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改日再来。”
“没事,你们都走开。”来迟摆摆手,走到门前便直直跪下,吓的后面的宫女公公连忙都跟着跪了下来,顿时皇后寝宫门前便呼啦啦一群人跪着,气氛格外肃穆。
来迟跪下了也不吭声,身后的宫女公公更是不敢吭声,初春下了夜依旧冷得厉害,宫里面都是用青石板铺的路,跪上去格外寒冷,可是来迟便是一直跪着,他知道皇后心里有怨,但是她更是太子的亲身母亲,苦肉计便是最上策了。
一个时辰之后,来迟的酒意已经散开了,没了酒劲加上他内功也没有,更是格外寒冷,跪着的膝盖估计已经青紫了,整个脚都麻木没了知觉,不过来迟还是面不改色。
现在的形势,容西家虽然倒了,但是武将最重的便是情谊,便是没了军权,仍不能小看容西家的影响,所以皇上是断不会和皇后闹翻的,皇上自然不可能低声下气来和皇后和好,不止是身份的关系更是皇上来求和只会更尴尬,而身为皇后的亲儿子的太子便是最合适的,现在就是看谁更狠得下心了。
另一边,重晏宫内,阜奕与阜盍难得心平气和对面坐着,自阜盍当年离宫,重晏宫便封了,不过日日依旧有人仔细打扫,过了这么多年倒是依稀如旧。
伺候的婢女早就都退了出去,宫内灯火通明,屋角摆着燃着沉香檀木的暖炉,倒是觉得格外温暖。而桌上摆着煮好的茶,热气氤氲,泡茶的水是那山上运下的幽潭寒水,泡茶的茶叶是千金一两的白山云雾,只可惜茶是好茶,对坐的两人却都没有品茶的心思。
“上一次,与你坐在这里一起品茶,似乎已经是十六年前的事了。”阜奕喝了许多酒,此时眼角有点微红,一扫人前那副威严端庄的皇帝模样,眼神殷殷看着阜盍柔声道:“还记得当年你最爱喝这白山云雾,每年让人给你送去的,也不知你喝了可满意?”
阜盍端起茶喝了一口,放下冷声道:“这茶还是配上这水才是上品,潍城的水,泡不出这个味道。”
“是我疏忽了,以后我让人连着水,也一起给你送去吧。”
“何必呢。”阜盍抬头,看着阜奕沉默片刻,才叹息道:“哥……我……。”
阜盍话还没有说完,阜奕猛地站起来,阜盍一愣抬头看着他,却看到阜奕眼圈都红了,看着自己哆嗦着嘴唇,好久才伸手过来拉着自己的袖口,张嘴哽咽道:“小盍……你原谅我了么。”
看着眼前这个人,阜盍觉得心里面像是浸满了水,柔软又沉重。
记得小时候,这人总是这样一幅胆小怯弱的样子,明明是哥哥,却喜欢躲在自己背后,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自己便是他唯一的依靠,总是要牵着自己的袖口才会安心,若是看不见自己就会慌乱不安。
那一场皇位之争,自己以为他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可是如今见了,原来这个人其实还是原来那个样子,原来自己一直以为最了解他的,却其实没有真正明白过他。
☆、乱心
夜幕垂,重晏宫内,两人对饮,相对无言。
阜盍明知道眼前这个人,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小孩子了,可是被他这般望着,便忍不住恍惚,仿佛之前那些被背叛的伤痛都带了无可奈何的疼惜。
沉默良久,阜盍仔细想了想自己的心意,只能开口道:“哥,当年之事,我的确是怨过你,但是没有恨你。而且这一年发生诸多事情,现在想想,这么多年来大概也不真的怨,只是伤了心吧。”
“当年许多事,我不能与你解释……。”阜奕见阜盍免得惆怅,心中大痛,蹲下仰面望着阜盍道:“小盍,哥从未想过伤害你的,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你定要相我。当年的事情,你别再追查,也不要问,算是哥求你了,行么?”
其实阜盍今日来,只是想求一个解释,以解了当年的心结。
可眼下情形,不管如何,这个人也是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而在自己面前却蹲□,这般几乎卑微的姿态,恳求自己不要追究往事,让自己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追问了。
而阜奕这么说也是无奈,这么多年来,他背负这那般沉重的秘密,即便当年已经下定决心独自承担,但是却没有一日不妄想着,与其与阜盍相隔万里冷若路人,还不如摊开了两人一起苦着互相慰藉。
可是转念有一想到,阜盍的性子最是强硬,对母亲也是格外喜爱,爱憎分明眼里容得不半年沙子,若是知道了当初那般的真相,又会何其痛苦,如此一来宁愿自己背负这秘密忍着,也不忍心说破了看他痛苦。
两人各怀心思都没有开口,阜盍看着眼前这人,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追问。
眼前这人,虽然比起小时候长大许多,可是眉眼之间却依旧带着年少的影子,大概是皇帝当得久了,眉目之间多了许多威严,可是在自己面前这些威严都尽力收敛了进去。
突然,阜盍脑海里便浮现出另一张脸,与眼前之人眉目也是相像的,只是那张脸稚嫩些,总是一副冷眼旁观的表情,说话也最是牙尖嘴利惹人恨,明明是半点不讨喜的。可是偏偏极少数时候,偶尔那张冷清的脸上展露的一丝笑意,眸子闪闪得像是夜幕之上的寒星一般夺目,让人无法移目,迷恋不已。
“小盍……。”阜奕蹲在一旁,拉着阜盍的衣袖,见他良久沉默不言,以为是因为自己的恳求在生气,便小声怯懦叫了一声。
被这一声惊醒,阜盍才发现自己在这种时刻,脑子里面居然想得全是来迟,突然之间,便有一种心境清明的感觉。
也是,自己既然已经认定了那个小子,那边是要尽力围着他多想想的,往日的那些陈怨旧恨,若是不处理好,如来迟那般小心眼又敏感,定是更不会相信自己的诚意了。
“哥,你知道我的性子,若是不清不楚,总是不能放下的。但是如今,我打断开始过新的日子,我便只问你一句,当是和过去了结,日后我便再也不问了。”阜盍顿了一下,看着阜奕静静道:“我只问你,当初你告诉父皇,我并非他亲生,可是为了让父皇传位于你,而说了假话?”
而阜奕却完全没有注意后面的问题,耳朵里只回响着阜盍说不愿再纠缠旧事,要好好开始新日子。那些旧事,虽然多有矛盾伤怀,可是也有昔日两人相依长大的回忆,如今他却要说都抛下,怎么可以!
阜奕心中忐忑,凄惶看着阜盍追问道:“小盍,你要和往日诀别,是何意?”
“我……有了想要好好守护的人,不想因那些旧事,惹了他猜忌。”阜盍想起来迟,满心都欢喜起来,便是表情也溢满了柔情轻声道:“之前我已错过了许多,日后便不想再与他错过了。”
“是谁!”阜奕猛的攥紧了阜盍的袖口,面色惨白,瞪着阜盍道:“他是谁!”
阜盍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答道:“他叫来迟。”
“来迟?怎么可能!”阜奕摇头,坚决不信,对着阜盍喊道:“小盍你定是骗我的,那种从小倌馆里带出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你才不会看上那么个东西的对不对?!”
对于阜盍身边的人他都是有调查的,想起之前看过的密保,阜盍府中的确养着一个叫来迟的男宠,可是那种从小倌馆里带回来的东西,怎么可能得到阜盍的爱,甚至都没有碰过那个男宠,怎么可能就会爱上了,还为了那么个东西要抛弃过去,与他幸福生活呢!
那自己这么多年的犹豫和坚持算什么!
“哥,确如你所说,他是没什么好的。”阜盍想起来迟那不讨喜的脾气,笑着点了点头认同阜奕的评价,看着阜奕顿了顿,又换了严肃的表情,一字一句认真道:“可是,我偏偏就是喜欢了,有什么办法呢。”
“你!”阜奕一口气堵在嗓子眼,看阜盍的表情,却一点不像是作假,剩下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向来阜奕极少有大悲大喜的表情,如下急怒攻心,加之本就喝了酒面色潮红,如今对着阜盍大吼,便完全失了仪态。而阜盍诧异着还没回话,阜奕却已经眼圈红红,泪珠便滚了出来。
这一哭吓了阜盍一大跳,赶紧拉着阜奕直接坐在自己膝上抬手给他擦眼泪,阜盍本就生的比阜奕身材高大,小时候两人常常滚做一处玩耍,也没觉得这动作有什么别扭。这皇上此时也没了皇上的样子,被阜盍抱在膝上便又想起儿时的种种亲昵,更是悲从中来,呜呜哭着停不下来。
“也没说什么严重的,怎么就哭了,你还是皇上呢!”
“谁愿意做皇上,若不是顾念娘亲名节,你以为我愿意与你分开么!”阜奕悲伤恼怒也没了顾忌,哭喊着吼了一句,然后两人都僵愣住了。
阜盍原本就怀疑当初的事情时有□,之前因为被怨恨蒙蔽,才对阜奕百般猜忌厌弃,如今仔细想想,自己与阜奕从小相依到大,怎会不知道他原本那与世无争的性子,对自己更是百依百顺依赖非常,若非不得已的原因,怎么可能突然大变,与自己争起那皇位来呢。
更何况,自己当年被流放到蜀中,虽然也有自己的能力原因,但是能够平定蜀中,打下半边江山,仔细想想其中的确有许多巧合之处,原先以为是天不亡我运气好的缘故,现在想想,只怕是自己这个皇兄在背后诸多帮助,才有了今天这般的结局吧。
如此一想,便是连一点点的怨恨也没有了,伸手擦了擦阜奕还凝在眼角的几滴泪珠子,看着他一双红红的眼睛目光温和得问:“哥,你且老实告诉我,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阜奕摇头,要紧下唇喃喃道:“娘亲过世之时,曾嘱咐我切莫不可以让你知晓真相,我不可以告诉你。”
阜盍无奈,但也知晓自己这个哥哥,虽然不像自己这般强势,骨子里却是最为倔强的,一旦认定的事情极难说服。
强势不行,阜盍便软下性子好声好气哄劝道:“哥,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我去药王谷看病,你偷偷溜去看我的事情么?当时我泡在药桶里,因为用药而疼得死去活来,你看了急着只哭,死活也要泡进来。我不让,你便说,我们既为兄弟,便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与其你看着我心里疼痛,不如一起进来与我一起受些皮肉之苦,还觉得痛快些。哥,当时你连我独自泡在药桶里的苦楚,也不愿在一旁看着,如今,又怎么忍心让我见你独自承担那些沉重的秘密,而袖手旁观呢?”
☆、猜忌
阜奕与阜盍在重晏宫内,已吩咐了不得打扰,自是无人敢入内,所以他们对饮追忆往事之时,自然也不会知道,在皇后的凤栖宫宫门之外,来迟已经跪了两个时辰。
下了夜之后温度更低,加上又飘了一场小雪,更是难熬。来迟硬是咬牙跪着不吭声也不动,其实全身都已经麻木了,只凭着一股执拗劲强撑着。
“回娘娘,太子殿下还在外跪着。”婢女隔一刻钟便回来报一次,这已经不知道报了多少次了,每次内容都是一样的。
“知道了,下去吧。”皇后自然是不可能睡着的,怏怏躺在贵妃榻上答了一句,手里的舍利子也拨动得乱了,贵妃榻一旁燃着暖炉,整个室内一片暖和,只可惜她心里却是再如何也不觉得暖的。
皇后身边的嬷嬷自小是看着太子长大的,如今也是有点心疼了,见皇后也是一脸悲痛却强撑的表情,不由得软语小声劝解道:“老奴本不该多嘴,但是老奴是自娘娘小时候便伺候您的,就容老奴厚着老脸劝一句,娘娘您和太子这又是何必呢,这又开始落雪了,夜里天多凉,太子殿□体本就不好,若是真冻坏了心疼的还不是您。”
“他是我孩子,不过是跪了两个时辰我尚且心痛如此,而我那亲哥哥,却是……。”皇后说道这里,便哽咽不能言,她是嬷嬷带大的,自然在其前不掩饰,哀伤哭泣道:“同是血脉亲人,便是豺狼虎豹尚且不残杀手足,如今我又怎能坦然面对。”
“娘娘的苦老奴又怎会不知。”嬷嬷也红了眼,在一旁哀伤开解道:“只是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太子殿下日后是要做皇上的人,您若作为娘亲的也不体谅他的苦楚,那太子殿下日后的路岂不是太艰难。”
“我体谅他,可是是来体谅我。”皇后也忍不住悲泣出声,掩面道:“我的夫君不爱我,我的儿子不护我,我的兄弟我不能救,我的家族我不能保。都要我体谅,可是我连为母家报仇都不可以,我拿什么去体谅他们……。”
皇后心里很明白,有些事情多的是不如意,自从嫁给皇上那一天开始,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是皇上一直那般宽厚,让自己存了一丝侥幸,想着或许可以有两全之策。不料最终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