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是这样富贵的景象。
“小公子里面请。”乖巧的着鸭黄小袄的小丫鬟引着小掌柜进了一处屋中,在进屋前的圆月亮门儿上行楷书着海狂阁三字,小掌柜心里默记下这是在晋家三少的院子里。
“小公子要沐浴更衣吗?”俯首帖耳的小丫鬟恭敬问道。
小掌柜有些无奈,他已经十六岁了,都可以成家娶媳妇儿了,看着小丫头还没他年长,一口一个“小公子”的叫着,心里有些不爽。
小掌柜撇嘴不想答应时,屋外传来了男声:“给小掌柜请安。”
两道声音夹杂在一起,小掌柜听着熟悉,但一时也辩不出是谁,丢了那小丫鬟就直奔门口去了,撩了锦帘,见到了左岩和如水二人,面上立马就带上了喜意,兴奋叫道:
“左岩哥哥,如水哥哥你们来了啊!”
小掌柜立马就想扑上去,但有家仆在前,晋大少屋里的左岩,就俯低身子道:“老爷差奴才来伺候小掌柜。”
小掌柜心领神会,就对跟着他出来的小丫鬟挥挥手,客客气气道:“啊!那谁你回去吧,我这儿有人了。”
左岩如水暗叹一口气,这小掌柜还是一样的性子,就他声音里带的喜悦和兴奋丝毫未隐去,板着一张脸一点用都没有,亏得他俩来得早,不然这钱小主住进这屋子一定会教他人撞破,那些虚与委蛇的藻饰都定会作废。
那小丫鬟的身影刚隐没在拐角,小掌柜就拉着左岩和沉水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左岩和如水连插嘴的功夫都没有,就看小掌柜的两片嘴唇上下飞快动着。小掌柜说话的功夫,院外传来了繁杂的脚步声。
管家高叔亲自迎着水根进门,水根身子重走得慢,才晚了小掌柜一步进了屋子里。这满月冬生夏生前呼后拥的,高叔连个插脚的地界儿都没有,跟在边上四处转着就是连句话也没说上,还累得气喘吁吁。
“满月让我过去,让我过去,行不?高叔求你。”管家高叔真是看着水根那大肚子,就想往边上凑,满月不说话,冬生夏生自然把水根守得严严的,这都到了府里了,要是有个万一就前功尽弃了。
“大爷,有事您说。”水根倒是软性子,看着这头发里杂着银丝儿的高叔,让他一直跟着却是过意不去。
“诶诶~~钱小主直接叫我高叔就好,高叔啊,就想跟前小主说说话。”高叔把夏生撅到一边,乐呵呵地走在水根一边。
“高大叔也别客气,叫我水根就好。”水根面上一僵,还是客客气气的回着话,这钱小主的称呼他依然适应不了。
高叔看着水根的样儿,他老狐狸一个什么人没见过,就顺着水根的意思,开口就熟络地叫着:“水根啊,待会儿咱们去的屋子,可是老爷子专门让人收拾的,今晚想吃点什么吗?你高叔让人帮你做去,甭跟你叔我客气……”
满月不由撇嘴,这高叔还真是穷大方,一副精打细算的样儿,抠门的老家伙,拿着主人家的东西来装自己的排场,高家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一路避了人,几个人进了海狂阁,去了后院一处别屋,小掌柜和左岩如水就出来接人了。
为了水根这一个人,麻烦这么多人,水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左岩如水知进退,带着满月冬生夏生把小掌柜带来的行李收拾收拾,再各自选了屋子,都也退了,只有管家高叔还缠着水根给水根介绍这介绍那的,而小掌柜总想借机打断管家,他饿了啊,这比他还啰嗦一百倍的老头怎么还不叫人去送饭过来?
“诶诶,来,根哥我给你号号脉,这一直在马车上,吃不好睡不好的,还真是一点都不能大意。”小掌柜说着就拉起水根的手臂,但说话的时候却看向管家高叔,高叔恍然大悟般就敲着子脑袋一边出去一边说自己老糊涂了。
“呸,一个老滑头。”小掌柜很不高兴地啐了一口。
水根笑得无奈,小掌柜的脾气在饿得时候尤其大,不过那个高叔绝对是故意的,水根看高叔走出屋子时的脚步特别轻快,一点匆忙的样子都没有。
水根在晋府晋俞敖的海狂阁住下,但住在院后,院前是小掌柜打着晋俞敖好友的名义住下来,同住在后屋的还有冬生夏生和左岩如水四人,都是伺候小掌柜的,这样的排场下来,晋府里面的人都传着来做客的小公子和主人家的关系匪浅,大少二少的近侍过来了。
少数明白内情的人当然都知道晋老爷是绝对重视晋家的第三代子孙,就连晋大少晋思远在知道他的幺弟有孩儿了,那可就是侄儿,冬天的被衾裘袄都让人送来了,安神香这种小事也不落下,曾经他的孩儿若是生了出来,今年已经足岁了,在秋考乡试之时……
第69章 两难之选
小掌柜一夜兴奋地差点没睡着,喝了再多的从晋大少屋里拿来的安神茶都没有用,一大早吃了早饭,去水根的屋子里给水根把脉,水根自然还睡着在,睡在外间的左岩倒是起了,轻手轻脚给小掌柜开了门。
“什么时辰了?”水根的话中夹着鼻音,带着浓重的睡意,眼睛都没有睁开。
“还早得很,根哥接着睡,我去逛京都呢,根哥要什么吗?”
小掌柜把挣扎着要起床的水根按回床上,水根也放心地闭上眼,只要他腹中的胎儿无事就好,水根任凭小掌柜拉了他的手,嘟囔一声“不用了……”就睡过去了。
水根身子好得很,小掌柜轻轻松松活蹦乱跳的拉了住在水根边上屋子的夏生就往外跑,两个人身上都揣了足足的银两,估计逛一天都不一定会回来,冬生和满月看着两个人迅速窜离的身影嘱托的话都没来得及说什么。
水根睡醒,吃了早饭,左岩看起来很严肃,如水又像他的名字一样过于温柔,看起来也是到了弱冠的年龄,水根不知道怎么搭话,就埋头一个人吃饭,幸亏左岩和如水不是一刻不离的站在一边看他吃饭,水根一直不明白富贵人家怎么会有这样的癖好,不会觉得别扭吗?
水根挺着肚子,八字步鸭子一样身子一歪一歪的在院子里踱着步,院子里秋日的菊花与桂花开得香艳,连菊花的品种就要数十种之多,。除此以外,还有芙蓉花、秋海棠、秋葵和月季等等,让人看了不禁赏心悦目。
吴先生进了院子见了水根嘴角带着的祥和的笑,手怜惜地抚在隆起地肚上,心头一暖,他许久未见到这样淳朴的孩子了,配了他家小敖的性子刚好,就是委屈了水根这孩子了……
“吴掌柜您好。”水根转了弯抬头见着了吴先生,身子一僵,周围也每个地方能隐住身形,就硬着头皮问了好。
“水根身子还好吧,累了就歇歇,想吃什么就跟左岩他们说,别委屈了自己,就跟自己家里一样,要是有人欺负了就跟我说,我收拾去。”斯斯文文的吴先生说到后来尽语中带了执拗,水根连连点头称是,几日里见到水根的人都这样嘱托水根的。
这还未出生的孩儿就受到如此礼遇,不知是忧是福,水根曾经想抱了孩子偷偷逃走的心思几次浮现脑海,但却无计实施,孩子放在晋家好些,少些天灾人祸,看着晋家的几位少爷都是不凡的人中龙凤,这孩子还是放在晋家有出息,跟了他也只是受苦罢了……
吴先生拉了水根躺在木椅之上,悠游地前后晃着,吴先生寻了矮凳坐在一边。
“水根有想过给孩子起什么名吗?”
吴先生这样一问,水根有些迷茫,虽然整日无事,但他也真没想过要给这孩子起什么名,在心里时都是孩子孩子的叫着,确实没有想过的水根就摇了头,道:
“我没读过书,还是让其他人取吧。”
“这名字倒是大事,跟着孩子一辈子的,也会影响了孩子的命盘,不过小名可以先起,无事的时候可以想想。”吴先生笑笑,想起当初他给几个孩子起名时那时的光景,和晋老爷两个翻了一大堆书才敲定了孩子的名字。
“好,吴掌柜学问好,吴掌柜给想想吧。”水根知道吴先生是晋家几位公子的长辈,孩子名字由长辈起也好。
“我倒是想,只是孩子他爹回来了铁定不愿意,到时非跟我闹不可。”
水根听了“孩子他爹”几个字,尽量表现如常,只是羞赧之色还是教吴先生看了出来,吴先生就连眼眸里都带上了笑意,水根垂着目只点头,不做声。
“小敖啊他外面有生意,再一阵就回来,你心里别怨他,做商人的不容易,纵然成就再大,出去还是教人看不起,就说小敖他二哥吧,一身才气,那群文人里有几个是真心服他文采的,都是些俗人,有便宜沾了才和老二月白在一块的……”
吴先生絮叨着,从晋俞敖说到晋俞敖的兄弟,把三个少爷小时候那些破事都拿出来说与水根听,水根发现这富人家的孩子原来跟平常人家出生长成时一样,闹得笑话不少,尤其是三位少爷是在沧熙城长大,沧熙城也算水根的第二故乡,听了也亲切,和吴先生处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水根不由和吴先生亲近了许多,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从吴先生的身上水根看到了老爹的影子。
至于吴先生和晋老爷和三位少爷的进一步的关系,水根没询问,晋家里的依云人不仅是族人的关系那么简单,水根也不像在楚哥那边期盼什么。
吴先生和水根一起用的午膳,吴先生还和水根说了一些孕期里要注意的事项,不及小掌柜的全面,但都是容易忽略的地方,怕是经验总结而来的。送了吴先生,水根卧床午休,不由揣度起吴先生话中带的意思。
三位晋少都是沧熙城长大的,和晋老爷不亲,倒是和伴在身边的吴先生亲昵些,事实上,晋家各个子孙都是在晋宅长成之后才随了父亲经商,这就是为了有认祖归宗的考虑……这应该是因为依云人已经不多了,这一个晋家就是一个独支,子孙身子又特殊,不这样做也别无他法了吧?水根想起自己在沧熙城受了晋家的接济也是在上善药铺的老掌柜给他把了脉之后。
吴掌柜这番话中透露着,让水根考虑留在晋家的意思,若是留了下来,这孩子便让水根带在身边,也不用水根跟着晋三少,住在沧熙城的晋家族宅就好。
水根怎么能不心动?这是他的血脉,是他的亲生孩儿,若是舍了,就一辈子不能相见不能相认……可是文元哥和老爹呢?那个英俊凌厉深刻的男子也会由他带走孩子吗?
水根辗转反侧,看着帐帷上细密的花纹出神。
第70章 刹那、相逢
晋思远在入秋时做了一个梦,是关于他那未出生的孩儿的,醒时一身冷汗,后背都汗湿了,后来这梦隔了几天便来一次,晋思远在梦惊之后就睁眼到天明,未曾在睡过去。
皇都的晋家府邸传来了好消息,让他稍感欣慰,但也怕他的幺弟小敖如他一般,行差踏错,让那孩子……唉,不想也也罢,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
若是当日他狠狠心,拦下了田甜,那孩子也许就能保了下来……晋俞敖心绪不宁,夜里发梦不断,去了供着孩子灵位的庙里住了两日。庙里是不收这样胎死腹中的孩子,阴气太重,庙中的主持也劝过晋思远让孩子了化于自然就好,但晋思远怎能就此无牵无挂呢?
庙里的主持给晋思远披了一卦,说晋思远执念太甚,不能自拔。凡事看开些好,若是真的人人能看破红尘,何有成佛成仙之说,主持说这就是晋思远命中的劫。
晋思远不问如何渡劫,他是不想渡了这劫,渡了就和那人无了牵连了,这红尘怕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牵挂了。
在庙里枯坐许久,听诵经之声于耳,都说这些东西能安抚亡灵,以前他不信,现在他信了,因为他身上现在背负这一条他还不起的命债。
怕他身上的晦气沾了他未出生的小侄儿,晋思远出了庙宇就打算忙完京里的事就离开,
然后却跟那个人不期而遇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早知那人来了京,没想到就趁他不备时闯入了他的眼中。
“听说,书翰近来官运不错。”
客套生疏的问候,许久之前都是亲密的直接叫名字甜,品人生甘甜之意,是他父亲对他的期许。现在相隔一年再见,晋思远小心地保持着距离,书翰,书翰,你也算了了心愿吧。
“多谢晋大少挂念,田某人不过是一时运气罢了。”
田甜抬眼看了坐在面前的男人一眼,比记忆中的瘦了许多,也许是隔了袅袅茶的氤氲看不清楚罢了。田甜暗自咬牙坚持,怕自己下一刻就落慌而逃,他们之间的联系只能靠千千万万人之中的“听说”了么?
听说晋家要与两江总督家里结了秦晋之好,听说晋家的生意遇上了麻烦,后起之秀孙家正在重新整合势力,听说眼前的人一切那好……现在遇上,也只是瘦了而已,他们俩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