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喝药了。”端药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李儒气走的贾诩,如今再看,哪里还有一点气恼?
药碗被送到唇边,李儒别过头,“药太苦,我不喝。”
难得他闹起小孩子脾气,贾诩僵了一瞬,无奈地叹了口气,哄道:“我加了东西,不会太苦的,温度刚刚好,再不喝就要凉了。”
李儒瞥他一眼,没动作。
“师兄!你喝不喝?”贾诩板起脸,药碗重重一搁,声音虽响,却控制了力道没让汤药溅出来。
如果不是身体太过虚弱,李儒差点跳起来,急忙道:“我喝我喝。”
于是李儒就在贾诩的注视下安安静静把一碗药喝光了。
把药碗放好之后,贾诩就陪李儒一起晒太阳,时不时转脸看看他。
李儒张了张嘴,调侃道:“师弟啊,别这幅样子,好像师兄随时会仙去似的。”
“……”贾诩的眉梢动了动,冷着脸没搭话。
毕竟师兄弟两人相处了那么久,彼此心里有什么小九九都能猜到七八分,早在张济来长安调停的时候,贾诩就意识到李儒有问题了,等刘协一离开,他立刻理解了李儒的用心,谁想到再见到自己这个师兄,就是现在这个病入膏肓的模样。
打那时起,贾诩就留在李儒府上照顾他,不走了。
李儒如今不但修为全失,而且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这一切都是妄动帝王命格的代价,早在他为了取得董卓信任喂少帝刘辩喝下毒酒的那一刻起注定了今日的结果。
所以后来他才会那么急着要把剩下的事情部署完,才会问贾诩有什么打算,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心中挂念的仍是那个人,哪怕引起他的误会,不惜说谎欺骗。
贾诩原本是有打算的,可那天见到李儒知道真相后,那些事情都被他放了下来。
“师弟,天子现在虽然已经在曹操手中,但董卓余党尚在,我们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李儒说。
李儒越是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贾诩的心揪得越厉害,在宽大的袖中死死扼住自己的手心,他刻意维持表面的平静,说道:“我会处理好的,师兄你好好养着。”
“嗯。”李儒垂下眼睑,对于他的身体情况,两人都心知肚明,这是一场化不开的劫难,再小心翼翼也无可避免,可是他一点也不希望贾诩太过操心。
·
刘协迁至许都后,曹操着手安排朝中上下职务,将天子紧紧控制在手中,皇宫守卫与手握实权的大臣都是他的亲信人员。
原本刘协给曹操的职位是大将军,曹操考虑到一直虎视眈眈的袁绍手上的雄厚实力,便让刘协将大将军让给袁绍,自己则担任司空、车骑将军。
原汉室大臣,尤以董承为首,心生怨愤。
与当时诋毁杨奉一样,董承屡次在私底下向刘协进言,曹操借天子之名行天子之事,完全将皇帝本人视作傀儡。
刘协对此不置可否,虽然没有表示,实际上却对董承生了防范之心,对旧臣并没有显得多亲近。
他的种种表现被监视的人传到曹操面前,倒让曹操刮目相看。
皇帝本人识时务,省去了很多麻烦,曹营原先制定好的计划也开始实施,枣祗自然就从东阿调到许都。
枣祗可以说是曹营的长老级人物,再次见到曹操,他十分激动,对曹操伏地叩首行大礼,说出的话都带着颤音。
曹操亲自上期把他扶起来,看到他就想到卫兹,有些话彼此心照不宣,提了徒增伤感,于是曹操只说道:“如今兖州大定,天子也来到许都,百废待兴,正是君发挥才干的时候啊。”
“能为主公分忧是我的荣幸,请主公吩咐。”枣祗说。
曹操拍了拍枣祗的手背,说道:“东阿在你的治理下发展的很好,饥荒之年更是多亏了你,既然你在农事方面有良策,不如就留在许都,治理司农事务。”
“祗定不负主公所托。”
于是,曹操上表刘协,任命枣祗担任羽林监一职,宿卫宫中。
枣祗的办法是将无主农田收归国家所有,又将招募到的流民按军队编制,由国家提供土地、种子、耕牛、农具,收获的粮食由国家和农民按比例分成。
因为不确定这个方法能否在各地适用,故而曹操先让他在许都实验一年,若有成效,再向各地推广。
除此之外,曹操还迎来了两个在后来举足轻重的人,其中一个便是后来成为曹营“谋主”的荀攸。
荀攸是荀彧侄子,原本在董卓当政的时候谋划刺杀董卓被发现而入狱,后来恰逢吕布王允之变,故而获释,自请到蜀地任职。
曹操和荀攸也算是曾在一起同朝公事,曹操对荀攸十分欣赏,故而在天子抵达许都后,他写了一封信给荀攸,请他出山。
荀攸的好友钟繇是汉室旧臣,是随刘协从长安一路来到许都的人中真心肯臣服曹操的少部分人之一,所以在得知曹操写信给荀攸的事情,非常高兴,也写了一封信给荀攸。
不久之后,荀攸真的从蜀来投,此后便成了曹军的军师。
至于另一位,乃是被吕布夺走徐州的刘备。
原来吕布占了徐州之后并没有马上对刘备不利,还让他屯兵在小沛,直到陈宫被张邈替代之后,才发兵攻破小沛。刘备不得不丢下妻子孩子逃亡。
曹操对刘备非常欣赏,与对人才的欣赏不同,这是一种对等的欣赏,故而他任刘备为豫州牧,还馈赠了兵士与军粮给他。
曹营里的谋士都是人精,自然看出曹操对刘备的与众不同,又见他提供人力物资给刘备,心中暗暗敲响警钟。
荀攸看在眼里,跟郭嘉对了下眼神,上前道:“不知主公对刘玄德怎么看?”
“可称当世豪杰。”曹操早就把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怎么会不知道荀攸话里的意思,“现在我需要让为我牵制吕布。”
就是说眼下还有大用,不能轻易动他。
“主公可想过拿下徐州之后该当如何?”郭嘉也站出来,说的话比荀攸更直接,“刘备非人臣之选,如若不除,必为大患。”
曹操目光微微一沉,笑道:“你们不必忧心,如今他还在我手里,翻不出大浪。”
郭嘉还想说什么,被荀攸阻止了。
两人告辞了曹操出来,郭嘉问荀攸:“公达,为什么不让我继续说?那刘备留着对主公来说就是个毒瘤。”
荀攸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反问道:“奉孝记得孙策和袁术的事吗?”
郭嘉一愣,一把扯住荀攸的袖子,有些恼意,“你明知道还不让我说,主公明显不相信……”
“不是主公不相信,孙策借兵袁术脱离事情主公不是不懂,而是主公太过自信。”荀攸苦笑,试图从郭嘉手里拯救自己的衣袖。
“刘备是吃准了主公啊,看来我们要做好往后对付刘备的准备咯。”郭嘉松开手,大步往前走,还不忘叫上荀攸,“公达,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不了,我跟元常有约。你不想被令君唠叨的话就少喝点酒。”荀攸笑道。
“我心里有数,你可别跟文若告状。”一听荀攸提到荀彧,郭嘉溜得飞快。
荀攸好笑地摇摇头,“这个郭奉孝……”
·
得到曹操相助的刘备,集合兵士想要进攻吕布。
张飞不放心,“大哥,我们出兵不会引来曹操的猜忌吧?”毕竟他们现在算是在曹操手下办事,明目张胆地反攻吕布,曹操那边没有命令下来,这出兵有点说不过去。
“正因为现在我们的举动在曹操眼皮底下,放开手脚他才不会有所怀疑,况且,他本就有借我之手吞下徐州的意图。”刘备笑了笑,有所图就要有所牺牲,费的又不是他曹操的精力,他自然乐见其成。
“拿下徐州之后,大哥有何打算?”关羽问道。
刘备说:“先跟吕布把账算清楚,再找机会离开曹操。虽然我欣赏曹操的为人,但是对于他所实行的方针,实在不敢苟同。”
“曹操没有袁术那么好唬,只怕到时不好走。”关羽道出担忧,“不过只要有我关羽在,一定护大哥周全。”
张飞也道:“还有俺!”
刘备握住他们二人的手臂,笑道:“我兄弟三人共进退,有你二人,龙潭虎穴又有何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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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章好像是满十万字了吧,不知不觉都那么多了【抹泪
第32章 殷武
建安二年头一件大事便是袁术在寿春称帝。
一石激起千层浪,消息一经传出,四方哗然。
要知道天子现在还好好的待在许昌,袁术手中不过握着一个传国玉玺,一旦称帝必会引起各路诸侯的不满,这样一条自取灭亡的路他怎么走的如此轻易。
尤其是袁绍,原先两人就因嫡庶关系闹得很僵,完全算已经决裂了,再多这一茬,袁绍一边大骂袁术蠢货,一边表面他跟袁术没关系。
袁术很快被孤立了,但他本人似乎没有这方面的担忧。
“真不知道袁公路哪来的自信。”曹营几个谋士凑在一起讨论这件事。
年初的时候曹操跟张绣交战失利,舞阴、南阳等地被张绣占领,之后曹洪大军进击失利。尽管曹操本人还是和平常一样,但曹营上下大气不敢喘,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触了主公的霉头。现在这个消息一出来,曹操仍是没多反应,淡然的模样看得那些属下更提心吊胆了。
虽然知道一直都有负责情报的官员,但是这个人迄今为止没有表露过身份,甚至每个消息都是用传书的方式送到曹操手里,就连荀彧都没听曹操提起过。
曹操在处理公务,听到他们的话,开口道:“其中有人推助。”
听见主公开口,更是激起了他们的好奇心,几人对视,都齐齐看向郭嘉。
“……”好吧,又是他,郭嘉撇撇嘴,往前走几步,问道,“主公,这个人是谁啊?”
曹操这才抬起头,一眼就看到郭嘉凑近的那张脸上挂着“您就说一下呗”的表情,不由好笑,面上不动声色,摸出一张纸放到案上推了过去。
“你们自己看吧。”
几人马上领悟过来,这多半就是情报原件了。
郭嘉也不客气,拿起来飞快地扫了一眼,然后才递给其余人。
上书:河内张炯献符命。①
“张炯……怎么好像没听过这个人?”程昱把自己知晓的人在脑海中过了一边,确定他对这人完全没印象。
荀攸不说话。
郭嘉嘿嘿一笑,拍了拍程昱的背,“仲德啊,张炯未必是这个人的真名啊。嘉说得对吧,主公?”后一句还特意看向曹操说的。
“嗯。”曹操颔首,还看了荀攸一眼,把他看得莫名其妙,“说起来,这个人还帮过文若一个大忙。”
荀攸瞬间反应过来,“主公说的是……”很快又顿住了,这事主公这么会知道?叔叔不是说没告诉主公吗?
话说一半吊人胃口最揪心了,程昱和郭嘉看向荀攸的目光不怎么友善起来,主公不说就罢了,公达只说一半还不如不说呢。
“那小子不错,我十分好奇他能做到哪一步。”曹操笑了笑,继续手中的工作。
小子?郭嘉挑了挑眉,看样子还是主公的熟人,然后他也悟了,笑眯眯的。
荀攸摇摇头,看来,司马二公子早就被叔叔给卖了。
·
而此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荀彧卖给曹操的司马懿正在自家别院里布置寿春的事宜。
地上用白烛摆出七星北斗的布局,司马懿坐在一旁的蒲团上,面前摆着一个木头雕的人偶,人偶下方隐约可见八卦的虚影。
一刻钟后,司马懿步出房门,见到春华和司马孚在院子里等他。
他微微一笑,“已经全布置好了,不会被人看出来的。”
听了这话,司马孚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回去,他看了看自己的二哥和二嫂,说道:“二哥,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告辞了。”
“去吧。”司马懿点头,司马孚刚要转身,他又说道,“你抽空回家一趟,无论别人怎么议论,父亲和大哥都是理解你的,别让他们太担心。”
“孚知道。”司马孚应了。
司马孚走后,春华问道:“二公子,你提防那个陈留殷武?”
“殷武只怕不是本名。”司马懿的眼中多了一缕深思。
大概一月前,陈留殷武因罪被流放,途经温县,司马懿便让司马孚去接近他。司马家三公子与罪人同吃同住一事令外人不解,宗室间更是多有微词,经常旁敲侧击跟族长提起此事。司马防早已不管事,索性闭门谢客,司马朗则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为了不引起殷武的怀疑,这件事司马懿没有跟父兄商量,而且他已经搬到别院居住,没有人会自找麻烦来打扰他。
司马懿眼神深邃,口中低喃:“挞彼殷武,奋伐荆楚。②”这个人显然是冲着他来的,他和三弟早已达成默契,怎么应付完全不用担心,比起这个,他更感兴趣殷武的目的。
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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