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根在床上躺了不到两日,皮糙肉厚地又生龙活虎了,每天起得早,去后院拾弄他种的那些菜,入了八月能种的菜有些少,那些葱蒜一类一般家里面都会自己种些,水根虽然是闲来无聊种的,但现在不用做饭烧菜,只能选择最后卖掉,所以就捡些能卖掉的菜种,只有菠菜、油菜和小白菜而已。
浇完菜,水根就开始编竹篮、竹筐一类的竹制品,等身子上那些紫的青的印子消了,水根就开始隔两日就往老爹那里跑,同老爹说说话,当然会牵扯到一个在外面的文元哥。
当初文元哥赌气离家出走,然后就跟那些市井之徒混在一起,先是几天,后来就是几个月不着家,水根一直对这事很是自责,但老爹总说那是文元哥自己没过自己那关而已。
“老爹,你说现在文元哥在干什么?”
“他啊,最好好好待着,别去干什么的作奸犯科的事情,我就烧香拜佛了。”老爹虽然嘴上着无所谓的话,但水根总能从言语中听出那份担心。
“爹,要不我什么时候出去的时找找文元哥吧?”
根据和晋家的交易,只要做完第三次次后每月就有两次可以出宅的机会,虽然一次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晋家这样规定,应该是防止他们突然反悔想要毁约潜逃吧,不过给放风的机会已经很不错了。
“不用了,他要是想回去自己就会回去,刚好回去给看看屋子,小根子现在也不方便,就不要给晋家添麻烦了。”
水根听了话,觉得也是,就没再坚持了,心中想着等到了来年开春,拿了晋家给的银钱就可以跟老爹和文元哥离开这沧熙城了……
不过,水根还是想出宅子到外面逛逛,不过这三次要攒到什么时候……也不知先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坐在书桌前胡乱翻着账本的晋俞敖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第29章 听雨屋话
水根和进宝坐在屋内吃着青提子,看着屋外绵绵的细雨。自短短的梅雨期过后,这是第一场雨,不像水根以前住的地方,那梅雨可以下一两个月之久,沧熙城梅雨的日子短得很,前一时还是下雨消暑,这时便是一场秋雨一场凉了。
院中硕大的树下的地面依然还是到干的,这雨的势头很弱。早晨起落起的小雨让水根不用去浇菜,种下已有大半个月的菜已经抽芽发枝了,看着也倒喜人。
“嗝~”进宝吃撑了,便拿巾子擦擦手和嘴,继续静默地看着外面的细雨。
水根的食量一直未减,还在一颗一颗提子地往口中丢,这东西也是水根进了晋宅才吃上了两回,像是葡萄,却吃起来简单,可以不用吐籽吐皮,看起来小巧晶莹透亮,味道也好。
到了晋宅,水根见了不少新奇的东西,如那照人的铜镜,竟能把人照得那般清楚,连藏在眉中的小痣都寻得出来,水根还真是第一次这般清晰地看自己这张脸。还有进宝跟他说得那叫西洋钟的东西,说是来看时辰的,在三少爷的房中就有一座,每每到整时时还会像公鸡一般打鸣,水根倒想见上一见。
“唉……”水根叹息了一声,最后解闷的提子也没了,这教他如何是好,这上午的光景还没有过完,中饭也还没有吃呢。
看着越来越密雨帘,水根想起未进晋宅的日子,就不觉想尝尝鲜鱼的味道,蓦地思绪又转到到那日自己救的男人。水根因为要来晋家,时间紧得很,就没有再去看看那人,也不知那人现在如何,伤好的怎样了……
隔了水根住的小别院有段距离的主院中,朦胧的雨雾中,“吱呀”一声的开门声,招财撑着描着青绿小荷微露尖角的雪白十六骨油纸伞先出了门,随后走到伞下的是着着锦蓝色金丝压边长服,乌发中插着玉簪的晋俞敖,剑眉下一双藏着冷鸷眼看着教人心烦的雨眯起时透着挑剔和不耐。
伺候在晋俞敖身边的招财进宝二人已经摸透了自家主子七八分的性子,虽然易怒,放肆不羁,寡情薄性,但若不逆了他的鳞也就无大碍了,在晋家里都知道晋三少是难伺候的主,对着招财进宝二人也跟着畏惧两分。
招财将伞都给了晋三少,一路上青砖细草,招财的后背的衣裳慢慢被雨淋透了,微风中泛起几许凉意。
索性路途不远,沿着青石板就进了一间偏僻的小院,院落虽偏僻,但其中花木错落有致,细雨冲刷之下更显出几分生动,尤其是院中的大片细竹,青翠欲滴,空气中隐约还有清新的竹的气息,可见这主人对自己的院子很是上心。
屋中无人出来招呼,晋俞敖便径自推了虚掩的门进去,与屋外的冷清不同,屋内倒是暖和些,夹杂着药味,却让人觉得压抑。
“吴先生。”
晋俞敖站在门帘后叫了一声,这绣着青山绿水的布帘有些年头了,侧面因为长期撩起已经磨损的厉害,屋中的家具也显得老旧了,但吴先生一直未曾换过,看来是个恋旧的人。
“进来吧,小敖。”
招财帮着撩起门帘,晋俞敖低头钻身进去,屋里熏了香,雾气蒙蒙,却不刺眼,只是有些看不真切罢了。
“伤都好了?”吴先生从床上坐起身来,面色有些苍白,带着疲惫,眼下是青色的困顿。
“差不多了,大夫说从今个起就能下床多走动走动了。”晋俞敖拿了搭载衣架上的衣裳搭载吴先生肩上,简单的触碰却能感受到那身子的淡薄,晋俞敖不禁皱眉。
“那就好。”
“大哥的事情,你就不要多管了,现在倒好,把自己先给累病了。”晋俞敖搬了圆凳坐在床边。
吴先生只叹息了一声,却没有说话,晋俞敖知道吴先生心中还是放不下大哥晋思远的事。
“改天我找大哥谈谈吧。”
晋俞敖实在不明白他大哥一向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在感情的事上就这么心甘情愿地委屈自己,还连带着吴先生的日子也不好过。这吴先生刚到晋宅,听了大哥那边的田甜有喜了,就三天两头的张罗着,却总有人不领情,还恶语相向,晋俞敖也是看吴先生他这么累着才妥协去的那个男人那儿,可最后吴先生还是把自己累病了。
“我这病是着凉了,不干你大哥的事,你找他做什么。”吴先生温声劝着,这几日躺在床上他在想晋思远的事他是不是参和得太多了一点……
“那便不找大哥,我找那位田小主去。”晋俞敖的声音中不带着多余的情感如,此四四两拨千斤的回答却让吴先生有些气闷。
招财端了壶热茶进来,又退了出去,晋俞敖给吴先生倒了一杯,自己也捧上一杯。吴先生的这边的杯盏有些粗糙,却在这样的下雨的日子里在手中摩挲着有股别样的情调,晋俞敖总觉得自己的爹爹拣了个大便宜,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人却能抓得住吴先生这样脾气温和又才气俱佳的人。
又听了吴先生叹息了一声,晋俞敖回过神来,便道:
“你放心好了,那可是我大哥,我可没胆子动他的人,只是去给一些人提个醒而已,怕是他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晋俞敖本来是安慰吴先生,却说到最后话语多了狰狞和狂肆来,便住了口,看来他对那个田甜的厌恶比他自己的认识中还多了几分。
“那田小主是读书人,难免有几分傲气,你不也是,我听说你还嫌弃那钱小主,人家不是挺好的,为了自己爹爹的病才来得咱们晋家,这孩子高管家暗中照顾好几年,自然是知根知底,不会把什么人都送进宅子里来的。”
晋俞敖听了吴先生的话,只是点头,吴先生见了晋俞敖脸上无异色,便接着道:
“有些事,我不说你也明白,你二哥现在和那席小主还未行周公之礼,但感情日笃,日后就应该跟在你二哥身边了,只是子嗣却不一定有……”
吴先生说来不禁有些遗憾,这大少晋思远那一团糟,果然强扭的瓜不甜,三少晋俞敖这又一向性子倔得很,因为自己身子特殊,自小就厌恶男人,只可惜了水根这个好孩子。好不容易,二少和这席慕恋看对眼了,两个人花前月下,吟诗诵对,好一派文人气质,就是把正经事给忘了……早知道他就不来了,换晋老爷来,也许……情况会更糟……
“今晚你就去钱小主那,多处处……”可以不做那事的,吴先生如此暗示。
谈话到现在,一直心中无甚波澜的晋俞敖不用心中一动,假装略微思考一下便点头应下了。
吴先生心中大喜,离上次晋俞敖去小别院那儿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这多是为了晋俞敖考虑,让他多缓些日子……却不知道,晋俞敖等这一日许久了!
吴先生叫招财进来,吩咐道:“招财你现在去高管家那儿,说三少今晚去钱小主那儿,你也顺道再去别院,让进宝准备一下。”
“是”,招财恭敬应下,又抬头问自家主子,“爷,待会儿要小的过来接您吗?”
“不用的,我自己会回去,你快些办完事就回去,换身衣服,省得爷身边又有一个药罐子。”晋俞敖简单的吩咐。
“好勒爷,小的这就去。”招财清脆地应声。
招财把那把描着一抹清新绿意的伞留给三少,自己在屋里另觅了一把普通的油纸伞,晋俞敖和吴先生听着外面招财踩着水离开的脚步声,又说起话来。
“每次都是如此麻烦?”晋俞敖意有所指。
“你去多了自然就不用这么麻烦了,这终究还是为了你好。”
“那以后就定下个固定的日子吧,省得如此麻烦,四处通知的。”
晋俞敖的建议让吴先生差点潸然泪下,果然还是这三少疼自己,突然觉得这病没有白得,这孩子还是个软性子啊。
“那便……一月三次,按今日来算,就是每月的五号,十五号和二十五号,小敖,你看如何?”吴先生不敢狮子大开口,什么“以后感情好了,你可以把他接到你屋里”的话自然不敢说,怕适得其反,不过着孩子的性子有些古怪,难以捉摸。
“就按吴先生说的办吧。”晋俞敖难得乖顺地应下,吴先生感觉自己的病都好了大半。
外面的雨下下停停,成不了什么气候,但天气却是凉了几分,晋俞敖在午膳之前回去,他倒是想过陪吴先生一起用膳,但是吴先生吃的是药膳,他可没兴趣尝试。
晋俞敖撑着伞回了自己屋,招财就开始吩咐人去布菜,午膳不意外地多了几样补食,晋俞敖也说什么,今晚是要大干一场的时候了!
第30章 揪心的进宝
水根晚饭吃的早,之后进宝就开始忙起他来,先是让水根泡了澡,还特地嘱托让他多在水里待上一时,水中不知放了什么,闻起来很舒心,进宝趁着水根泡澡的功夫换上了被褥,在屋里点了熏香。
水根别别扭扭地从水中上来,穿了新衣裳,就里屋呆着,做些准备……今晚那人要来,才会如此布置得繁褥……
水根平时都是穿着自己带来的衣服,总觉得晋家给的衣服太贵重,他穿着浪费,现在又时常种种菜,编编竹篮之类的,穿着带来的短衫褐衣做起事来也方便,只是在夜里睡时会穿着晋家给送的亵衣,丝滑舒适,贴在身上透着凉意的舒服。
再有只是在三少过来的时候,会从里到外换上质地上好的衣赏,不过也穿不多时又会脱下来……只是气温降了,水根只带了夏天的衣裳来,到时还是要穿着晋家做的衣裳吧。
天空从早晨起就阴沉着,现在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屋里点上了蜡烛,昏黄的一片,水根搓着衣角,坐在床榻上,盯着那一豆之光,这样的等待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钱小主,要吃橘子吗?是老爹嘱托黑子送过来的哦。”进宝探进来脑袋,对着水根晃晃自己手中的还是青皮的橘子。
“要一个。”青青的橘子看起来意外地很能引诱胃口。
水根刚将橘子拿到手,院中就传来的脚步声,进宝赶紧出去迎接,水根站在木门边,看着伞下高挑的男人,信步进屋,随着进屋的招财收了伞。
水根见了那伞下邪肆的男人,五官生的甚为好看,浓黑的剑眉,鼻梁挺直,薄薄的嘴唇,是戏文上唱的那般非常薄凉非常寡情的长相,只是眉宇间的压迫感太重,太过于好看,而生出了一种肃厉冷漠,让人不由会有心头胆寒的感觉。
原来他醒来时这般模样……水根这样想着,跟着那男人进了里屋,心中还是很惊奇,明明睡着时十分平和温柔的一张脸在醒时却像成了另外一张,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可能自己是记得不太清楚了吧,水根不由叹息了一声命运弄人。
“宽衣。”
男人清冷地开口,张开双臂,宽袖垂下,水根有些犹豫,但招财和进宝二人都在屋外,只能自己上前。
进宝只在水根刚进晋宅时伺候水根穿过几次衣裳,水根只能努力回想着进宝那时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