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做了个梦。
是怎样的梦境他有点忘了,只模糊记得梦里有莫尘的身影,还有那一棵棵金黄色的柳树,在梦里,莫尘好像还和他说了几句话。
依稀听见莫尘在他耳边的低语:「别忘了,你的承诺。」
他绝不会忘了他的承诺,所以,莫尘……不要离开……
不要走──
「!」
宇猛然惊醒,总觉这梦境太过真实,他不安地回头一看,房门竟是开著的,小心翼翼地走入房里,却看见床上熟睡的人──竟然是令,不是莫尘!
──莫尘真的走了?
意识到这骇人的事实,宇正打算奋不顾身冲出醉尘院,手却一把被本该是尚处於梦田的令给抓住,那对冷豔明眸不论如何,仍是一贯温柔地注视著他:「宇,莫尘走了,不用追了。」
听见这他理智上知道却又不愿承认的残酷事实,宇只是低吼了声:「放开我!」努力地想挣脱箝制住他行动的手,却是徒劳无功。
明明是那样纤细的手,却是这样紧紧地握著他,丝毫不肯放开。
「我说,放、开、我!」
宇恨恨地死瞪著令,眼里的仇恨再也没有隐藏地表露无疑。
「宇……对不起……」
见状,令只是低低说了声,那伤痛的神情,宇看了突然有种欲哭无泪,却想狂笑一场的悲哀。
「你大可不必和我道歉,反正在你眼里,我,就只是个你无聊时拿来打发时间的玩物罢了。你只是玩玩而已,不是吗?」
曾经的童真不复存在,令再也见不到宇对他绽放那最最纯真的笑颜。
「宇,我是真的喜欢你。」
令哀伤地看著宇。
「你还是要离开我吗?」
半晌,只听见宇冷漠地答:「放开我。」
闻言,令缓缓松开了握著宇的手,眼睁睁看著宇毅然决然转身离去,然後,渐渐、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宇,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令歛去了眼底的深深的爱恋,嘴角仅是扬起了最最完美的弧度。
「我的宇,真的长大了。」
下了床,令不疾不徐穿上了自个儿的衣裳,他轻慢地踩著步伐,踏出房门,他冷淡地对著隐身在暗处的下属吩咐道:「叫冷红提著人头来见我吧。」
他妖魅而诡谲难测地笑了。
第五夜 仰望,无尽月夜(三)
「魑魅到底怎麽了?」
晌一边安抚著首次吃闭门羹的汶轩,一边问向难得齐聚在厅内的众人。他语气稍嫌冷淡,面色亦不甚好看,忆起了方才的景况。
那时因为正值中午,汶轩担心魑魅整个上午都没踏出房门,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才倦得没法自个儿起身,所以想说要去探探魑魅。
轻敲了几下门,里头却没半点反应。
汶轩一时慌了、急了,更是努力地敲著门,试图唤起里头的人的注意。就当汶轩打算是否真要破门而入之际,房门却自己打开了。
魑魅面无表情的,以著冰冷死寒的眼神看著汶轩,绝对漠然的语气彻底冰冻了汶轩的心:「怎麽?你有什麽事吗?」
「我、我……」见著魑魅如此陌生的神态、语调,汶轩有些不知所措,抓紧胸口的衣服,他吞了口口水,才接著说:「我只是担心魑魅是不是生病了,因为现在已经中午了,你都没出房门……所以,我才想来看看。」
那是怎样骇人的眼神……汶轩感觉自己的心跳频频加快,就像是身体面临危险因子,本能的发出警讯,他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在那股强大的、爆裂的、狂乱的、几近折磨的压迫之下。
「那你现在见著了。」
言下之意:你可以滚了。
往昔的溺爱口吻荡然无存,魑魅明明对他很温柔、很关怀、很疼惜、很怜爱……为什麽要用像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著他?为什麽?
「魑魅……你……」到底怎麽了……?
话都还没说完,魑魅却完全不留情面地关上了门,独留汶轩一人面对如此的错愕难堪。他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魑魅竟然就这样关上了门,是真的这麽不想见到自己吗?为什麽一切的一切在一夕之间全变了样?
「晌,魑魅不知道为什麽……」
汶轩凑巧在半路遇到了晌,一开头便提起了方才诡异的情况,晌却只是不发一语地盯著他看,汶轩大惑不解地问道:「怎麽了吗?」
晌只是沉默得以衣袖轻柔拭去了汶轩满面的泪水。
回忆到此,晌虽然还是不知道汶轩和魑魅发生了什麽事,不过看汶轩这几乎要崩溃的模样,实在不难想像当时的情况有多糟糕。
只见宇一脸凝重,风若瑾则是满肚子疑惑未解的困惑模样,独有燕像个没事人般稀松平常的笑了笑:「魑魅应该只是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一静吧。」
「真是这样才好。」
晌叹了口气,现下也只能暂时这样定论。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魑魅的性子可以说是越来越古怪。
成天关在自己房里,谁也不见,只是在夜深时,总会听见从他房里传来陶瓷碎裂声响,搞得大夥只得火速奔至他房外,然後在得不到他回应後,只能选择破门而入。
「魑魅,你在做什麽?」
风若瑾诧异不已的看著有如走火入魔的魑魅正疯狂地拿东西往地上砸,她连忙冲上前抱住魑魅,一边轻声安抚:「魑魅,先冷静下来,有什麽事情我们好好谈,先冷静下来,我们先坐下来,好好喝杯茶,休息一下,好不好?」
然後她缓缓朝桌子移动,以眼神示意众人赶紧把房内的易碎物通通撤走。
先前就见识过这种场面的宇和晌这次显得冷静许多,他们连忙唤来仕女收拾残局,然後和汶轩一同离开了房间,打算让风若瑾好好安抚魑魅。
等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时,风若瑾才开口问了句:「你最近怎麽一回事?大家都很担心你。」
「所以呢?你觉得我应该怎麽做才好?」
奇怪的是,魑魅却是以相当正常的语气回答风若瑾的问题。他勾起抹迷人的笑,鬼魅的双眼直盯著风若瑾,逗得她小脸红通,连忙瞥过头去,不敢再和魑魅对上眼。
「当然是希望你赶紧恢复正常,回到像之前一样呀。」
紧张不已的风若瑾,故作镇定的替自己倒了杯茶,眼睛馀光不时瞄向身旁的魑魅。
「恢复正常……像之前那样……?」
魑魅突然像失去灵魂的木偶,愣愣地重覆著风若瑾的话,搞得风若瑾一头雾水的只得又抬眼看向魑魅,才终於发现魑魅眼中的戏谑,她一时气结,整个胀红了脸:「你、你……你别欺人太甚!竟敢把我当猴子耍!」
「别生气嘛~~我只是觉得若瑾姑娘真是太严肃了,我想缓和一下气氛哪~~」魑魅笑眯眯的,一副理所当然的答道。
「你~~~~」
风若瑾真的是气得吹头发瞪眼,她索性站起身,深呼吸了下,竭力地平缓自己太过激动的情绪,才不悦地开口:「反正,别再这样阴阳怪气了啦,搞得大家一个头两个大的……尤其是汶轩,他可哭惨了他。」
本来魑魅仍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一听到汶轩的名字,他便停下了继续逗弄风若瑾的行为,好奇地问出声:「小汶轩他怎麽了呢?」
听到魑魅宛若个旁观的第三者问出这样的问题,风若瑾只觉得她真的快要忍不住了……忍不住想挥拳狠狠揍魑魅一顿:「还不都是你嘛?前几天把汶轩关在门外,害他哭了好几天,心情郁闷得都吃不下饭,还是我和晌苦口婆心地劝他,他才勉强喝了碗汤。」
「是吗?」魑魅除了笑了笑,没其他反应。
「你……」
察觉到魑魅的异常,风若瑾开始觉得这下事情真的大条了。她原先还以为魑魅顶多和他受伤那时一样是装的,应该过一阵子就会好了,没想到这次魑魅是真的很怪异……
明明那麽疼爱汶轩,现在又好像完全不管汶轩死活的态度……难道魑魅果真和她之前所想的是一样的吗?
「你……果然只是觉得好玩吧?」
风若瑾小心翼翼地问出口,魑魅则是一脸「你在说什麽」的纳闷神情。
「我之前就觉得你对汶轩的感情才不是喜欢,你只是喜欢那种宠著人的感觉,而被宠的那个人是不是汶轩根本无所谓。」
「你的意思是?」
风若瑾看了眼魑魅,见他没有太大的反应,才敢继续接著说下去:「我觉得,你只是把汶轩当成你的玩物,现在你玩完了就信手扔了,要不然你怎能这样轻易地伤害他,还当真不管他的死活?」
「你说,汶轩只是我的玩物?」
此话一出,周围空气猛然转为暴戾狂乱,巨大的压迫沉重得风若瑾大气不敢一喘,她惊恐觳觫的看著魑魅陡然化身成慑人罗刹。下一瞬,只感觉猛烈火辣袭上她的脸颊。
「魑……魑魅……」
风若瑾怕得整个人抖得不能自己,她咬著下唇,止不住地直打寒颤,抚上红肿刺痛的脸颊,晶莹泪珠有如断线珍珠颗颗疯狂落下。
魑魅抿著嘴,才一瞬之间,刚刚的热络活泼、嬉戏打闹全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的他──俨然就是个狰狞厉鬼!眯起离幻魅瞳,他只是浅浅地勾起唇角,无情而妖异谲诡的笑容更是让风若瑾只想拔腿就跑!
「再一次,让我听见从你嘴里说出的任何有关汶轩的批评,我,就会让你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不会再乱说话了……」
知道魑魅打算放自己一条活路,风若瑾才不管什麽条件,她二话不说就开口应允,祈祷自己能速速离开这宛若人间炼狱的地方,逃得越远越好!
「滚。」
魑魅一说完的同时,风若瑾便奋不顾身地死命地爬起身子,毫不犹豫转身奔离房间,而魑魅只是轻慢地拾起风若瑾用过的茶杯,然後,手松开,杯子应声坠地,成了满地的碎片。
第六夜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
最近鴌烟楼的夜晚很不安全,频频传出半夜撞见可疑的黑影,搞得鴌烟楼上下人心惶惶,再加上魑魅的近日来的阴晴不定,弄得大夥是乌烟瘴气,只能仰首期盼这风波快快过去,再度恢复先前的平静安宁。
此时,鴌烟楼的主子,燕,依旧笑面春风的待在自个儿处理杂务的房间,只是和往常不同的是,房间里多了抹娉婷身影,娇小柔弱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脸色苍白憔悴得教人好生心疼。
「燕主子……圆、圆圆昨夜也看到了……」圆圆惊恐地瞪大杏眼,努力地克制好不让眼中的晶莹脱离控制而失序落下,她手不由自主地紧抓著衣角,飘逸的霓裳皱得乱七八糟,她小心翼翼观察燕的神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明白圆圆是在顾忌什麽,燕只是给了个宽心的笑:「我知道了,圆圆尽管放心,我会处理的。你先下去,好好休息,好吗?」
听到燕的保证,圆圆这才终於肯稍稍放下内心的焦虑不安,一副松了口气却又不敢全然失去戒备的道:「那圆圆……就先回房了。」
直到那抹秀丽身影消失在自己视线之内,燕这才抚平了嘴角扬起的弧度。
事实上,关於夜半的黑影这部份,以及杀害圈儿的凶手……或许用更正确的说法,是幕後主谋,他大致上有了眉目。只是真的是颇棘手啊……知道归知道,但真的要付诸行动真不是普通的麻烦,毕竟,是和那个组织扯上关系。
老实说,燕可是个很怕麻烦的人。如果可以,他是一点也不愿淌这浑水,偏偏就是有人从中作梗,硬要把他给拖下水……
有些不满地攒眉,燕只是轻叹了口气。
「谁叫我要收魑魅……都怪我自讨苦吃,是吧?」
很可惜的,这问题永远不会有人赋予它真正的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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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瑾,所以昨个儿魑魅和你说了些什麽?」
厅内,宇淡著声问向一脸恐惧的风若瑾,她紧张地抿了抿嘴,才开口答:「昨天……我和魑魅提到了最近汶轩不吃不喝的情况,他一开始听到,还好奇问我问轩有没有怎样,後来我向他解释完,他好像就失了兴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真的是有点奇怪。」
一旁的晌闻言,沉重地皱起眉头,心里不禁想:好险汶轩此刻正在房里静养,否则听见魑魅这般无情无义的表现,铁定又要闹上几天的拒食记了。
「我以为魑魅会像之前一样……过一阵子就没事了,可是这次他真的变得好奇怪,他变得暴躁、易怒,好像随时随地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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