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正说着话,听了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杜家大姑站起身来往院门口一看,原来是席家男人带着席家小弟从外买了早食回来了。客套地打了招呼,之后席家男人塞给杜家大姑一条刚从集市上买来的鲜鱼做了谢礼,送着杜家大姑出了门,关上院门时席家男人明显松了一口气,而款款坐在桌边的席家娘子小家碧玉的温雅的形象也瞬间换了气质,大大拉拉地大大打开了自己双腿坐在椅上。
“这包子确实不错。”这席家小弟实为晋家上善药房的小掌柜,正拿起碗碟中的包子,啃了一口禁不住赞叹了一声,对着席家娘子道:“席公子果然好品味。”
“少酸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孕的人的这些癖好。”轻柔的声音已也蓦然转成了男音,席慕恋赶紧护住自己面前的碗盘,小掌柜这吃货能独自一人吃了一桌酒席。
满月扮的席家男人从厨房拿来了碗碟把买来的早食放在其中,也坐了下来一起用早饭。满月沉默地低头喝着粥,虽然面前席慕恋是美娇娥的模样,但满月真是没有办法把一个大男人当作女子来看待,更是稀奇席慕恋居然和邻居的大姑大婶关系处得极佳,昨日他去请杜家大姑给席慕恋做包子时,杜家大姑二话没说就爽快答应了。
前几月时,小掌柜还带着满月在江湖上游荡,扮演他乐善好施而又医德盛佳的一代侠医,也不知席慕恋是怎么找上他这个行踪飘忽的人的,然后就被绑到了江南小院中,被冠上了席姓,做了满月的小弟,而席慕恋更是须眉换巾帼,顶张人皮面具在那儿涂着丹朱秀指。
本来在小掌柜的眼中,席慕恋是个羞涩的温雅男子,可真这么一接触才知是席慕恋藏得太深了,做事起来有时也是不靠谱得很。这并不是让小掌柜最纠结的事,而是晋家发了全族的搜查令,派人到处查着席慕恋的行踪,而他和满月两个知情者却要瞒着不报,要是被晋家二少知道了的话……
小掌柜不敢多想,只能过一日是一日了,真到那时还有席慕恋给他做挡箭牌。只是眼看着席慕恋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他真为他家二爷担心啊,他觉得他藏得不是那么隐蔽,只是平常巷陌里而已,不过就是不知道席慕恋在背后是不是使了什么手段。
唉,小掌柜想想他家二爷,就觉得他二爷也挺可怜的,中意的人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跑了,估摸着晋二爷对他的枕边人也不是太了解,果然配上他家二爷都不是一般人,小掌柜在心中感慨着,看席慕恋的眼神带上了不少先前没有的敬畏。
吃完早食,席慕恋坐在院子里让小掌柜给他号脉,当初他隐约觉得自己有孕了,决定离开晋月白第一紧要想到的就要找个会给依云人号脉看症的人,他自己也摸不出自己的脉象有何不同,而他唯一认识的只有在水根有孕时看诊的小大夫。
等席慕恋避开吴鸾和晋家的耳目找到了小掌柜,小掌柜仔细一号,确定席慕恋确实有孕了。席慕恋肚里面是晋家的血脉,小掌柜自然不敢推辞,虽然要对晋家隐瞒了席慕恋的行踪。
“怎样,他还好吧?”席慕恋看着自己凸起的腹部,目光柔和,却有隐隐担忧在其中。
“放心吧,好得很,有我在呢,你还每天补这么多,他能不好吗?”小掌柜收了搭在席慕恋脉上的手,席慕恋拉下了袖子,虽然江南天气和暖,但是席慕恋还是不敢大意,身上套着小袄子,这样也好隐了自己的身形。
“小大夫,我有一事很是担忧,能问下么?”
小掌柜老神在在地点点头,他最喜欢问话人这种待他恭敬的态度了,席慕恋斟酌字句地问道:“当初我听了二爷说关于根哥的事……我会变成长尾巴的……”
席慕恋虚抬着双手,在头上伸着中指和食指,脸色很是尴尬,小掌柜不禁翻了个白眼,抓下席慕恋放在头上的手,用略带鄙夷的眼神看着席慕恋。
“要变也不会变成兔子的。”小掌柜咳了一声,正襟危坐道,“不要以为依云人都能变化出原身,雌兽虽比雄兽更容易变化得多,但这能不能变化还和血统有莫大的关系。根哥的那身毛可真是好看,单凭那身毛色,根哥也是依云族里的贵族,反正三爷是捡了大大的漏子来了。”
小掌柜在那儿颇为遗憾的样儿,也不知是为水根遗憾,还是其他什么。席慕恋端了热茶呷了一口,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你会给长尾巴的把脉么?”
“我一代侠医有什么不会?”小掌柜一副自信的模样,很是稚气。
“那我就放心了……”席慕恋明显舒了一口气的模样,让小掌柜觉得自己的医术被看轻,不禁抬高鼻子哼了一声。
“那要你能变才行,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小掌柜开始埋汰起席慕恋,这世上他没什么好夸口的,但是他对着依云遗族的医术还有几分小自信。
人分三六九等,多为刻意权势划分,而依云的等级却是在血统之中,更能从毛色之中辨得出来,依云中的雄兽多以人形度过一生,雌兽常能变化,而变化的能力也要跟这血脉不同而有区别,但随着整个族部几乎湮没,血统混杂,子嗣凋亡,也不知在几百年后还有没有这个遗族。
席慕恋愣了一下,微勾起嘴角一笑,摩挲着手里的杯盏,低下头来,想起当初自己突然变化时的情景。晋月白一直厚待他,当初二人虽在沧熙城摆了红烛,却从未逾越君子之礼,晋二少潇洒磊落,席慕恋曾害怕的狎亵更没有发生。
等二人心意到了,便是要更深一步的发展,却没料到,情动之时发生了异变,席慕恋一时惊吓变身窜了窗口出去,夜里在晋府中困兽的他惊恐无措害怕都塞在了胸口,唯一担心的便是那男人也同样害怕他舍弃了他。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日子是他这辈子度过的最安稳最快乐的一段时光,阳光总是晴好,偶尔落雨也都是诗情画意。也是靠着这段珍藏在心的记忆,席慕恋才让自己一人在外度过每个寂寞的黑夜,让自己能一日日挺了过来,腹中的孩儿渐大时这种寂寞才被稍稍排遣一些……
这本是席慕恋他一人想藏着的,但思虑到孩子,就连忙拉住正要起身的小掌柜道:“我曾经变化过。”
小掌柜目瞪口呆地看着席慕恋,为什么会没有人告诉他席慕恋曾经变化过,他就像个傻子似的在那儿自说自话。
小掌柜怏怏地给席慕恋又号了一回脉,满月进来问席慕恋中午想吃什么,席慕恋想了半天就想吃个韭菜炒蛋,满月也卸下了身上的严阵以待,每次给席慕恋做饭时他都提心吊胆的,席慕恋自从有孕后,口味颇为奇怪,光是哄孩子用的糖葫芦满月这个高大一脸严肃的男人一个月就得买回来好几次。
日头偏高时,暖风吹破一池春水,曲折小巷之中炊烟袅袅,沉静如画。
第125章 回……
春日里一转暖,檐上小鸣嘉觊觎一冬的冰凌化滴不断最后落地摔碎之后,晋家挑了一个晴好的天气,打点行装预备上路,离开了这纸醉金迷繁荣热闹的皇都。水根原以为晋家搬迁会马车成溜,大箱小箱地堆了好几层,但看到的也只是几辆马车罢了,不禁疑惑。
“东西之前都送回老宅,带些路上用的就好,你看看还缺些什么没?”晋俞敖手上牵着小鸣嘉,小鸣嘉一脸期待着待会儿要出门。
水根想了半晌,也没找出什么遗忘的东西来,这地方住了有一阵儿,这样说走就走了,真是有些不舍,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晋俞敖见水根脸上不舍的情态,目光柔和许多,道:
“会有机会回来的。”等晋俞敖接手了吴鸾手里的生意。
“嗯。”水根轻应了一声,抱起床上穿得厚实的苍忻率先踏出了门。
进了马车,小鸣嘉还歪着颈子看着车队里的高大的马匹,等车帘放了下来,才扭过头来巴巴地看着水根,他想骑大马。水根看着小鸣嘉明亮的大眼,有些惭愧,他会赶牛,但对马没几分把握,只能看向晋俞敖,小鸣嘉也顺着水根的眼神抬头看着抱着自己的晋俞敖。
被一大一小望着,晋俞敖颇有男人的自豪感,摸摸梳着两个童子小发髻的小鸣嘉的发顶,只淡淡地说道:“等出了京,就带你骑马去。”
小鸣嘉听到了他家爹爹应了下来,立马欢呼了一声,惹得水根怀里的苍忻也跟着哼唧起来,口水也跟着流了出来,晋俞敖不着痕迹地抱着小鸣嘉往后挪开一些,水根拿着帕子给苍忻擦擦嘴巴。
车队慢悠悠地行出了皇都高峻的城门,留些唏嘘声不断,一个好好的大家族就这样说没就没了,就连嫁进去的大户人家的小姐撇下了夫家,另觅良人去了,此时晋家因为晋三少的可悲恋情而成为被同情的对象。
晋大少的马车在前,后面跟着晋俞敖的马车,之后便是装着日常物件的几辆马车,晋大少已经差人给一直在外的晋月白送信去了,在其中也写上了席慕恋有孕的事,也不知这封信是不是能送得到晋二少的手中,毕竟途徒之中行踪不定,难以寻到人。
等到了路上行人稀少的郊外,晋俞敖就抱着小鸣嘉出了马车,到车队后面挑了一匹马好让小鸣嘉过过瘾,看着五六匹毛色各异的大马站在自己眼前,小鸣嘉既是畏惧,又是兴奋。
“要哪匹?”晋俞敖看着自己脚边矮小的孩子问道,小鸣嘉手中攥着晋俞敖的裤子,嘴里不断念叨着:“要哪个要哪个……”
小鸣嘉看了许久,还是没有决定,晋俞敖看看前面渐行渐远的车队不禁皱眉,随便地解下了一匹马的缰绳牵出浑身浅灰的马来,示意拴着马匹的马车先走,低头对脚边的小鸣嘉道:“就这匹了。”
小鸣嘉对于晋俞敖的独断没有不高兴,还一脸兴奋跃跃欲试地不住点头,看来孩子对选哪匹马并没有太大看法,只要是匹马就行了,小鸣嘉拽拽晋俞敖的长裤,糯糯地说道:“爹爹,鸣鸣要摸摸大马。”
晋俞敖无法,只能抱起小鸣嘉,小鸣嘉与眼睛黑亮温和的灰马平视,小心伸出小肉手畏畏缩缩地摸上马头,晋俞敖看着自己儿子如此幼稚的动作,不禁没有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恰好这时灰马狠狠地打了个响鼻,温热的气息全部都喷在了小鸣嘉的脸上,小鸣嘉吓得立马收回了手,吱哇乱叫,吵得晋俞敖不禁呵斥了一声:“闭嘴!”
小鸣嘉扁着嘴转身伸手向晋俞敖要抱抱,勾着晋俞敖的脖子,眼泪汪汪地哀怨地看着那匹灰马,向晋俞敖委屈道:“爹爹它坏,鸣鸣不要它了。”
晋俞敖自然不管小鸣嘉的没出息,一手抱住小鸣嘉的腰,一手抓住缰绳,迅速地翻身上马,又吓得小鸣嘉大叫起来,这下子孩子眼中蓄满的泪唰地一下掉下来,小鸣嘉眼睛睁得大大的,看来是被吓得厉害。
晋俞敖帮着小鸣嘉让两条小短腿跨坐在马上,给孩子擦了脸上的泪痕,抓取了事先准备好的塞在后腰上的布带,把小鸣嘉绑在了自己腰上,再低头看看胸前的还痴傻模样的孩子,用力地咳了一声,果然见到怀里的小鸣嘉颤抖了一下,看来还没有被真的吓傻,晋俞敖就拉着缰绳让马小步的跑了起来。
灰马一小跑起来,马背上晃悠悠的小鸣嘉又尖声惊叫了起来,不过还是被晋俞敖给喝断了,这下小鸣嘉算回了神,眼中慢慢爬上神采,咧着缺牙的嘴巴笑了起来。
马虽然跑得慢,但一点点和前面的车队拉近距离,小鸣嘉在马上的胆子也慢慢大了起来,先是摸摸马身,复又拽拽马颈上长长的鬃毛,而后竟大着胆子想要晋俞敖手中的缰绳,晋俞敖索性就给了小鸣嘉,晋俞敖可不会像家里面的其他人一样宠着孩子,毕竟小鸣嘉以后可是要做大丈夫的,不可以太娇惯了。
渐渐追上了前面的马车,小鸣嘉已经骄傲地向他的好爹爹献宝了,远远地就大叫着:“爹爹,爹爹,快看,鸣鸣骑大马了。”
水根撩开车帘探出头来,小鸣嘉的叫声就更大了,水根宠溺怜惜地笑笑,视线向上对上晋俞敖冷清的眉眼,水根眼中的笑意不减,晋俞敖也不禁对着水根勾了嘴角,一时魅惑天成,水根看得红了脸,一头再钻入了马车之中。
晋俞敖带着小鸣嘉牵着马在车队之间来回穿梭,不禁想起去年秋时,与水根共骑行于满山红叶之中。晋俞敖父子的悠闲亲密之状引起了晋大少和田甜的羡艳,不禁想着何时也能享了这融融天伦之乐。
“我不求其他的,有你就够了。”晋思远从身后抱了田甜在怀,田甜正从车窗看着晋俞敖和小鸣嘉二人,孩子红扑扑的小脸上都是笑意。
田甜收回了目光,拍拍晋思远放在自己身前的手臂,道:“你不用安慰我,我都知道。”
“小甜……”晋思远的声音不禁晦涩起来,带着忏悔。
“我没事,我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