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哭也好,倒不是为他,为你自己。”薛小召耸耸肩。
封珏苦笑:“为了我自己的无用?”
“无用和有用也只有一墙之隔,何欢打你是为了留个纪念罢了。”薛小召指了指封珏眼角的血迹,那是摔倒时被石子划出来的,“喂你这里的血要流下来了。”
封珏又擦了擦眼角,眼角痛得让他忍不住吸口凉气,但薛小召在眼前便忍住了,苦笑道:“纪念?又一次战胜了女人面的纪念麽?”
“纪念他最後一次名正言顺地打你。”薛小召说道,拔了一片树叶放嘴里叼著。
“为什麽?”封珏没来由的心慌。
“我老爹,打算收你做花间堂关门弟子第五人。”薛小召叼著叶子,扭头看他。
“哦…”不是要赶他出去,封珏松了一口气,却被薛小召的话炸翻了脑袋,“什什什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薛小召把树叶勾回嘴里。
“这这这、这怎麽可能?”封珏目瞪口呆,不敢相信是自己耳朵听到的东西。
把树叶吐了出来,薛小召转过身子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封珏,掐著下巴,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我老爹说你天赋异凛,有过人之处。”
封珏睁大了眼睛,不由心有期待:“我怎麽有过人之处了?”
薛小召笑得有些邪恶:“我之前不知道,但是经何欢这麽一搅合,现下知道了。”
“是什麽?”封珏赶忙问道。
“耐揍。”薛小召摊手,不怀好意笑道。
封珏的脸变蓝了。
坏心地看著之前信心膨胀得如一只球的某人,现在只像只霜打的茄子瘪了下去。薛小召好兄弟一样搂著封珏的肩膀:“平常就算武力不低的人挨了何欢那一掌,最起码断三根肋骨,而你只是胃出血而已,可见你的抗打能力非常惊人啊!”
“真是多些你的赏识…”封珏连妄想的念头都死绝了。
薛小召笑得龇牙咧嘴:“别气馁嘛,这可是好多江湖人求之不得的小强体制啊!”
“请别再说了…”封珏被打击得就差没给跪了。
薛小召收起玩笑心,他其实明白薛潘收封刀做弟子的原因。在四周都是黑墙看不到前面的路、在所有人的冷嘲热讽下都能好好地努力,玩命一样的努力,不是什麽人都做得到的。努力也是一种天赋。他给他的那些书非常幼稚,启蒙的孩子都不屑一看,但是这个人,这个曾经无能到什麽都不会做的人,一页一页地翻看著,最後再问起他,竟已是倒背如流。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再给他一次机会麽?
看著苦恼的封珏,薛小召说:“你知道花间堂为什麽强麽?”
“这…”封珏想了一想,正色道,“请指教!”
薛小召看了看蓝天:“所有的弟子都和你一样这麽走过来的。”
封珏目瞪口呆:“何欢那个女人面也是?徐温也是?”
薛小召点了点头:“无一例外,当然,除了我。”
“那…在这麽多愿意努力的人中,吕渊徐温何欢又能脱颖而出,是不是很强呢?”封珏问道,薛小召听了点点头。这一点头,让封珏足足怔愣了很久。一阵心慌突然袭遍了他的全身,这些人都那麽强,自己的立足之地又在哪里?
薛小召心下了然,斜眼道:“你有没有信心?”
“当然!”封珏抬起头。
“当然有,还是当然没有?”薛小召挑眉。
“当然有!我会努力变得很强!一定要超过他们!”封珏看著薛小召,一字一句地说道。
薛小召避过封珏眼里的火热,偏过头去:“随你。”
“小召,你看著我变强好麽?”封珏拉过薛小召,抓著他的肩膀对他说。
“你变强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何干?”薛小召拉开封珏的手说道。
封珏没有再拉回薛小召,只是说:“谢谢你这些日子一直鼓励我。”
“你该谢的人是你自己。”薛小召瞥了他一眼,“你自己的路,又不是我帮你走的。”
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在薛小召的脸上洒下一点明,一点暗,和煦阳光下的他,真是让封珏看痴了。
“总之,”薛小召转过身,看著封珏说道,“日後请指教了,五、师、弟!”薛小召笑得太灿烂,让封珏全身都暖烘烘的,也把他的脸烤得滚烫滚烫的。这道初夏里的阳光,明明沁凉沁凉得很,却把他的心烫到了,烙下了深深的痕迹,就再也抹不去。
第二日,封珏顶著黑眼圈被何欢粗暴地拉起来,在徐温柔和的眼神下战战兢兢地换好了衣服。拿过丫鬟盘子上的茶盅双手端给薛潘,又深深磕了一个头:“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好,”薛潘点点头,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日後不要枉费我的苦心。”
封珏乖觉点头,又拿起一杯茶双手端给站在左侧的吕渊,深深地鞠躬:“大师兄。”吕渊接过茶杯沾了一口就放回托盘上,恩了一声,算是答应。
“二师兄。”给徐温端了茶,见徐温笑得好温和…温和到诡异。徐温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就道:“五师弟,好自为之。”
这人…就不能说点正常的话麽?封刀无奈地端茶给何欢:“三师兄。”这一声颇有些咬牙切齿。
“好,乖乖听话,三师兄一定、好生、教导你!”何欢也是咬牙切齿地笑著,吕渊疑惑地看了一眼何欢。
鬼才理你!封刀心里腹诽道。
最後拿过最後一杯茶端给薛小召,对上他的双眼道:“四师兄。”薛小召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就低下头接过茶杯,不看封珏的眼睛。
“封珏,你选一件兵器。”薛潘站起来,带著封珏在排在大堂中的四排兵器架中站住,“这代表你学武一生,它将会与你生死与共。”
天空一碧如洗,和煦的阳光正从密密树叶间的缝隙间射下来,形成一束束粗粗细细的光柱,把这小院子照得通亮。
封刀坐在院子的草坪上,看著手里的至宝,刀身通体雕错花纹,饰有线条流畅的错金涡纹和流云图案。
他一眼就相中了它,这算不算是缘分呢?封珏想著。
刀的名字叫岚影…是和薛小召的残影剑出自同一名家之手,让他知道了,心里不停地泛著暖流。
封珏摸著刀身念道:“人在,刀在,人亡,刀也亡,你跟了我,我定不会辜负了你的名!”
他举起那把刀,好像要刺进天空中一样。
仰著头,看著刀尖那闪闪的阳光:“从今日起,我封珏,唤名封刀!”
他笑了,明若春景,那刺穿云块的阳光就像根根金线,纵横交错,把地上灰蓝的人影与泛著冷寒的刀身缝缀成了一幅美丽无比的图案。
薛小召靠著门口,看著那兴奋无比的灰蓝人影,叼著小草的嘴角弯起了弧度。
罢了。
就先让他乐够一天吧。
☆、第六章
“这武谱你可记著了?”薛小召将剑暂时交给封刀。
“看清楚了,我只打一次。”见封刀点了点头,薛小召说了後就闭眼凝神,蹲起步子,慢慢地划开右脚,手配合地运起气。再睁开眼睛已是满含杀气,右掌一横,凌空劈下!
唰!刺破空气的声音,突然响起,澎然一响,空气都好似被这式掌刀下劈,一下子劈成了两半如气浪朝封刀席卷过来。
“好…快!”封刀睁大了眼睛,努力看清楚薛小召出手的每一个动作!棕衣少年神情不变,一步踏出,右拳翻掌,轰然拍出。落在封刀眼中,稳扎,多余的动作很少,看似没带多大力气,威势远远无法与吕渊平时练的剑术相提并论,但唯有当面看著才能感受其中的力道!
棕衣少年喝了一声,身形如猎豹,迅猛的扑击过来,笔直的扑击路线直接化作一道流光,掌风毫不留情的砸下,气浪席卷,碰碎了周围的假山般!
封刀被震退了,睁大眼睛,才发现薛小召已慢慢收了掌。不可思议地朝左右看看,假山根本没有被震碎…恐怕是薛小召出掌的气势让他产生了幻觉!
“打到这种程度,就差不多了。”薛小召说,他的额上一点汗液都没有出。
热血的狂潮一下子席卷了封刀,他把刀交给薛小召,就一点点地打了起来。额头上慢慢起了汗珠,而後整片背部都汗如水流,手酸得几乎抬不起,却没有停下。
薛小召一遍又一遍地看著他打拳,时不时地指点。更多时候是靠在树干上看著他练武,嘴里叼著换了一根又一根的小草。
“好了。”薛小召叫封刀停下来,恐怕不叫他停下来的话,这人打得入迷,手累断了都不自知,“午饭前,你继续练马步,记住,要稳扎稳打。”说罢给了封刀一样东西。
“这是…”封刀第一次怀疑自己看错了。
“你没看错。”薛小召点点头。
“跳蚤?”封刀瞪大了眼睛,恨不得把绑在窗户上的那只跳蚤分了尸。
薛小召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练马步的时候看起来很闲,我就给你加量,怎麽,你有什麽意见?”
“当然没有!”封刀马上说道,“可是…为什麽是跳蚤?”
“蟑螂蜘蛛蜈蚣七步蛇跳蚤,你可以任选。”薛小召摊手。
“我还是选择跳蚤好了…”於是蹲下马步,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绑住的跳蚤,又回头问道,“这样看下去,真的会把跳蚤看得比车轮还大?”
“应该,也许。”薛小召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看了看封刀蹲马步的姿势,恩,抬脚,踹!
薛小召笑眯眯地收起脚:“你的功夫还差远了,要稳扎到怎麽踹都不动如山才行。”说罢悠悠地扬长而去。
“封刀这名字不错。”吕渊路过对著封刀说了一声,後又朝著薛小召离去的方向跟去。
窗台下,是被一脚踢贴在墙上、独留两行清泪的封刀……
於是日後,天未光就能看见一个勤奋练武的灰蓝身影,薛小召突然觉得,这个人挺适合穿灰蓝的衣服。
“四百九十八…”
“恩。”
“四百九十九…”
“好。”
“五百!”
“不错。”
午後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枝,轻轻的打在神情慵懒的棕衣少年身上。地上是拼命撑著手做起伏的蓝衣少年,做了五百个达到目标就一身汗湿地趴在地上。棕衣少年蹲下身来,拿了根树枝戳了戳在地上装死的人,四只眼睛对视。
薛小召嘻嘻一笑:“接下来,单手举起我,两百次。”
“十三…”
“恩。”
“十四…”
“好。”
“十五…”
“不错。”
蓝衣少年汗如雨下,马著步,左手插腰,右手单手撑著棕衣少年的腰部,像举木桩一样上上下下。薛少主就大爷一般、闲闲地保持著侧身撑脸的姿势,乐悠悠地享受著被举起又放下、上上下下失重的趣味。
“四十九…”
“坚持。”
“五十…”
“不要气馁。”
“五十一…”
“使劲。”
“那个,小召啊…”
“说。”
“你能不能不要这麽盯著我,我会害羞诶。”
“……”
封刀不好意思地放开一只手抠了抠脸,现下他单手抓著横在莲塘上几米的铁杆,正一上撑起手、又一下地吊著身子,实在费力。一脸无聊空虚的薛少主就坐在不远处的树枝上看著他,让他觉得真是很不好意思。
“你是女人吗?看看就会脸红。”薛小召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不是这个意思啦。”封刀真是不好意思说出原因。
“继续!”薛小召懒得理他的婆婆妈妈,没好气地说道。
“是是是…”封刀吃了鳖,只能乖乖的继续。
斜阳像一颗火红的蛋黄一样挂在树林的边上,黄昏时的天际,蚰蜒著云丝,像一份灼热缱绻的心绪,懒懒蠕动起淡淡的烟痕。
树林里的小道上传来人声,有些跳动,有些活泼。
“用力啊!你可不能认输!”薛小召斜坐在装满石头的车上,对著前面那个奋力拉车的少年说道,还时不时拿袖子作扇假意给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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