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你已经尽力,主公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有发兵徐州报仇一事在前,这次被拒绝荀彧倒是提前有了准备。
对上程昱询问的目光,荀彧解释道:“因为主公与张邈十分要好,故而我不确定张邈有多了解主公,被敌人掌握自己的心理,打起仗来必然要吃亏……主公又是重情义之人,张邈突然反叛,他或许不会相信。所以我让大公子劝主公从徐州撤军后直接回转,没想到主公还是去了濮阳。”
“今年天灾不断,我回来的路上,到处都是饥民,这仗打不久。”说到军粮的问题,程昱的语气还是有些生硬,不过一想到眼前的荀司马要为这事情焦头烂额,心底那份别扭还是淡了下去。
荀彧也正为这事心烦,正要拉上程昱好好商量对策,突然进来一个亲卫。
“报!禀司马,主公已率大军归程!”
“我父亲回来了?”曹昂一扫方才的丧气,松了一口气,露出一抹喜色。
荀彧遂道:“我们先去迎接主公,再商讨此事吧。”
三人到城门不久,就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不多时,视野中出现了清晰的曹军旗帜。
“主公!”
来迎曹操归城的人齐刷刷躬身行礼。
“元让,文若,仲德,昂儿……”曹操把他们一个个扶起来,自他们脸上打过的目光带着恍如隔世之感,“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主公,此次范县东阿得以保全,全赖程大人奔走筹谋,若非有他,我与夏侯将军只怕难以守住鄄城。”荀彧对曹操说。
曹操颇为感慨,执起程昱的手,语气诚恳,“仲德,若非卿之力,我连可以回来的地方都没有了。”
“主公言重。”
命令军队各自归营后,曹操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只让曹昂回去报个信儿,自己跟荀彧等人往州府去了。
“旱灾蝗灾接踵而至,吃饭是个大问题,若是得不到解决,百姓迟早要逃回山上当匪寇,我们打了那么久的仗,死了那么多人,到时还是要回到原点。卿等有何良策?”
“这正是我要向主公禀明的事情。”荀彧拿出记载了物资用度的竹简,呈给曹操。
曹操看了内容之后,脸色越发不好。
程昱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多时,正寻思该不该开口。
传信兵在这时走了进来,“报!冀州袁绍来信!”
这个时候来信,怎么看都像不怀好意。荀彧和程昱对视一眼,达成共识。
读完信,曹操一手把信拍在案上,“打的好算盘!袁绍劝我迁家人至邺,归附于他。”眼下袁绍的这个建议无疑对曹操来说具有相当大的诱惑力。
“我以为不可。”程昱终于开口了,“饥荒之事,我有办法。”
“……”
话音刚落,曹操、荀彧、夏侯惇的目光齐刷刷打在程昱脸上。
程昱老脸一红,硬着头皮继续道,“主公可还记得东阿令枣祗?”
枣祗与卫兹是好朋友,当年曹操在陈留阻止义军讨伐董卓的时候,枣祗就投到他的帐下,关东联盟时,袁绍曾多次想招揽,都被枣祗拒绝。曹操感动于他的忠诚,但每每面对他,就忍不住念起为他而死的卫兹,所以对这个人了解的很少。如今听程昱一提,立刻就想到了。
“程大人,您下次把话一次说完吧……”夏侯惇心有余悸。
荀彧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还是小动作抬起袖子掩了掩嘴。
曹操也是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记得,莫非枣祗能解决?”
对此已经习惯成自然的程昱选择自动无视他们的反应,继续回答曹操的问题:“我在东阿镇守时,观察到东阿的粮草储备十分充足,或许能从东阿调运粮草缓解灾情。枣大人在农事方面的政策,或许可以推广下来。”
枣祗在效命曹操之前,在社会上的名气非常大,不然袁绍也不会多次派属臣招揽他,要知道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袁绍不屑为之。
曹操在心里记下程昱所提的枣祗之事,立刻着手安排夏侯惇带兵到东阿负责粮草押运。
·
长安城内,刘协也在为饥荒一事愁眉不展。
贾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刘协只觉四周一静,抬眼见是他,遂淡淡开口:“贾卿,随便坐吧。”
贾诩因母亲过世辞去典书一职,被拜为光禄大夫,这其中多是李傕的拉拢之策,李傕、郭汜、樊稠三人划分各自的地盘,多次相斗,贾诩不想参与,故而告假在家。
“陛下在为何事烦恼?”自董卓死后,贾诩与刘协直接常常进行现在这样的谈话,每每贾诩问,刘协说,当刘协征求贾诩意见的时候,谈话就终止了——贾诩对刘协有兴趣,但也仅此而已。
“关中大旱,谷价千金,更是出现人相食的局面,朕想大开太仓贮藏的米粮施粥于百姓。”刘协也不隐瞒,主要这么些年来,根本不会有人倾听他的想法,贾诩这么一个没有敌意的听众送上门,不用白不用。
“陛下想做就去做吧。”贾诩回应。开仓放粮而已,又不涉及权力,那三个家伙忙着争权夺利想必也不愿多管。
刘协点点头,试探道:“若朕此时问卿计,卿会如何?”
出乎意料,贾诩竟说:“陛下若是在此事实施的过程中心生疑问,亲身一试便知。”
然后不再多言。
第二天,刘协下令侍御史侯汶开仓施粥。
命令下达数日后,饿死的人数并没有因此减少。
刘协心中生疑,念及贾诩的话,命人取来大米与水,又传来膳房厨子,亲自量米做粥,马上明白自己是被人利用,随即派遣侍中刘艾追查。
侯汶克扣粮米一事很快被查出,刘协下令将他治罪,此后,饥荒稍有缓解。
李儒得知此事,冲贾诩一笑,“文和,小皇帝好像很得你眼缘?”
“左右无事,权当打发时间。”贾诩不想多谈。
二人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没有当初的亲密,李儒甚至能清楚地从贾诩的言语中听出明显的疏离。
“师兄不希望你与天子牵涉太多,到时白白废了一身修为。”李儒说。
贾诩看向他,若有所思,“我自有分寸。”心中隐约觉得李儒的话另有所指,一时却听不出端倪。
“师兄还有事情要办,先走了。”李儒站起来,伸展着臂膀,举步向外走。
待踏出门槛,李儒伸出袖中的手,摊开手掌,一条血色的线自掌心开始向手臂蔓延,他目光微动,很快沉淀下来,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收拢手掌缩回袖中,身影一动不见了踪影,只余清风吹过。
·
司州(司隶校尉部)的灾情没有关中那么严重,至少温县没有饿死人的情况出现,这让春华安心了不少。
“张姑娘,虽说今年是灾荒之年,也不必如此担忧,二哥自有应变之法。”
这段时间司马懿整个一神龙见首不见尾,温县的事情都由司马孚安排,没人跟春华解释,故而春华才会有这番担忧,如今她听司马孚这么一说,才算彻底放心了。
“张姑娘,往后你有疑惑,二哥若不在大可问我,他让我不必瞒你,说是要你放心。”司马孚笑了笑,二哥跟张姑娘的感情真好。
春华脸微微一红,这话要是司马懿自己对她说,或许还没什么,但是从别人口中听到,还是令她感到了几分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进入第二卷_(:з」∠)_
第25章 取道
江都某地,少年孙权盘腿坐在树荫下,眯着眼望着不远处玩得正欢的少女。
身后传来布鞋踏上青草的声音,不一会儿,他被笼在一片阴影里。
仰着头对上中年人的目光,“张纮大人,我大哥应该快到寿春了吧。”
“嗯。”张纮循着方才孙权的视线看去,见到孙尚香正在舞一把刀,身姿灵动。
张纮是扬州名士,因丧母暂时居住江都。当时孙策因父亲孙坚故去,将其葬在曲阿,期间曾慕名多次拜访张纮。
孙策与张纮探讨天下大势,孙权要照看孙尚香,故而并不在场,但他对孙策做出投奔袁术的决定并不惊讶。
把母亲弟妹托付给张纮后,孙策向寿春迈出了扬威立名的第一步。
“张纮大人是不是有事要问我?”孙权头枕在手上,往后一倒,正好倒在张纮的脚下,一对妖异的碧色眸子隐隐含笑,说不出的诡异。
张纮对上那双眸子,顿时从思绪中回过神,斟酌片刻,“你对伯符(孙策)很有信心。”
“那是自然,他是我大哥。”孙权揉了揉眼睛,“而且大哥有足够的筹码,就算袁术硬是要把他留下,也足够他脱身。”
“筹码?”张纮蹙眉,袁术对孙坚有恩,若是要强留孙策下来为他出生入死,对他来说是一大助力,实在想不出什么东西能让他放弃。
孙权闭上眼睛,开口为他释疑:“对我们没什么用,对袁术来说却充满诱惑的传国玉玺。”
“……”张纮的瞳孔猛地一缩。
“早年先父在被董卓摧毁的洛阳城中所得,袁术野心昭然若揭,正愁没有名正言顺的机会。”正所谓瞌睡送枕头,袁术必定力排众议也要收下玉玺。
孙权娓娓道来,面上不见一丝波动,淡然得令人心惊,拥有这般透彻的见识,竟会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思绪百转千回,张纮喟然,“君有此眼界,若有称雄之心,大业可成矣。”
“错了。”孙权坐起来,轻轻摇头,“子纲,你若真心辅佐我大哥,便不要想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大哥有他的信念,我也有自己的坚持,比起去争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更想守在母亲和阿香身边。”
说完这些,孙权站起来向孙尚香走去,“阿香,让阿兄看看你的刀法有没有进步。”
“好呀,阿兄不要手下留情哦!”
张纮站在原地,耳边还回响着孙权的话,望着远处与少女过招的少年,一头长发在阳光下泛着幽幽的紫色。
·
兴平元年秋,刘备出任徐州牧。
消息传到鄄城,曹操知道后一笑置之,让那些担心他得知此事后会发怒的下属齐齐送了一口气。
早把众人的表现看在眼里,曹操扬了扬眉,“怎么,觉得我会生气?”
众人低头无人应声。
“这个时候气也没用,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把兖州拿回来。”自己的地盘没坐稳就去图谋开拓,这是不明智的,曹操深知这个道理,故而得知消息只是有些惊讶陶谦会选择刘备罢了。
要知道现在的刘备还不足以算得上割据的诸侯。
有了来自东阿的物资,鄄城的情况还算过得去,军队没有出现动乱,也极少有百姓出现饿死的情况。
“文若,传信给枣祗,让他把农耕的政策写下,送到鄄城。”
“诺。”
曹操复又拿起公文,心道来年春天出兵把失地讨回,一定要将枣祗的方案推广下去。
校场上,一支羽箭正中红心。
箭靶对面,骑在马上的少年背着箭囊,手持着弓,水润的眸子里满是期待地对旁边的站着的人说道:“大哥,丕儿的箭术怎么样?”
“嗯,很有进步。”曹昂被他的眼神注视,有些好笑,上前把他从马上抱下来,“这次父亲不会再拒绝你上战场了。”
“真的吗?太好了!”曹丕高兴地把脑袋放到曹昂的颈窝上蹭了蹭,“我终于可以跟大哥一起上战场了!”
要是让父亲看到这幅画面,二弟估计又要被训了,曹昂无奈地把他放到地上。
“你先回去,大哥还要去找几位将军。”曹昂拍了拍曹丕的头。
“好。”曹丕乖乖地应了,解下身后的箭囊,和弓一起交给曹昂,对他挥了挥手这才离开校场。
走着走着,曹丕觉得身后好像有人跟踪,悄悄握住腰间的匕首,脚下一顿,目光一凝,一道黑影蹿了出来,泛着寒光的匕首立刻贴了上去。
手腕被人抓住,黑色的斗篷下,一缕青丝垂落下来,“好不容易见面,要不要那么凶残?”
“是你!”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再听见对方声音,曹丕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倏尔又对那人怒道,“谁让你偷偷摸摸的,我的刀子可没长眼睛,万一真在你身上捅出个窟窿怎么办?”
松开对方的手腕,愉悦的笑声响起,那人取下兜帽,不是司马懿又是谁?
“好了,是我不对行了吧?”司马懿笑了笑,从刚才的反应来看,这个小子深藏不露啊,很容易就被他的外表给骗了。
曹丕哼了两声,语气有些僵硬:“你来这里干什么?”
“见一个人。”司马懿问道,“你知道青州兵驻扎在哪里吗?”
“你要找的是原先黄巾军的人吧?”曹丕知道司马懿是修士,稍稍一想就知道他要找的是谁,“跟我来吧。”
青州兵虽然经过曹操的编制,实际上并不驻扎在军营,而是聚居在鄄城的一块区域,每天都进行着和军队一样的训练。
走过一间间简陋的帐篷,司马懿一直在观察路上见到的人,他们当中有青壮年、有老人、有妇女、有小孩,虽然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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