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一惊,慌忙抬头,看着军师强装镇定道:“没有,主子!”
“哼。”军师扫了太子殿下一眼,勉强收回目光,算是放过了。
这边假扮太子殿下的,面上一松,心里却是一惊忍得痛苦。暗想,真不知自家主子喜怒无常心狠手辣的性格,是如何在那个康大将军身边,维持了这么多年温文尔雅的形象。
那边假扮蓉西康的,虽然没有被训斥,却也是在心里叫苦不迭。
身为影阁的人,是没有自己的名字的,将来要假扮的那个人的名字就是自己的名字,所有的一切都要忘掉自己,让自己都相信自己才是要假扮的那个人。自从被选定来假扮蓉西康,可谓是经过了诸多非人的训练,而自己都完成的极为优秀,才能有今日站在主子面前。
若是论乔装,自己可以说是完美了,连蓉西康多年的部下都没有一个怀疑。可是唯有自家主子,不知为何总是冷眼看自己,虽然从不开口呵斥,但是那冰冷冷的视线却是如芒在背,还不如像是对乔装太子的家伙那般直接开口呵斥呢!
“明日启程。”军师站起来,不再看两人,直接走了。
剩下太子殿下和蓉西康,面面相觑,然后同时出了口气。
“你说,主子他,是不是心情不好?”假蓉西康忍了许久,才开口对假太子殿下道:“总觉得,主子极不喜我。”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你扮的是谁。”假太子殿下整了整面皮,扫了眼前的假蓉西康一眼,怜悯道:“你扮得越像,主子越是看着扎眼,幸好此次不需我同行,你便自求多福吧!”
假蓉西康见假太子殿下一副幸灾乐祸,但是也明白他所言不虚,自家主子在那康大将军身边那么多年,虽说是有心谋划,但是朝夕相处出生入死的,感情定还是有的,此次变故虽是依计行事,但是谁知道那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知道自己定是无法揣度主子的心思,假蓉西康只得垂头丧气得走了,可怜兮兮得准备出发。
话分两边,在假蓉西康各种烦闷的时候,真正的康大将军此刻却是气得都要疯了,从醒来那一刻开始,就红着眼龇着牙,一副见谁咬谁的凶狠劲,即便明知他被下了药不能动,还硬是让看守他的护卫吓得躲到门外看守了。
军师一回,便看到护卫站在门外,眼刀子嗖得扔过去道:“吩咐你们贴身看守,你们的耳朵是那架子上的花瓶,摆着装饰用的么!”
“卑职失职,主子恕罪!”知晓自家主子的性格,两个护卫一听训斥便吓得跪地上,浑身都软了。
“既然耳朵是装饰,那边割了,好好风干,做成饰品好了!”军师冷笑一声,再不看瘫倒在地上的两个护卫,径直走进房间。而那两个护卫自有人来拖走,换了新的护卫过来,紧紧跟在后面进了屋。
一见军师进来,蓉西康牙齿咬得咯咯响,若不是浑身无力口不能言,只怕此刻已经毫无形象得破口大骂了。
“这般热切的眼神,不过一日不见,便如此想我么?”军师微微一笑,无视蓉西康看仇人的眼神,走到床边,瞟了一眼一旁矮桌上的粥碗,皱眉道:“想不到赫赫有名的康大将军,也玩绝食这样的小把戏。”
蓉西康哪里是绝食,根本就是被军师的背叛给气疯了,若真说要吃,那就是恨不得拔掉军师的皮,吃肉饮血。
军师笑着拿起粥碗,感到粥凉了,便让护卫去换了热粥上来,然后才开口打发护卫都出去了。端着粥碗轻笑着看着蓉西康道:“你便是这样的,看着明明是个大人了,却总喜欢闹小孩子脾气。如此,我便亲自来喂你吃好了。”
“呸!”虽然知道这行为很娘气,但是康大将军实在是被逼急了,一口唾在军师脸上,自己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面对此刻被自己最信任的军师所背叛的事实,干脆扭头闭眼,眼不见心不烦。
“嘶……。”猛的康大将军觉得胸前一热,被烫的猛抽气,扭头瞪着一脸无辜的军师,气得嗓子一阵腥甜。
“哎呀,手不小心抖了一下,烫到没有?”军师将空碗丢在地上,伸手探向康大将军的衣结,一脸关切道:“且让我看看,这粥可是刚熬好的,若是烫出一个好歹,月娘肯定心疼得要怪我了!”
搞不清楚军师到底是像干什么,蓉西康只能冷眼看着,可是军师扯开他衣结,然后将粘着热粥的衣裳给脱了丢下上,只见蜜色有胸膛上便是各种伤痕,有新有旧,被热粥烫红之后显得格外狰狞。
“没想到,这个伤口愈合之后,原来是这个样子。”军师突然伸出手指,在康大将军胸前的一处月牙形伤疤上轻抚过,神色有些恍惚道:“那时候我还傻乎乎得天真得厉害,你为我挡了那一箭,所有人都说是我连累了你,记得当时军医指着伤口对我说,若是偏上半寸,便是真的救不回来了。我听了,被吓得嚎嚎大哭,你大骂那个军医一顿,之后你便不给我看伤口了。大哥,大哥……。”
蓉西康听军师提起往事,更觉如今被背叛的事实分外讽刺,可是,却突然听见军师不停叫自己大哥,又见军师面色哀戚,又突然觉得或许他另有不得已的苦衷。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情,这么多年来朝夕相处是事实,不管真心假意,总是不能真的对这个人狠下心来的。
军师轻叹一声收敛了情绪,打来清水,清洗康大将军身上的热粥,一边清洗一边说一些两人之前的往事。康大将军只是静静听着,也不回应也不动弹,任由军师自说自话。
等清理干净了,军师才拿出一颗药丸塞到康大将军嘴里道:“那噤声的药对嗓子不好,我便给你解了。不过我真不想听到你骂我,所以药效要一个时辰之后才能起效,你也可以起来走动一下,但是内力被封住了,所以不要妄图逃走。我劝你还是乖乖吃饭,若是真给饿死了,我便将你的尸体剥光了丢在平都大街上,让所有人都知道康大将军不是死在战场,而是像个娘们一样绝食而死。”
说完一切,军师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康大将军道:“你不用在心里想着我是否有苦衷,这一切就是个阴谋,都是我早就计划好的。”
“对了,我们认识十几年了,你都还不知道的真名呢。”沉默了一下,军师突然轻轻笑了笑,低声看着蓉西康温柔道:“大哥,我姓哥舒,名尚,在那个哥舒家,排行老三……。”
话落,人去,徒留蓉西康惊愕原地,百般思量。
作者有话要说:哥舒家三公子,还有人记得咩~~
☆、布局
来迟顺着树林逃出之后狠是吃了些苦头,林中阴暗灌木丛生,就是一般行走都极为艰难,更何况为了躲避搜查更是寻那隐蔽路径,等走出树林的时候天色都已经黑透了。
仰头观看星象,辨识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大致方位,来迟抬脚刚要走,便听到伸手一阵悉索之声,回头,便见当日所见的军师一袭淡青长袍,笑盈盈得看着自己。
来迟皱了皱眉,开口:“雅云说的那个人……。”
“正是在下。”军师上前两步,对着来迟行了一个礼,看着来迟笑道:“微臣还送过太子殿下一颗榴莲,不知太子殿下还记得否?”
细想一下,来迟恍然:“你是哥舒尚?”
“太子殿下好记性!”哥舒尚微露赞赏:“太子殿下既然记得我,便也知道我是为谁做事的,还请太子殿下随我来。”
“……烦请带路。”
哥舒尚为谁做事?来迟可没有忘记,这个传说中哥舒家的纨绔三公子,私下里可是统领着皇上的亲卫兵,在哥舒家算是最为深藏不漏的一个,一直都说他乐于四处游玩,想不到居然是一直潜伏在北部这里。
当时分析形势的时候,认为北部是蓉西康的势力,南部是义王的势力,而现在哥舒尚的出现,只怕真正的势力划分远不如这么简单,只怕对于蓉西家的军事势力,皇上不进心有忌惮,只怕早就已经谋划要步步侵吞,而自己此次来,不过是正式拉开了序幕而已。
跟着哥舒尚走了一段,便看到早有马车侯在一旁,上了马车才知这马车里设计极为精巧,打开暗格里面居然还摆放着新鲜的糕点和茶水。
“想必太子殿下也饿了,暂且先用一些,等到了之后,微臣再给太子殿下正式设宴。”
来迟的确是饿了,见哥舒尚如此细心便也没有推辞,接过一碟糕点吃了起来。因为初次见面,的确算不上熟稔,再之对于哥舒尚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来迟也不欲多问,便真的安心开始吃喝起来。
见来迟用了几块糕点便端了茶,哥舒尚才递过来一个竹筒道:“这个,是皇上嘱咐臣,若太子殿下逃过这军队各式眼线之时,便转让交给殿下。”
“我那父皇还真是神机妙算。”来迟冷笑一声,接过那竹筒嘲讽道:“若我愚钝一些,安稳呆在军中,老老实实跟着我舅舅打仗,不知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皇上既然让殿下来,自然是知晓殿下有此能力的。”哥舒尚依旧笑脸,顿了一下,又放软了声音劝诱道:“也希望殿下能理解皇上苦心,这蓉西家的势力相传数代,又在这边关之地盘横已久,加之蓉西康毕竟是皇后娘娘的长兄,若是之前泄露万一……。”
“你不必说了,我自然明白。”来迟撇撇嘴,打断哥舒尚的话,把玩着手里的竹筒喃喃道:“这皇家,不止兄弟姐妹,便是夫妻之间,也是如此多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真不知是图个什么。”
哥舒尚早就听闻太子殿下极为仁厚,之前见太子手段,以为是表里不一之人,此时见他面色讽刺,也不像是迷恋权势的样子。对于太子的真性情也有些疑惑了,想到之前哥舒雅云在给自己的信中,提及太子虽然待人温和,却极其难以亲近,若非真心相待绝无深交可能,今日一看,的确是有理的。
等到了哥舒尚安置的别院,别院在一处山脚下,看起来有些年月了,门前两座石狮子也有些棱角不清,整个院子不大也不起眼,天色已经深了,门口两个风灯被吹得摇摇晃晃。
进了屋,果然见屋内已经摆好了酒席,家居摆设都透着一股铜钱味,看起来就像是哪个土财主置办的样子。
“太子殿下此行,为了避人耳目,一切只得从简,还望殿下多多包涵。”
来迟路上已经打开了竹筒,里面明黄的金帛上皇上手写的密函也读过了,对于之后的安排也没什么异议,此时听闻哥舒尚如此客气,便道:“相比我那替身,今日我能在此安稳吃一顿饭,便已极好了。”
“皇上如此布局,也是希望最大限度保您安危。”哥舒尚劝了一句,又面色淡然道:“那些人,本就是这世上卑微之人,若非为了今日也不会被救下存活。在这世上,要活着总得付出代价,他们付出的便是自己那条命。恕臣斗胆劝诫太子殿下一句,您日后是要成为九五之尊的人,为君者,不可以私心行为处事,凡事顾念天下大局为重,切莫妇人之仁。
哥舒尚一直说话都是面带笑色温和客气,可这句话说得却是极为果决,来迟忍不住正视他一眼,见此人面上萧瑟,可眼中却是坚决,也被震得一愣,然后才开口道:“人活着,若是一点私心也没有,那还算什么活着呢?”
“这天下,其他人都能有,但是您不可以有。”哥舒尚站直,像是宣誓,又像是在自我催眠一般道:“身为您的臣子,臣也不会有!”
来迟被说得一愣,原本以为这哥舒尚是个洒脱的,不料却也是被那些君臣天下的道理给毒害了得,知晓再说下去也是无益,便也不再多言了。
如此来迟呆在别院过了两日,大战将即,蓉西康带着军队正式前往前线的消息传来,外面到处都是乱糟糟一团,来迟也过得极为繁忙,天天只能抱着哥舒尚丢给自己的一大堆关于双方军事的资料拼命牢记。
又过了三天,这战事刚刚起头,便出了大事。
传言太子殿下原本因为在新兵营中训练受了惊吓,便终日呆在将军府中不肯出行,此次康大将军率军前往前线,太子殿下依旧不肯随行,最后只得将之留在将军府中。却不料这一招,却是中了那蛮夷的调虎离山之计,待康大将军出行之后,那蛮夷在城中的探子以及死士,连夜潜入将军府,将太子殿下绑走。
此消息一出,举军哗然,要知道在自家后院把太子殿下给弄丢了,这个罪可不是一个人可以担起来的。更何况,那太子殿下还是康大将军的亲侄子,康大将军知道以后大怒,可那蛮夷却绑走太子殿下之后便没有音信,众人纷纷猜测这是要故意要扰乱军心,趁乱开展。
而当来迟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唯一的感觉便是,真正大大战,终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