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浔停住脚步,咬了咬下唇,回过头来,面无表情道:“我们现在就去临州。”
现在?
“不成!”她还想多和楚浔在这里玩些时候,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去找林湘她们?不说她与林湘会尴尬,就是见到白迟暮,她又要伤肝动怒,万一这脾气控制不住,和楚浔吵起来,那她还要不要再碰楚浔?
说到底,楚熙的心思很简单,就是蜀后主刘禅的那一句:“此间乐,不思蜀。”她这是流连忘返,就指望这在这里和楚浔隐居,或者神仙一样的日子,天天美酒佳肴,日日风花雪月,哪里不是快活?
楚浔冷冷地看着她,眯起眼睛道:“你再说一次?”
好好好,娘子大人吩咐了,还是乖乖走人罢。楚熙嘟着嘴嘀咕道:“怎么下了床榻就翻脸不认人了……”突然想起楚浔是个练武的,这话估计她听了去,偷偷看了一眼楚浔,果见她眼神越发危险,忙讪讪道:“我是说我马上去,马上去。”
在楚浔注视下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收拾行装,牵了马,挂了剑,准备离开。
明明被压的不是她啊,为什么她的气势会这么弱?!楚浔不是应该像父王娶的那些妃子们,洞房花烛之后各种温柔各种贴心吗?!她的要求也没那么高,没让她小鸟依人,柔声轻语,对她百依百顺,只要不这样越发的趾高气扬也好啊!
算了,当一个好夫君就是要唯夫人之命是从,当一个好驸马就是要唯公主之命是从,当一个好姑娘,就是要唯怀槿之命是从。
反正,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她从了就是。
让楚浔上了马,再翻身坐到她身后,一扯缰绳,微微扬起嘴角,娇声喝到:“驾!”
骏马飞奔,美人在怀,仗剑天下,来去无踪。若是遇见故人,邀约小酌几杯,若是遇见知己,策马同行几处,如此人生,就是死,也是无憾了。
楚浔靠在她怀里,轻轻松了口气。看来,楚熙最近身体转好,从那天来这,就不曾昏迷过,如此看来应当会无事了。
因为担心楚浔的身体不适,所以两人走走停停,走到临州蓟县的时候,花了四五日的光景。
蓟县,县令府。
“……先定后动,未兵先谋,故天下之道,皆以事而谋之。谋者有五境:一者谋己,二者谋人,三者谋兵,四者谋国,五者谋天下。是故为臣,必先谋己……”
“文大人,”楚笙打断他的话,“这些昨日小子已经知道了。”
文起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既然知道了,那今日就到这里好了,下官还有公事在身,告辞。”起身掸了掸官袍,背着手就往外堂去。
楚笙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回头对楚大军师道:“我都听了他七天的课了,他还是装疯卖傻。”
楚风还是在逗着小狐狸。小狐狸被她折腾久了,习惯了楚风的“凶残”,也懒得搭理她,自顾自地眯着眼趴在案上睡觉,盘成一团白色毛茸茸的样子,爪子软软无力地被楚风捏来捏去占便宜,偶尔睁开眼睛警惕地盯着楚风,生怕她得寸进尺地轻薄。
“哦,他愿意装你就陪她装呗。”楚风不以为然地回答,心思却跟着转起来。
楚笙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认真道:“那边有消息了罢?你是不是知道他想干嘛?”
楚风的动作一顿,转过头去看他:“我不会背叛秦侯。我是她的臣子,一日为臣,唯死方终。”沉默了一会儿,又望向外堂,自言自语道,“谋臣五境,我连最简单的谋己都做不到,那还做什么谋臣?”
“可是……”可是宋姑娘对你很重要,他一定会拿宋姑娘逼你阵前倒戈的。
楚风打断他的话,低下头去拨弄小白狐的毛发:“没有可是。文起明里是在教你,其实他是看透了我的心思。”她低声笑了笑,“他小看我楚风了。我的命是侯爷救的,我的一切都是侯爷的,谋己……呵呵。”
她低着头,楚笙看不见她的表情,所有的话,都只能化为一声叹息。他也不是什么也看得明白,比如情,他就不懂了。
大人的世界,他还没有揣测明白。不过楚风已经知道了那人的动作,皇姑姑应该更早一步知道了罢?那天她与白迟暮出去,想必是接到了京城方面的消息。
临州蓟县外。
楚浔骑着马,冷着脸看楚熙得意洋洋地献功。
“你真要带着它?”□□的马匹躁动不安地原地踏步,时不时打着响鼻。
楚熙抱着毛色纯正,眼神凶狠的小狗,一身红衣随风而动。“它又不会咬死你的马,这有什么关系?”
“它是狼!”楚浔冷笑,“就算现在是狼崽,它总有一天会变成狼,噬主的狼。”
楚熙一甩袖子,把它抱得更紧,满不在乎道:“这有什么?我当年去草原狩猎的时候遇到狼群都不怕,这只小狼能把我怎么样?”说着还扁扁嘴,小声道,“何况白迟暮那混蛋还给楚笙买了狐狸,不成,我得用这只小狼去咬她的狐狸!”
无可奈何,楚浔也不愿意因为一只畜牲就和楚熙争论不休。不过这不意味着她就要接受楚熙的无理取闹。
“你就自己带着它慢慢走罢。”冷哼一声,扬起马鞭,策马飞奔往蓟县城里去。
“哎——”想要拦住她,却只能望尘莫及。
从怀里拿到了刚才商人给她的密信,拆开了,匆匆扫了几眼,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把信纸撕了个粉碎,再扔到护城河里去。
抱着被套住嘴的小狼,走进城门。
没走多久,就看见楚浔坐在马上,远远地看着她,等她高兴地要喊她,又转头走了。
“真是一点也不温柔。想惩罚我就不要等我嘛,干嘛还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别扭。”楚熙偷偷暗笑,不管街上的人那种垂涎三尺的目光,大大方方地追楚浔去了。
到了县令府外,见到得到消息就在门口迎接的林湘众人,楚浔回头看了楚熙一眼。
这一眼倒没有什么意思,就是不咸不淡的,叫跟在身后的楚熙心里忐忑。
她走上前,林湘看着她,又看看楚浔,沉默不语。
楚熙尴尬地抱着小狼,楚云过来接手了。
文起带着府兵跪在地上迎接:“微臣蓟县县令文起,叩见天策长公主、秦侯,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罢。”楚浔发了话。
文起和府兵起身,作了个“请”势:“请长公主殿下与君侯入内。”
楚浔抬脚便走,却被楚熙赶上,并肩而行。
和林湘擦肩而过时,楚熙轻声道:“轻语,我有话跟你说。”
难以掩饰自己脸上的复杂表情,楚熙只能跟着楚浔往里走。
楚云抱着小狼,望着面色如常的林湘,无声地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道:“走罢。”
在内堂等候的楚笙、楚风和抱着狐狸的成恩总算见到了两个失踪半月的女子双双归来,白晚出去还未回来,这使他们不由松了口气。
看起来,应该不会出现打架事件了。楚笙板着脸想。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8 章
【第八十八章布棋局迟暮受命,祭王宫子锦夜行】
夜晚,楚熙跟着楚浔走到房门前,楚浔进了门,要把门关上,她急忙把手挡在门上,说道:“我又不是不回来,这门就不必要锁了!”
言下之意,就是今晚还要夜宿楚浔的房间。
楚浔目光平静地望着她。她说:“林湘在等你。”
楚熙犹豫了一会儿,不甘心地收回手,咬着下唇迟迟不肯离开。
“你……”楚浔轻声叹息,吐出一个字,也就没了下文。
“什么你呀我呀,你我俱为一体,难道你不明白我么?我是个怎样的人,到底是不会出什么乱子的。”楚熙说得诚恳,生怕楚浔又不肯搭理她,“要是你觉得这样不好,就让我说个清楚,还是说,你安心让她与我还有婚约在?就是你肯,我也是不肯的。”
楚浔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说:“我晓得你的心意,不过今日……我们还是……以免教人尴尬了去。”
楚熙还要辩解。楚浔微微一笑,上前用唇碰了碰她的,柔声道:“不要叫人看了笑话。这文起和林湘,你多少该收敛点。乖……来日方长。”便不等楚熙说什么,退后一步把门锁了,自己休息去了。
在门外站了半晌,知道楚浔不会给她开门了,不高兴地跺跺脚,闷着气往林湘房里去了。
林湘房门虚掩着,楚云陪着她干坐着等楚熙来。
楚熙推开门,见两人站起来迎接,不由有些诧异:“楚云,你怎么还没休息?”
“奴婢……”
“算了算了,”楚熙摆摆手,笑道,“你回去罢,我有些话要同轻语说。”
楚云脸色微变,在昏黄的灯光下隐隐约约地有些难看。她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说一不二地执行楚熙的命令,而是硬着声音道:“主子,奴婢有要事相禀。”
楚熙微微挑眉。红色的衣裙一动,落座在椅子上,望望面色平静的林湘,又瞧瞧神色恍惚的楚云,咯咯地笑了两声,捏起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倒边问:“难不成你以为我要对轻语做什么?还是你想告诉孤,你喜欢轻语?”
林湘和楚云脸色齐齐大变。林湘是不敢相信楚熙竟然会说出这种混账话来,又加之楚熙刚和楚浔成好事,这便要来拿她玩笑,简直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让她难堪。而楚云则是因为林湘被羞辱,和楚熙那种玩笑姿态,而愤怒和愧疚。
“呵,我说,轻语,你我相交十几载,我当你是知己,你也以我为知己,是也不是?”楚熙漫不经心地点了点茶杯的杯沿,抬眼轻笑。
林湘低着头,苦笑:“你以我为知己,我便是你的知己。子锦,你有什么话,都说了罢。不过,我心里已经把你当成姊妹了,若是你要说什么对不起的话,我便不听。
她说的确实是实话。楚熙和楚浔离开半月去做了什么,光从两人回来时的亲密就能猜出来。而在这半个月,林湘真的已经摆正了心态,不再对楚熙有任何超出姊妹之情的感情了。或许,不是在这半个月,而是从她逃婚跟着楚怀槿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放下了。只有姊妹之情,也只能是姊妹之情了。
楚熙忽然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了。她看向楚云,点了点下颚,道:“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
楚云望了一眼林湘,咬牙跪了下去,低头道:“奴婢求主子放过林国尉。”
哦,原来楚云也得到消息了。楚熙冷笑不语。
林湘颤抖着唇,也没说话。
“林国尉……”楚熙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来,“他没有罪,孤,要怎么放过他?”
白晚站在楚浔面前,沉声道:“微臣接到文骠骑的书信,陛下三日前准备废皇后,被游启阻止,陛下才罢休。皇子泽现在被并州刺史安排在刺史府,并州刺史来信,请殿下早日前往并州。匈奴大王子乔应已经继承皇位,并立呼灼娇为靖远长公主,封地就在并州连郡。而元帝准备派使者再次出使大陈,求取和亲。”
楚浔面色沉重。思忖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苍白的手指几乎要把茶盏捏碎。她低声道:“果然,先帝的圣旨,是个麻烦。”
白晚露出迟疑的神情。
“无妨,有话便说就是。”示意他坐下,楚浔缓了缓脸色道。
白晚落座,斟酌了一下,才道:“先帝驾崩之时,殿下要臣去寻那道圣旨,臣遍寻不见,后来殿下要臣停止搜查,想必殿下应当知道圣旨在哪。”
不错,楚浔确实想到了那道圣旨到底在哪,能够让龙鸣卫和龙威卫联合起来翻遍京城、皇城和宗庙的还找不到一道圣旨的,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先帝把圣旨交给了某位臣子。而这位臣子,如此受先帝信任,当她寻找圣旨时还消失不见,这样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殿下,您当真要实行这计?”白晚面有难色,“可是……秦侯她,只怕不肯。”
楚浔揭开茶盏,用茶盖刮去漂浮着的茶渍,淡淡道:“此事,我自有打算。不过,迟暮,倒是要委屈你了。等回京之后,我再去要一道圣旨,还你清白。”
白晚肃然道:“为殿下赴汤蹈火,微臣在所不惜,微臣所愿,只是尽微薄之力,框正我大陈江山,能为殿下效劳,是微臣所幸,岂会在乎这一道圣旨?”
“好。只要过了这关,扫平山河阻碍,我便答应你一个要求。”楚浔微笑道,“明日你去并州,我已下旨给并州刺史,并州兵马军资随你调动,文武官员任你指挥,你一定要抢在游启面前收复连郡!”
白晚轰然应喏。
第二日,白晚和林湘都不见了。
对于白晚的离开,楚浔只说是并州连郡元军有兵马调动,她命白晚前去保护楚承尚。
而对林湘的消失,楚熙给出的解释是林湘提前去恭县寻找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