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对方已扯下他的腰间褡裢,粗暴地撕开,翻出里面寥寥几件东西,一下子就捻住一页文书,正是和江静儿指腹为婚的契约。
汉子拿着婚书,面露喜色,把其他零碎扔到地上,一概不理。
见状,叶君生福至心灵,顿时明白对方就是奔这份契约而来的。
江夫人的主使?
居然卑劣至斯!
叶君生心中有火气爆发,转头四下找棍子。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贼子拦路抢劫。啧啧,真是目无王法了。”
标准而狗血的腔调,但声音清脆悦耳,很是吸引目光。
无论叶君生,还是两名汉子都不禁举首相望,看着那名手摇折扇,施施然行来的少年。
这少年,面如冠玉,眉清目秀,身穿儒衫,头戴文士巾,再加上手里的那把洒金扇,真是风度翩翩,宛若贵公子。
叶君生当下不动声色:既然有人帮忙,可以先按捺住,观察观察再说。
那两名汉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走!”却是不愿久留,只想拿着文书回去领赏。
“还想走?”
貌似文弱的少年乍然把手中折扇一收,身形如苍鹰搏兔,双足凌空飞起,非常潇洒地一记连环脚踢出。
“你……”
两汉子猝不及防,根本反应不及,砰砰,胸口中脚,摔出丈余外,挣扎不起。
“啧啧,这般三脚猫功夫,也敢学人打劫。”
少年很傲气地摆个金鸡独立的架势,顺手还用手指弹了弹鞋面的灰尘,这才走过去,从倒地不起的汉子手里拿回婚书,送到叶君生面前。
“喏,物归原主,下次可得小心点。”
叶君生接过,道:“谢谢少侠了,未请教?”
少年嘴角一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何必留姓名?告辞。”微微一抱拳,手摇折扇,又闲庭信步地离开了。
叶君生也不管那两名躺在地上哼哼叫唤的汉子,收拾了自家东西,奔出巷子,外面街道有行人来往,但那少年早不知所踪。
“嘿,有点意思……”
叶君生晒然。
刚才那少年施展出来的武功,确实不凡,迅猛有力;更重要的是,通过一些细节观察,比如说穿有耳洞的晶莹耳垂,纤长柔软的手指,以及间或自然流露出来的妩意,叶君生敢打包票:对方其实是一名少女!
一名武功高强的少女,碰巧地现身出来,打倒两名抢劫的汉子——事情真会这么简单?
反正叶君生是有所怀疑的。
怀疑归怀疑,眼下却不好多想,还是早些赶回家向妹妹交差吧,免得她挂忧……
举足匆匆离去。
他离开后,片刻,那少女便又现身出来,目送叶君生的背影,手中折扇打开,轻轻摇着,嘴里嗫嚅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果然如此……这次母亲的做法虽然过分了,但也印证了心中的念想,我所要托付终身的男子,怎能如此懦弱无能呢?”
声音细细,悄不可闻。
须臾,折扇一收,人朝着另一个方向行去。
“公子,公子你刚才去哪里了?一转眼就不见人影,可把我吓坏了。”
一名同样女扮男装的青衣小厮急步赶来,跟在少女身后,口中却称“公子”,显然得了嘱咐。
少女微笑道:“我只是要去见个必须要见的人罢了。”
“可曾见着了?”
少女很是好看的双眸眯了眯,淡然道:“见着了,但见与不见,都是一样。”
小厮嘻嘻笑道:“公子说话好深奥,阿格理解不得。”
少女举扇子轻敲她头:“还贫嘴,走吧,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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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相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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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叶君眉赫然在,应该是在等消息。待见到哥哥一个人回来,嘴角动了动,但忍住了,只是那一抹黯然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叶君生硬着头皮,正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那边妹妹已露出了微笑:“哥哥你回来了呀,还没吃午饭吧,我这就去做。”
绝口不提亲事。
说着,便开始下厨忙活了。
真是一位善解人意的人儿,生怕哥哥难堪,顾左右而言他,轻轻便带过。其实她心里什么都明白,让叶君生去登江家门,纯属于一种美好的愿望。对于愿望落空,亦有心理准备。至于要打官司什么的,家里根本折腾不起。
一时间,叶君生也不知说什么好。
吃罢午饭,叶君眉便出去做工——上个月叶君生“带回来”的米,基本都吃光了。
“叶书生,叶书生在不在?”
院子外忽然传来呼声。
叶君生感到奇怪,走出来,就见到一位身穿灰色僧袍的青年和尚站在门外,却不认识——书呆子前身足不出户,人际关系本来就惨淡得可怜,更何况对方是个和尚。
“你是?”
那和尚合十施礼,道:“贫僧是渡云寺的僧人,法号‘元庆’,见过叶书生。”
关于渡云寺,叶君生倒有听闻,坐落在彭城县北郊外的一座名叫“渡云峰”的山头上,在彭城县附近一带颇有名声,常有信男信女前往烧香拜佛。
“大师找我何事?”
他实在感到纳闷。
“敝寺有经书一十八卷,要请人抄写,听闻叶书生写得一手好字,特来相请,不知叶书生可否愿意?”
原来如此。
叶君生顿时明白。
在天华朝,印刷术发展式微,刊印书籍价格不菲。因此,许多书籍都需要通过人工抄写来完成传播。于是,能写得一手好字的读书人,便等于拥有一项很吃得开的生活技能。
本来,叶君生便指望这门手艺找活儿干,无奈己身名声太臭,彭城县无人相请。不过这方面在渡云寺的僧人看来,书痴之名却没有太大的干系,能胜任活计即可。毕竟写得好字,又没有功名的廉价人工不好找。
叶君生精神一振:“小生愿意,只是待遇如何?”
元庆微笑道:“包住宿,兼且一日三餐,百字一文钱。”
这个待遇,称不上厚待,但也差不多了,叶君生当即答应。事不宜迟,便收拾了些衣物行李,锁了门,带着元庆去找到叶君眉,交待清楚,说是“李大员外那边的书已抄完了,要到渡云寺去工作,可能要住几天”云云。
对此,叶君眉自无不允:哥哥能替寺院抄书,可以说是一桩佛缘,或能得到佛祖保佑呢。
辞别后,叶君生随着元庆,出城望渡云寺而去。
……
彭城江家,厅堂上,江母正与一位男扮女装的少女对话。那少女,分明便是帮叶君生夺回婚书者。
“静儿,娘亲真心不懂,你为何要出手?”
江静儿道:“娘,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怎么能暗中派人做如此行径?爷爷都说了:我们江家,一向光明磊落,为人做事,要于心无愧。”
江母气呼呼:“于心无愧,那就任由你嫁过去吃苦受难?我就你一个女儿,自小锦衣玉食地供着养着,岂能白白让那痴呆儿糟蹋了去。”
江静儿面皮一红,嗔道:“母亲你说什么呀……我们毕竟有契约在身,就算真要解约,也得请爷爷去。”
“哼,所以我就要将那契约夺回来,一了百了。哪知道你会干涉,难道你对他有意?”
江静儿一跺脚:“娘,你越说越离谱了。静儿心中的夫婿,文能治事,武能震人,怎么会是他这般的文弱书生……”
闻言,江母顿时眉开眼笑:“这才是我的好女儿,文能治事,武能震人,找遍彭城县,除了彭家二公子,还有谁来?静儿,青山好不容易从冀州赶回来,专程邀请你出去郊游,你可不能不答应,错过了姻缘。”
江静儿顿时一皱鼻子,显出一个活泼可爱的少女情态:“娘,他是回来探望他大哥的好不好?”
江母好奇地道:“那事我也听说了,彭大公子在茶店遇袭,身负重伤,端是离奇得很。”
江静儿忽而脸上闪出向往的神态:“一击必中,事了拂身,好手段,好功夫,为民除害,不愧侠名。”
江母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噤声,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江静儿一吐舌头:“难道女儿说得不对?哼哼,彭青成横行霸道,恶名远扬,那神秘侠客做了我不能做的事情,真是大快人心。”
江母以手加额,苦笑不已:
自己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自幼跟爷爷学了一身功夫,乃至于性子变野了,严重亏负“静儿”之名。早知如此,当初自己就该坚决反对女儿学武。本想着她学武能防身,可没料到影响如此之大,尚武幕侠,不愿做千金小姐,却经常女扮男装,到处行侠仗义。
话说,那侠义是那么好做的吗?
不行,决不能放任自流了。快刀斩乱麻,尽力撮合女儿与彭二公子的好事才对,嫁于人妇后,女儿才会变安分。彭家与自家本就多有来往,联姻后亲上加亲,就更好了……
念头定下,埋怨道:“静儿,话不能乱说,如果被人听到,传到彭家那边去就麻烦了。”
江静儿却丝毫不在乎,乌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他做尽坏事,还不让人说呀。”
她的立场倒是爱憎分明的。
江母好不郁闷,明白纠缠下去没有结果,灵机一动,转换话题:“静儿,青山邀请你去哪里玩?”
江静儿小嘴一撇:“说是到渡云寺去。”
江母大喜:“好呀,渡云寺的主持了空大师有法力,佛相灵验,你可去求一支好签来。”
江静儿道:“可我并没有答应。”
“什么?”
江母呼的站起来:“傻女儿,如此好机会怎么能不答应?青山年轻有为,进士出身,现为九品官,前途似锦;人又长得玉树临风,还身怀武艺,简直文武双全,无可挑剔,不知道获得多少大家小姐青睐……”
来了,又来了!
江静儿很有经验地垂眉顺眼,作虚心倾听状,其实早已神游九天:说来也奇怪,彭青山文武双全,相貌英武,按道理说很符合自己的选择才对,为何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呢。
罢了罢了,想这作甚?
念头一转,莫名地飞到前些日子在茶馆袭击彭青成的神秘刺客身上,神龙见首不见尾,高人,肯定是高人,有机会结识他的话,该有多好……
少女的心,居然不自知地泛现一丝涟漪。
第十章疗伤
(好吧,冲榜名次不升反降,看来真是人神共愤了,元芳,你怎么看?——感谢书友“枫萧隐”的打赏,总算抓住呃一块遮丑布!)
秋意尚浅,青山未老,渡云峰高耸而立,宛若锥形,尖尖的顶峰上建筑着一座庙宇,正是渡云寺
“叶书生,吃饭了。”
随着声音,元庆和尚端着一大碗米饭,和一碟素菜,推开禅房门走了进来。
叶君生放下手中毛笔,站起相迎,道:“时光有脚,倒是快速。”
“可不是吗?”
元庆放下碗碟,扫一眼书案,见到一页页新抄好的经书,字字端正分明,规格统一,好像是印上去的一样,心里不禁赞叹:“好字。”
叶君生端起碗筷,狼吞虎咽,忽道:“元庆师傅,下一顿可不可以加一碗饭,只得一碗,有些不够。”
元庆一怔,打量他一眼,暗想道:人不可貌相,这书痴还真能吃……传闻他为人傻呆,不事营生,现在看来,只怕有误。
嘴里笑道:“既然如此,从明天开始,每顿米饭增加至两碗吧。”
叶君生道谢,一会吃罢,将空碗碟让元庆收拾去。
吃饱之后,叶君生并未继续抄书,而是信步走出去,散散步,有助消化。
此际正黄昏,有群鸟归林,吱吱喳喳地叫唤着。远方夕阳西下,红霞满天,煞是庄严肃穆。
这渡云寺选址,位于渡云峰顶峰之上,环境清幽,也是一等一的好地方,最适宜修心养性。
其实寺中和尚并不多,九人而已。在天华朝,和尚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必须有度牒,有备案,有庙宇主持领受才行。
叶君生来到庙宇后面的一处空地上,见四下无人,便捡拾起一根枯枝,开始练剑。
——神秘狐仙所传授的《永字八剑》印在脑海里,恨不得要用最快的时间全部上手,化为己用。要知道以筷子,树枝之类的东西当剑器用,能够伤敌杀人,简直能和传说中的“飞花摘叶,伤人破敌”相媲美。
念及自己一介文弱,在短短时间脱胎换骨,成为剑道高手,足以推知八道剑意来历不凡,绝非寻常武艺,具备醍醐灌顶之奇效,竟彷佛有几分仙家手段、化腐朽为神奇的意思。
演化完所能使出来的两道剑意,出了一身汗,就转回寺庙,在偏院的水井处打了水,清洗一番,精神清爽。
如斯,才走回禅房。
夜间却不好抄写,毕竟油灯蜡烛耗费不菲,寻常使用不起。一般人家入夜便入睡,而渡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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