一点儿不给他面子。
直到蒋济脸上的红色蔓延到脖子,她才止住了笑。
“扑哧,阿济你太可爱了。”要是以后她的儿子也那么可爱就好了,这话没敢说,要是说了蒋济只怕要把脑袋埋到土里去。
顶着红扑扑的脸,蒋济还是鼓足勇气继续刚才的话题,“嫂子那么平静,是对懿哥哥没有期待吗?”
“……”看来蒋济很关心司马懿呢,春华说道,“我跟二公子的情况不一样,我们很清楚为什么走到一起,不会有那么多顾忌。”
“那你爱他吗?”
果断地摇头,“不爱。”
回答得太干脆,就连问这个问题的蒋济都没回过神来。
春华继续摆弄脚下的花花草草,打趣道:“你不是还小吗?怎么懂这些?”
“我已经十三岁了!”语气里满是不服气。
“好吧。”小孩子嘛,怎么说都可以。
·
廿六这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春华早早地就被叫起梳妆,梳头盘发、上妆,脸上扑了一层厚厚的粉,铜镜映出一张白白的脸。
昏礼,为“黄昏举礼之义”,这时候不像后世,它看重的是夫妻结发之情,昏礼被认为是十分庄重的事情。至于厚重的聘礼、热闹的筵席,甚至是新娘的盖头,都是后世才慢慢添加进去的。
昏礼进行中不能走神,春华只散出神识,在人群里看见了蒋济,他还对自己挤眉弄眼,她还看到了刘和,应该是司马懿邀请来的吧。
与她交握的手一紧,春华飞快撤回了神识,悄悄瞥了身侧的人一眼。
夫妻两人共牢而食,合卺而酳,然后携手进洞房。
待房中其他人尽数离开,司马懿方才认认真真打量起春华的装扮来。
末了,他眼角一挑,笑得有些邪气,“夫人,脸上打那么多粉不会僵掉吧?”
这是自婚期定下后两人之间头一次开口说话,司马懿一开口就称她“夫人”,不知怎地,春华感觉双颊烫的厉害。
微微低了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无二,“有点不舒服,不过还我受得。”默念了祛尘术,脸上浓厚的妆容瞬间洗净,再抬头便露出素净的俏颜。
微凉的指尖被包裹在温暖的手中,春华愣神的瞬间就落入一个温柔的怀抱。
·
三月一过,原先对司马懿将婚期提前还有疑问的两家族人马上得到了答案,曹操大军进临黄河,攻取河内,袁绍与曹操的争夺战从河内这一要地拉开了序幕,故而纷纷感叹二公子目光长远有先见之明。
河内太守换成了曹操的人,经历了一番混乱的河内郡乱了一阵,很快就被太守魏种雷厉风行地摆平了。
河内的动静只怕没人比司马懿清楚。
曹操刚打下射犬生擒魏种时,司马懿曾笑言这个魏种不简单。
他这么说是有依据的,当年兖州各郡县受陈宫鼓动纷纷背叛,曹操就说过“唯魏种且不弃孤”之言,谁想到魏种真的叛逃了,曹操为此大怒,扬言若魏种不逃到南越北胡就不会放过他。
魏种在射犬见到曹操的时候一定很害怕吧,哪里想得到自己还能捡回一条命,甚至当了河内太守,负责黄河以北的政务。
“如果说之前我还对曹操心存疑虑,那么从这一刻起,就是敬佩和忌惮。”司马懿说。
“二公子,河内落入曹操之手,他会不会强迫你为他效命?”春华对司马懿的称呼和以前没两样,两人成婚以来,相处非常自然,就如同已经在一起生活很久了一般。
拜过长辈和家庙后,她和司马懿又搬回了别院,故而除了经常过来的司马孚,尚未有人留意过她的称呼有什么不对。
司马懿答道:“前面还有大哥,父亲很注重长幼的问题。”
所以才会早早地替他张罗亲事,三弟只幼他一岁,如果他拖个三五载,司马孚那边指不定会有好事的人拿来说事,若真会如此,不单单是父兄,更是司马懿所不容许的。
为什么他特别在意司马孚呢?因为两人的生母不同,简单来说,司马懿是嫡出,司马孚是庶出,幼时因年纪相近,互相聊得也来,慢慢就扎了堆。他不想失去司马孚这么重要的一个兄弟。若换做大哥司马朗,同母兄弟间顾忌反而少些。
司马孚问:“二哥有什么打算?”
想起那日曹操势在必得的架势,司马懿也有些吃不准了,万一曹操以家人胁迫他,他护得了一时,也抵不过曹操的万千兵马,为今之计,只有寻求庇护了,而人选,他已经心中有数。
“或许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他望了一眼许都的方向。
春华马上明白他指的是谁,于是说道:“我同你一起去。”既然师父打算投曹,她或许可以为师父做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沉重了两章,放婚礼轻松一下吧
d(∀;`d*)才不告诉泥萌其实人家最喜欢蒋少爷了呢哼唧
今天下午正式开始实习了,希望一切顺利》A《
第39章 动摇
因曹操与袁绍敌对的形势已经挑明,许都上下忙得脚不沾地。
曹丕揽了很多政务,这是曹操对他的要求,至少在内政呆够五年。
内政繁杂程度不亚军事,每每都要忙到很晚。
这天,灯火晃动,屋内多了两个人。
曹丕眼角余光瞥见熟悉的黑色斗篷,眼睫遮住的目光猛然一晃,自曹昂离世后,他很少再有这么渴望见到一个人的冲动。
压抑着跳动的心,他听见自己微凉的语调:“你来了。”
“是,我来了。”司马懿讶异于曹丕的转变,短短几年,他身上的气势竟然发生如此大的转变,看来曹昂的死给他打击很大。
“你……”曹丕压下了悸动的心情,抬起头看向司马懿,目光触及他顶上的玉冠时微微一愣,“你及冠了?表字叫什么?”
“仲达。”司马懿答。
“仲达。”曹丕低声念了一遍。
春华在一旁默不作声,直到听曹丕念出司马懿的字,她似乎听出了一丝异样的情绪。飞快地扫了一眼司马懿,见他淡然如初,似乎没有发觉。难道是她听错了?
很快,她就知道不是错觉。
因为曹丕接着说:“仲达,来辅佐我吧。”
昔日像落单幼崽的少年已经成长,他坐在案前,额前垂落几缕碎发,阴影下,一双凤眸如漆黑的夜,神秘深邃,说话时,唇角似有若无地勾起,充满着致命的吸引力。如同蛊惑世人的神祗,诱着世人对他奉献自己的信仰。
“呵。”
静谧的空间响起一声轻笑,发出笑声的司马懿对上曹丕的目光,说道:“令尊尚在,这般招揽门客是不是太过随便了?”
曹丕没有正面回答,默了默,反问道:“你可有非实现不可的理想,可有非抓住不可的人?”
“……”这并不是一个好问题,至少问题后面隐藏的深意足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所以,司马懿选择了沉默。
“我有。”曹丕似乎并不想要他的回答,自己接着道,“所以刚才我的问题你不妨好好考虑,我的未来需要你的才干。”
司马懿突然就想到了那个高喊迟早会让自己俯首称臣的男人,那人的影像与眼前的少年重叠起来,他胸中骤然升起一股巨大的冲动。
——“如你这般运筹帷幄的人,会有追随一个人的念头吗?”
脑中一个声音一闪而逝。
“我想我找到了。”司马懿突然说出莫名其妙的话。
春华一直留意着司马懿的神色,隐隐知道在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开始转变了。
司马懿走至曹丕面前,一脸郑重,默默行了一个长揖。
“二公子,请给我一点时间。”
这句话意味着他答应了。
曹丕问道:“你需要多久?”
“两年。”从他做出这个决定开始,很多事情都要改变,甚至推翻重来。
“好,我等你两年。”曹丕起身走到司马懿跟前,一手握住他的手臂,对上他起身时的目光,微微一笑,“不要让我失望啊,仲达。”
如果说曹操的强势霸道令人战栗,那么曹丕的深沉内敛则让人臣服。
帝王帝王,帝与王终究存在差别,他们相同之处,恰是对天下的赤忱之心。
曹丕晃眼看到站在一旁的春华,看到她已经是妇人的发髻,微微一怔,“姐姐,你嫁给仲达了?”
“嗯。”春华听到曹丕还是这样称呼自己,不免有些尴尬,“曹二公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姐姐请说。”曹丕对春华的态度还是很温和的,这份态度在未来的日子更为明显。
春华深吸口气,缓缓将贾诩一事说出,“若有朝一日家师栖身令尊麾下,希望二公子能高抬贵手放过家师,春华感激不尽。”
曹丕在听到贾诩时眉头一跳,眼底几番变换的神色最终沉了下去回归平静,开口的语气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悦之感:“既然是姐姐的师父,我自然会给姐姐这个面子。”
“谢谢二公子。”春华感激道。
曹丕忽然皱了皱眉,“姐姐以后称我子桓吧,我的表字。”①
“谢谢子桓。”春华从善如流。
很多年后,司马懿跟曹丕提起这件事,曹丕是这么回答他的:“我知道姐姐一直都称呼你为二公子,我不想她也这么叫我,正如你不愿我叫你司马一样。”
·
江淮一带连年饥荒,袁术不能自给,又因多次战败无力再与诸侯抗衡,故而投奔袁绍。
袁绍派出长子袁谭前往青州州界等袁术北上。
曹操此时刚接到袁绍准备派大军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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