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哥……”程棋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嗯……”姜广回答的声音也很轻。他虽然早就知道自己喜欢男子，但却还从没有过真正心仪的男子。只是面对程棋的时候，他竟头一次有了种心动的感觉。他此刻忽然有了种想法——若是能把程棋一辈子留在身边，不叫他家里拿钱又有什么关系？——不，不对！自己是飞沙寨的寨主，身上背负着许多兄弟的期许，岂能为了个人感情误了大事？不过无论如何，至少这阵子能有美人相伴，也算是美事一桩。
“对了！姜大哥，”程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你们可以试着养殖动物呀，这样就不会没肉吃了！”
姜广笑道：“我们这里是山寨，又不是农场……再说……”他忽又收敛了笑容，“再说我们都是些性格暴戾之人，只要看到有活物都恨不得赶紧杀掉，养小动物这种需要爱心和细心的事可是做不来的。”
“……姜大哥，你们真的是因为……”程棋看着姜广满眼的恨意，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下定决心问了出来，“因为喜欢男人而被人排挤所以才聚在了一起？”
“嗯，我刚才不是已经在你哥面前承认过了吗？……哎呀，不说这些了，”姜广意识到方才温馨欢乐的气氛又被自己搞僵了，赶忙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你来了这里，倒是可以试试。以前兄弟们就总嚷嚷着要我给他们找个寨主夫人，好做些种菜养猪之类的事，哈哈！”
“……寨主……夫人？！”程棋听到这个词，脸顿时又是“唰”的一声变得通红。
“……咳，那个……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他们口中的寨主夫人本就是个男子……哎呀，不对，也不是这个意思！是……是……”姜广只觉得自己越描越黑，一时间结巴起来。
“……嘻嘻！”程棋莞尔一笑，“我知道啦，姜大哥你不用再解释了。总之，我试试好了。”
而相对于姜广和程棋在感情上的青涩，孟文才却已经是久经情场了。此刻，他正端了一小碟肉到余翼房里，笑道：“我方才好不容易才打到几只麻雀，就凑合着吃吧。”
“……哦！”余翼嘴馋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拿过来就吃，一口一只麻雀，吃完了还不过瘾，“真是的，你们搞得这山头连动物也不敢经过了？！真是祸国殃民！”
孟文才笑道：“祸国殃民？我们哪儿有那么大本事？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如果吃饱了，那就早些睡吧。不过，好心提醒你一句，这房门口有好些兄弟守着，你若是想逃跑，惹了我们脾气一向暴躁的姜大寨主生气，只怕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得了得了，知道啦！”余翼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往床上一趟，却又随即弹了起来，“……哎哟！！好硬邦邦的啊！！把我身上的伤都给碰痛了！！这玩意儿怎么睡觉啊？！”
“……哎呀呀，一会儿嫌没肉吃，一会儿嫌床硬，大少爷你的麻烦还真多……”孟文才无奈地笑笑，“好吧好吧，你等我一下。”说着，他就出门去了。
过了一会儿，孟文才拿了一大床被子过来，“这是我的被子，你垫在下面，就不会觉得那么硬了。”
“……你的被子？”余翼愣了愣，“那你盖什么？”
孟文才不以为意地一笑，“没事，最近天气热，再说了，你看我脸皮那么厚，可见身上也是皮糙肉厚的，什么都不盖也不会着凉。”
“………………”余翼接过被子，然后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说了两个字：“谢谢。”
“那小美人你好好休息吧，晚安~想到明天一早醒来就能看到你这张美丽的脸，今晚一定是个好觉呢！”孟文才依旧说着轻浮的话，笑着挥了挥手，就退了出去。
余翼和程棋兄弟就这样被迫留在了飞沙寨。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姜广和程棋以及孟文才和余翼之间的感情越来越好，但程棋和余翼兄弟却始终坚持着不肯吐露关于他们身份的半个字。
只是，余翼和程棋都愈发深刻地体会到飞沙寨就算偶尔能抢到一些为富不仁之人发一笔横财，大多数日子也实在是过得太苦太清贫了，大鱼大肉吃不上不说，连被子也没一床多的。
为了改变这种状况，程棋果然开始尝试种菜和养殖动物——从姜广有一天带给他的两只小猪仔开始。
“小琪，你看！”姜广微笑着将怀中的两只又白又嫩的小猪放到地上，“我好不容易才给你找来了一公一母两头猪！以后它们可以生一窝小猪，小猪再生小小猪，这就是所谓的养殖，对不对？”
“……唔……”程棋现在已经没心思回答对还是不对了，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都集中在了这两只在他面前欢快地跑来跑去的可爱小动物的身上，“……可是……可是我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等它们长大了，我舍不得杀了怎么办？我以前养动物，都不是养来吃的……”
“……哈哈哈！”姜广笑了起来，“这好办，这两头猪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就让它们寿终正寝吧！咱们吃它们的子子孙孙就好了！”
“……那我要是也舍不得呢？”程棋伸手摸了摸小猪光滑的身躯，“真可爱……我还是第一次和猪亲密接触呢……以前都是养些猫猫狗狗兔子什么的……还有蜈蚣和蜘蛛……”
“……什么？！蜈蚣和蜘蛛？！”姜广吓了一跳，“……这……你的口味还真特别……”
“嘻嘻！”程棋也笑了起来，蜈蚣和蜘蛛之类的毒虫自然是在余炼的影响下开始喜欢的，当然，这话可不能告诉姜广，“墨子不是说过要‘兼爱’吗？我觉得人与人之间都是平等的，小动物与小动物之间也应该都是平等的，所以我们应该平等地去爱每一种动物。”
“哦？”姜广愈发觉得眼前的男人真是既可爱又有趣，笑问，“那老鼠和蟑螂你也爱吗？”
“……这……这个……！”程棋一下子被问住了。这问题他还真没认真思考过。
姜广笑道：“好了好了，小傻瓜，你还真去认真想？”
“……讨厌，姜大哥你又捉弄人家！”程棋嗔道。
“………………”看着他的娇羞模样，姜广真恨不得扑上去吻他一口。可是他知道，自己和程棋的身份毕竟天差地远，他们之间是永远不可能的，不过最多只有这几日的情分罢了。
“……对了，”程棋小心地抱起两只小猪，“我也去拿给哥看看好不好？你别看他平时那么凶，其实也是个很善良很有爱心的人呢！”
“不行！”姜广把小猪从程棋手上抢过来，“我拿给军师，让他拿给你哥看吧。”孟文才总是三令五申，千万不要让程棋和余翼有单独相处和说话的机会，否则，以他们的聪明机智，一定会一起筹谋如何逃跑。所以这些日子，程棋和余翼只在众人都在的时候才有机会见面。
“……嗯，好吧，那就麻烦姜大哥和孟大哥了。”程棋虽然猜得出他们的心思，但也无可奈何。
于是，小猪就被送到了孟文才的手上，然后才又被送到余翼的眼前。
“……呀！！好可爱！！”余翼的反应果然不比程棋冷静多少，“猪儿乖，到这里来！”
小猪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果然三两步跑到了他的怀里。
“天！！它们居然那么听话？！”余翼将小猪抱在怀里，更是爱不释手，“天呐天呐天呐，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可爱的东西呢？！”
“……呵呵！”一旁的孟文才笑道，“你才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东西呢！现在这难得一见的一面，也是可爱得紧呐！”
“……你说谁是东西啊？！”余翼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孟文才一眼。
“那么……”孟文才狡黠地一笑，“你是说你不是东西吗？”
“……小猪猪，咱们不理那个大坏蛋了，好不好？”余翼懒得再理他，专心地和小猪玩。
“哎呀呀，想不到你对猪比对我好那么多……呜呜……我可真是吃醋死了……”
“……噗！！”余翼忍不住扑哧一笑，“哪儿有人跟一头猪吃醋的啊？！真是白痴！！”
“看吧看吧……”孟文才一脸的委屈，“你形容我全是骂人的话，形容它们全是好乖好可爱好听话之类的……我能不吃醋吗？”
“哼，因为猪本来就比你好一百倍！”余翼一边一如既往地和孟文才斗嘴，一边继续逗着小猪。
“哎……”孟文才叹了口气，“虽然你那么喜欢它们，我也那么喜欢你那么喜欢它们的样子，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寨主说只能让你看一炷香的时间，就要还给你弟弟……”
“……什么？！”余翼骂道，“你们寨主怎么那么小气啊？！”
“……呵呵，那这样吧，”孟文才道，“我也去想办法给你抓点小动物来吧……你是要猪，要狗，要猫，要兔子，还是要……蜈蚣和蜘蛛？哈哈，刚才寨主惊讶地跟我说起你弟弟居然喜欢这些毒虫时候的表情，我可还记忆犹新啊！”
“切，有什么奇怪的啊？我爹爹就喜欢这些……喂，姓孟的，我跟你说件事……”余翼忽然站了起来，严肃地看着孟文才——就算孟文才刚才的话仍旧是那么的玩世不恭，可是他知道前半段一定是认真的。这些日子，无论自己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孟文才总是会给自己找来，“你们有你们的立场，但我也有我的立场，我家没你们想象得那么富可敌国，我们也有很多人要养活……所以无论你对我多好，不能告诉你的事情就是不能告诉你……”
“………！！”孟文才这时才忽然发现，这个看似娇生惯养、任性跋扈的大少爷，其实也有极富男子汉气概和责任心的一面。
“不过……虽然我帮不了你们所有人，却至少可以帮你……来，这个给你。”说着，余翼解下了剑柄上的剑穗，依依不舍地看了几眼，然后交给孟文才，“这个东西我不知道到底值多少钱，但是我猜，要是卖掉它，应该足以你买点种子啊牲畜啊之类的东西维持生计了……你以后就找个地方隐居，好不好？你说得对，我们家有我们家的规矩，官府那边我们也不能得罪，所以不可能收留一个做过那么多坏事的人……所以，我只能这么帮你了……哎，爹爹头一次送我那么值钱的礼物，要是他知道我这么随便就送给别人，一定会气死的……不过，它再怎么珍贵，也比不上你……咳，我是说你的一生，对吧？”
“………………”孟文才怔怔地看着余翼。过了半晌，他忽然一把将余翼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对不起……”
“……你……你干什么啊？！”余翼虽然嘴上凶，但却丝毫也没有挣脱他的力气，“而且，你那个‘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啊？！”
“……你听我慢慢跟你说……”孟文才仍旧没有放开余翼，“我原本也出自一个还算殷实的家庭，从小文武都学过一些，谋生不成问题，有一个漂亮的妻子，还有可爱的儿子……”
“……哎呀！！”余翼一声惊呼，“原来你都成家生子了啊？！”
“嗯……虽然我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是男人，可和一个女人捧场做戏哄骗哄骗周围的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实上，像我们这样的人，大多都是这么做的……然而，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和我一样喜欢男人但同样却不得不成了亲的男子，实在抑制不住自己怦然心动的感觉，就和他偷偷地在一起了……谁知，有一天，我们竟然被人捉奸在床……爹十分生气，娘以泪洗面，娘子也对我失望透顶，我就这样被赶出了家门……我本想索性与他私奔算了，可他的家人却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想法原谅了他，而他竟然跟我说，他找我本就是为了一时欲望，两个男人怎么可能真的一辈子在一起？那时候，我当真心灰意冷到了极点，快要以为只有自己才是人世间最丑陋的异类……若不是遇到了姜寨主，遇到了寨子里的那么多兄弟，我也许都活不到今天……所以……我是绝不可能抛下他们自己去过逍遥快活日子的！”
“……可是……可是！！”余翼还想再说些什么。
“……够了！”孟文才忽然又一把推开了他，“其实，你也没有必要管我的死活。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对你故意百般讨好，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说出你家到底是哪儿而已！”
“……！！你是说，你对我好都是骗我的？！”余翼猛的后退了两步，惊愕地看着孟文才。
“…………”孟文才被他受伤的目光刺得心生疼生疼，但仍旧只有硬起心肠，更何况，他所说之言一开始本是实情，只是不知不觉当中，他真的被眼前这个绝不只是空有姣好外貌的男子所深深吸引了，直到余翼方才的那番话，也终于让他彻底意识到自己心中生根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