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楚渝露出当太子时才会有的好奇。
“你如果想要稳住你的皇位,不仅仅是要靠你的才能,还要有……皇嗣。”
楚渝微微一愣,随即沉默不语。他知道楚浔是想让他和皇后有个孩子。毕竟他已经十五六了,寻常人家的孩子都能够牙牙学语了,可是他还没有子嗣,大臣也对他颇有微辞。不过他还年轻,所以大臣也只是偶尔提过一次,见他不高兴,也就不敢再说。
想想,他不管乐不乐意,他身为天子就一定要诞下太子,这是他的责任和义务。
“好。”楚渝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承和,阿姐想出宫去看看。”楚浔微微一笑,抬起头望向外面,“我想回长公主府了。这里,不适合我。”
“阿姐,你还生我的气?”
楚浔摇头,抿着薄唇。
知道楚浔并非是想要躲他,楚渝才放下心,他也知道楚浔不喜欢住在皇宫里,如果不是他强求,也许楚浔早就在长公主府里闭门不出了。没有为难楚浔,他问:“那阿姐还会进宫来看承和么?”
“不会。”楚浔道。看见楚渝露出失望的表情,她道,“如果你想见我,可以出宫。只是,如果你做出了危害大陈的事情,我怕你不敢来了。”
楚渝轻轻颤抖,勉强提起微笑:“承和想当个好皇帝。”虽然,不如你。
楚浔不置可否:“我想在宫外,任何事情都不过问。所以游启如果想要杀那些大臣,你就把他们贬出京城罢。毕竟他们都是拥护大陈的臣子。”
“好。”楚渝点点头,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踏山河平复泾州,煮清茶静修王府
楚熙烦躁地在赤城太守府踱步,脸上的急切是如何也掩盖不住的。
朱绍和杨帆稳稳地坐在一边,等着前方传来的消息。
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楚熙停下脚步,同两个谋士一同抬头向外边望去。
楚风面色欢喜地跑进来,看见楚熙,当即大喊道:“赢了!我们赢了!”
赢了?楚熙一愣,反应过来,又问了一句:“当真?”
楚风激动道:“元军已经退兵了!楚战正在派兵去追!”
“什么?”楚熙闻言欣喜,听到楚战去追,喜色退去,沉下脸道,“谁让子允去追的!”
“是臣。”朱绍这时站了起来,承认道,“是臣给子允将军献计,让他趁敌军溃败,前去追击的。”
楚熙皱眉道:“穷寇莫追的道理,辅之先生不知?”
朱绍道:“正是因为穷寇,所以老夫才让子允将军追。”
楚风见楚熙脾气又要上来,忙打圆场道:“辅之先生想必有谋,主公但且听一听。”
朱绍轻蔑地瞥了楚熙一眼,抖了抖八字胡说道:“元兵即使中计被击退,依旧有十万人马,迟早会卷土重来。我军实力不如,她大可堂堂正正要求决战,我军若是不出,军心则因此动摇,我军若出,又定会两败俱伤。元军虽然效仿我大陈,然而不过一婴孩而已,方才出生稚嫩,被我们一击,那呼灼娇公主必然心中大恨。她心里有恨,定会乱了方寸,此刻退兵,她在一众将领面前抬不起头,如何记得要防止我等追击?她熟知我大陈兵法,也知道我等‘穷寇莫追’的道理,我军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定让她措手不及。”
“她的两个皇兄正在争夺皇位,她来战场,无非是为了立功给某位皇子助阵,好扶持他上位。可惜她此次与主公王对王,却输在了大意上。元军跑回营中,惊恐不定,而有饥渴万分,所饮用之水正好是我军所下之毒药,楚战将军挟胜利之兵,追溃败之军,如何?”
一阵静谧。
楚熙叹息,歉然道:“辅之先生,是孤错怪先生了。”
“报!”话音刚落,有一军士高呼而进,面有喜色道,“主公,元军退回草原了!”
楚熙这回彻底震惊了。看看朱绍,半晌找不到话说。
大陈天授元年十一月十二日,秦武侯领军五万击退泾州元军进犯,平复泾州,历时两月有余,于十一月十五日班师回府,并八百里加急快马上报天子。
整个泾州都被楚熙纳入囊中,又因为俘虏了五万的奴隶,楚熙的势力大增,想要收没泾州世家大族的土地和家奴,世家大族听闻,纷纷联合抵挡楚熙,意欲起兵反楚熙。
“这倒好,外患刚去,内忧又起。”楚熙伸手让内侍给她系好腰带,隔着帘子跟楚风说。
楚风捏着糕点吃得满嘴都是,一点也不想四大军师之首,一边吃着还一边喝酒,烤着暖炉,十分惬意。
模糊不清地应着楚熙,抬眼看向帘子。里边内侍出来,撩开帘子,楚风停下吃东西的动作,引颈盼望。
楚熙一身月牙白的裙装,上边用金丝线勾勒了几图案,一朵雪白的梅花盛开在腰腹,衬得楚熙高洁美丽。一条细细的腰带束紧了她的腰,突显腰的纤细,几乎纤细如柳。裙摆上秀着海浪云升,跟随着她的走动而波动着,栩栩如生。
脚下踏着白色纹云鹿皮靴,上边还有一圈白绒绒的毛,遮住她白皙的脚踝和一节细细的小腿。抬头看她的脸,淡淡的眉梢略略高提了一点,眼里水光潋滟,深藏不露,鼻子小巧而微微噏动,嘴角勾着弧度,似笑非笑。
一头长长乌黑的头发用精致的的冲天舌芯银冠束住,又用玉簪横定,身后垂着流下来的青丝上还有两条浅黄色的发带。苍白的脸色已经有了略微的红润,但依旧比常人更白一些,更像是淡粉的梅花。
楚风不由多看了两眼,砸吧砸吧着嘴,笑得别有深意道:“听咱国师大人说,林姑娘要回来了。”
内侍拿来白色的狐裘,给楚熙系上。
楚熙顿了顿,抬眼去看楚风:“轻语不是在林府么?她去哪?”
……这个也能忘?楚风眨了眨眼睛。“林姑娘三个月前就去了临州,回去给主公找药。”
“……哦。”楚熙点点头。没有深究其他,她问,“苏恒给孤上了折子,说泾州本土大族联合,准备在回军路上,给孤一个下马威,你说孤该不该下手?”
楚风道:“这事交给杨帆不就得了,杨老头最喜欢处理这种事情了,我们四个没一个比他更适合的。”
“那就交给杨帆罢。”楚熙想了想,还是接受了楚风的提议。
楚风领命要走,楚熙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喊住她:“不,这次,孤亲自去会会这些世家大族。”
她露出一个神秘的笑,瞧着楚风道:“孤很久都没有狩猎过了,不如,就请各位族长陪孤去草原涉猎罢……”
长公主府。
独自坐在亭中,携了一卷书籍,落坐在铺着暖和的毯子上,拢着金色的披风,穿着出处名贵的白色宫装,长长的宫绦伴着一枚天然的双凤玉佩垂在一边,那黄色的穗子随风飘动。
石桌上架着一只小炉,炉火跳动,上边搁着一个漂亮的白釉的官窑小茶壶,茶壶的壶嘴冒着滚烫的烟雾,袅袅升起,盘旋萦绕,最后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除了这个小炉和茶壶,还有一套精美的白玉茶器,小巧玲珑,白如羊脂。用一个檀木做的茶盘摆着,一应俱全。
楚浔喜欢煮茶,品茶。她素来烦心了,或者是为难了,都会选择煮茶来缓解压力和平静烦躁。
偶尔不能煮茶,她退而求次,也会自己跟自己下棋,看书来寻求安静。像寻常女子会的琴棋书画,她是会,可是却是用来冷静自己,而不是所谓的陶冶情操。
身为大陈长公主,她根本没心情,也没资格去触碰这些。但是现在,她清净下来了,没有俗事打搅,她每日都沉浸在这些东西中,渐渐地,越发道骨仙风,几乎要得道成仙,不问俗世了。
直到,白晚上门告诉她两个消息。一个是,楚熙出兵平复泾州,用计击退了敌军,俘虏了元军十万。当然,楚浔和白晚都很清楚,楚熙最多也就拿得出两三万兵力,撑死了最多就是俘虏个四五万,再多,只怕楚熙撑不下反而遭殃。楚熙是个聪明人,如果她不聪明,也就不会大胆地去请一个寂寂无声的老头还恩遇有加,最后按照他的计策,打赢了这场势力悬殊的仗。
最让她佩服的,也就是楚熙肯以身犯险,有勇有谋。单凭她阵前谈话和惹火呼灼娇还能安全脱身,这就是个有胆略的人,敢运用朱绍这样心狠手辣,计走偏锋的谋士,也是有眼力和魄力。才能,她不如楚浔,但论权术,她比楚浔更高一筹。要不然依着她原来刁蛮任性的小郡主性格,朱绍敢当众不给她面子,她早把他砍了。
楚浔在听到楚熙以身犯险时,也只是微微一愣,然后就沉默不语了。担心是有,不论她有多厉害,也不管她有多强大,这个,是人之常情。
一切好像恢复了楚熙没有二次进京的时候,她在清风殿里,也是这样默默地听着楚熙的名字,楚熙的事迹,为她欢喜为她担心。她很多时候都会以为,楚熙还是那个离她很远,让她淡淡地牵挂着的楚熙。
而第二个消息,则让她彻彻底底地清醒过来——
游启,官拜丞相!
楚渝疯了不曾?她的第一个念头。
不管之前如何胡闹,她之当楚渝是想要权柄而已,她也就让着他,等他不再戒备自己。
然而,事实并不是她想的那样。楚渝在答应他要当个好皇帝后,在她刚欣慰地以为楚渝明白了之后,在她搬出皇宫的第二天后,下旨昭告天下,封游启为丞相,总揽国事。
丞相,国之重器。有行总领百官之衔,节制朝臣之威。天子有事不能决,皆付丞相以决之。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一刻是愤怒还是烦躁,但是她依旧沉得住气。天子荒唐如此,群臣如何处之?
她想,她要借着这次机会,看清楚那些是朝廷里的尸位素餐者,和腐而无用的蛀虫了。
真是……让她失望。楚浔的最后一点希望,被楚渝掐灭了。
所以,她等着,等着楚渝下一步。她想知道,楚渝下一个动手的,是反对他的太皇太后,还是有资格继承江山的楚泽……或者,是他敬爱的阿姐,楚浔,楚怀槿。
如果她所料不错,再过两天,楚渝就会告诉她答案。
滚烫的茶水散发着清香,从亭子里扩散开来,远远的……
白晚跪在地上,听着新任丞相游启的吩咐:“……楚熙出兵得胜,若是不封不赏,只怕她不肯善罢甘休。所以本官想要听听白太仆的意思。”
“下官不过一驾车的奴才,不及丞相大人聪慧,不懂这些东西。何况下官出身军中,那楚熙也是军中人,若是下官评议,恐有不妥。”白晚进来和游启接触多了,又受了一些老臣的指点,越发地圆滑起来。
游启阴骛的眸子看不出什么来,官袍上的白鹤盘旋在胸腹,眼睛直盯着白晚。
“不如……赏她个万户侯当当罢。”
作者有话要说:
☆、宴世族血洗定安,逐帝女出使泾州
又是一个冬季。天空晴朗,园子里到处都是白色的雪。
树枝上融化的雪花,变成水滴,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湿润了梅花的根茎。
此时,秦武侯楚熙,宴请了泾州大大小小的世家大族,在定安城摆下了宴席。
本来还想给楚熙一点厉害瞧瞧的世族们却不敢乱动,不知楚熙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是他们不怕,她们相信,楚熙绝对不敢动世家大族。
如果楚熙敢动手,他们拼死也能把楚熙逐出泾州。所以这次接到楚熙的请柬,世族们都笑了。楚熙这,定是听到风声,想要示弱,想要屈服他们了。
世族之所以能够叫世族,不只是他们经营了百年千年那么久还能够在历史的潮流中独善其身,不但没有被历史淹没,甚至还能屹立不倒,越发的雄厚,还因为他们所代表的,就是权力,就是名声与财富。
相比起外来的楚熙,他们就像正当壮年的大汉,而楚熙不过一新生的婴儿罢了,根本没有什么威胁性。当楚熙想要他们交出土地与奴仆时,他们就会狠狠地,把楚熙踩到脚底下。尽管楚熙战胜了凶狠的元兵,但是在他们眼里,一个只会打仗的小孩子,也不过如此,匹夫之勇……哦,不,连匹夫都不是,她不过是一个女子,一个女人能翻起什么大浪?
所以他们想要反。堂堂大丈夫,世家大族,岂能屈服在一黄口竖子手里?也是因为楚熙是个女人,他们有恃无恐。女人都是有妇人之仁的,就算他们失败,最多也就是下狱,反正自己已经安排好了退路,打点好了官吏,届时大不了暂时屈服。
楚熙宴请世家,这是一个信号,一个他们自认为楚熙害怕的信号。
他们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想要很楚熙和平相处,于是都来赴约了。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