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也想明白了:“所谓错事,自然便是误导我们大开杀戒,造下杀孽,玷污因果。”
想通这一层,冷汗都流了下来。
叶君生修贤道,最讲究本心正邪,如果滥杀无辜,就算不是他亲自动手,而是猪妖或者大圣下手,可影响也是无比深远,将给心境造成严重的破坏。
心境一坏,不得圆满,前程自断。
一直以来,叶君生修心养性,谨记贤道教诲,不曾做过违背良心的事。
这一点,弥足珍贵。
而猪妖等投靠门下,也被约束得紧,痛改前非,不再作奸犯科。
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今晚在这镇子,被人布局误导,差点就干出了不可宽恕的杀孽。若非及时识破,之前所积累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不可挽回。
好险!
“走,离开这里。”
叶君生一声令下,驾驭大圣,带着猪妖冲出客栈。
外面大雨滂沱,黑乎乎一片,半点灯火都没,更无半点人声,死一般寂静。
蓦然间,有杀机混在风雨中,袭击而至。
第两百七十七章破佛
(该死的,又打台风了!)
风雨如晦,道道杀机裹挟而来,仿佛与风雨同化的刀剑,朝着牛背上的叶君生突袭。
“破!”
口中清喝,天地玄黄顽石印飞快旋转,激发出万道黄气,条条垂落,将叶君生包裹得水泄不通。远远看来,直如一个金光灿烂的茧子,于这黑夜中,分外醒目。
铿铿铿!
清脆的碰击声,好像无数刀剑在交锋,发出悦耳的声响。
嗷嗷嗷!
灵目所及,一道道隐于雨幕内的狰狞身影不断浮现,前赴后继,要将叶君生一行埋没。
“哎哟我的乖乖,好可怕!”
猪妖倒吸口冷气,一面不敢怠慢,将披挂在身的玄武软鳞甲激发得淋漓尽致,尽量将全身保护住。
大圣圆睁双眼,仰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声波之中,濡染一圈圈淡黄的气息,以本身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震荡。
与此同时,叶君生的飞剑嗡的一下,再度分裂成八剑,居中一幅看上去还有点模糊的剑图祭出。
光华流转,无数字符腾现,展现出一股古朴的远古气息,苍凉、雄厚、悲天悯人。
轰!
方圆十丈,风雨为之一滞,瞬间连带浮现的狰狞人影,一起化为灰灰,天地为之一空。
“走!”
大圣撒开四蹄,驮着叶君生狂奔,出镇而去。至于猪妖,它跑得比大圣还要快。
话说刚才,潜伏敌人所发出来的攻势,铺天盖地,威势惊人。若非老爷全力出手,定然挡不住。
然而它心知肚明:这,仅仅只是开始,而且是很有克制的开始,目的不过是为了给叶君生造成障碍,或者想试一试他的底子罢了。
三十三天,深不可测,不管如何,他们都不会坐视自家老爷成长起来。红尘成神的。
一成神,大势已成,再无法挽回。
人间多一尊神,而且是与他们背道而驰的神,将会形成非常大的麻烦。
一口气。奔出数十里,大圣仍没有放慢的意思。
猪妖一边跑,一边喘气:“老爷,我们要跑到什么时候?”
叶君生冷然道:“一直到京师。”
猪妖一吐猪舌头:我的妈呀,这么跑到京师去,不得累死人?
但只有京师,才是最安全的。
呼!
风雨更大。天上银蛇飞舞,雷鸣轰轰。
噼啪!
一声巨响,在前方的天空骤然金光大盛,然后诸多光线缭绕。竟勾勒出一尊巨大的大佛形象来。
这尊大佛,顶天立地,盘坐着,垂眉顺目。满脸慈祥。令人一看,就觉得亲近。信服。
它双手合十于胸前,姿态庄严肃穆:
“叶君生,回头去,回头是岸!”
不见嘴唇开启,却有一道充满慈悲的声音响彻天地。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回去,回去……”
一声声的呼唤,无孔不入。又似乎在心底萌生,不可抵御,不可排斥。
“嗷嗷嗷!”
猪妖发出悲鸣,四肢战抖。它受到佛号的影响,心神意志发生动摇,陷于巨大的挣扎当中,差点就要听从劝告,回头是岸。
“不好!”
叶君生见猪妖双目呆滞,口水滴滴答答地从猪嘴里流淌出来,情知其修为不够,无法抵抗佛号侵袭。
不禁一咬牙,大喝:“夯货,进来!”
掐动法诀,宝印空间开启,将猪妖摄取而入,安置好。
阵法禁制,如门关闭,隔绝一切外来事物影响。
猪妖大力晃一晃头,恢复清醒,被吓出一声冷汗:好厉害的释家神通,一声佛号,六识通透,无孔不入,稍不注意,便会被左右主导,被度化了去。
这一度,等于洗脑,再没有自己。
相比猪妖,大圣的反应就好很多了,眸子清明,张口大骂:“孤空寺的秃驴,想对俺老牛施展这等下作手段,省省吧。”
哒哒哒!
继续往前跑。
然而金光勾勒形成的佛像,一直在前面,高高在上,无论大圣怎么跑,都无法摆脱。
“阿尼陀佛,我佛兹悲……”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笃笃笃。
声声佛号的同时,居然还有木鱼敲起,如在耳边响荡。一声声,直接瞧在心坎。
叶君生仗飞剑,怒斥道:“我修贤道,见贤思齐,永无止境,岂会回头?”
说罢,从空间中取出一物,捧在手上,竟是一本书。
翻开,声音琅琅地大声读起来:
“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
“唯仁者宜在高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恶於众也。”
“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
这读书声,越读越大,越读越投入。渐渐浑然忘我,心静如水,不起波澜。一如平时,读书写字,心境安平,再容不得其他。
风声雨声,尽皆不闻;雷电之威,不见其态。那充斥天地的佛号,一点点消融,变得极其遥远细小。
读完数篇,叶君生兴致浓生,居然又取出文房四宝,于牛背之上铺开,奋笔疾书,写下字句:“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
在前一世,曾几何时,他对于这一首绝笔理解,还有些迂腐之责。当事到如今,身处危难之际,却感同身受,霍然明白过来。
人生在世,总会遇到抉择关头。是坚持,是执著,或是放手,充满了不可确定性。
人心最难测之地,很多时候,往往自己都难以把握控制。
千古艰难惟一死,谈何容易?
但自古以来,却总有仁人志士前赴后继,抛头颅洒热血,打下一个理想的朗朗乾坤。
很多事情,是必须有人不怕死地去做的。
否则,那淳淳教诲,那千秋经典,那凝聚无数人心血的启蒙道理,岂不都成了空话、假话?
假大空泛滥,再无从依循,天地人间,安将焉附?
叶君生有所感悟,谓然一叹,再抬头时,一脸平静。
目光所见,风雨为之停歇、雷电为之沉寂,那高高在上的慈悲佛像,轰然倒塌,分崩离析,再不复存在。
叶君生慨然而起,大笑起来。
大圣感受到了老爷的内心喜悦,以咆哮相应之。
第两百七十八章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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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十里之外,一座荒山上,建有庙宇。
其时青灯古佛,臭和尚正盘膝而坐。他猛地一口鲜血喷出,血溅于地上,触目惊心。
“失败了,竟然败得如此彻底。”
臭和尚一脸悻悻然,运气调息,半饷,狠声道:“暂且让你逃过这一劫,风云齐聚京师,另有安排。那一关,由定远师伯亲自出手,看你怎么逃得过去。”
……
一人一牛,疾走千里。所到之处,镜花水月,虚妄尽破,再没有事端发生。
第三天,京师雄伟的城池已遥遥在望,终于到了。
叶君生松一口气。
坐下青牛,一条大舌头吐出来,喘气急促。
拍一拍牛首,叶君生道:“大圣,辛苦你了。”
大圣瓮声瓮气:“老爷,你说得哪里话?”
“进入京师,想必已经他们甩开,暂可松一口气。”
大圣道:“老爷,不可掉以轻心。以我对三十三天的了解,他们不会轻易放弃,善罢甘休的。”
叶君生点点头:“那倒是……走吧,进城。”
等差不多靠近京师,却翻身下牛,让大圣进入宝印的乾坤空间。他则背负书匣,作游学的书生打扮,迈步入城去。
时恰上午,进城的民众很多,排成队伍,络绎不绝。
叶君生皱一皱眉,见边上有一座亭子,可供憩息,正感觉甚是疲倦,便先走过去,要坐一会。等人没那么多了,再进入城中。
亭子内,已然有人。村姑打扮,一方土布包裹青丝。她面容端正,倒算秀丽。
时已八月,秋老虎横行,虽然时辰还早,可气候已变得闷热起来。
村姑从身边一个篮子中拿出一罐水,小口小口地喝着。见到叶君生坐在面对。有些口干舌燥的样子,便递过来,道:“这位公子,可要喝水?”
叶君生瞥了她一眼,微笑摇头:“多谢好意。不用了。”
村姑“哦”了声,把水收回去,秀眉紧蹙着,不住打量京师方向,似有心事。
叶君生端坐不动,却不闻不问。
过了半响,村姑又开口:“敢问公子可是京城人氏?”
“不是。”
“那一定是进京赶考的士子了……对了。距离乡试,也就几天时间了吧。”
叶君生道:“差不多,你也关心乡试?”
按道理,一个村姑。不该如此了解。
村姑叹了口气:“我家夫君,亦是士子。”
叶君生恍然。
村姑幽幽地看着他:“我家夫君姓刘,名讳‘耀明’,不知公子可曾认识。”
叶君生微笑道:“抱歉。无缘识荆。”
村姑自言自语:“我这趟进城,就是要给他送一身衣裳。他寓居在白马寺中。勤读诗书。只是在此期间,他一向不愿我来打扰。见了我,恐怕会生气。”
叶君生摸摸鼻子:“怎么会?夫人爱护,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真得吗?”
村姑得他安慰,顿时高兴起来,又从篮子里拿出一幅卷轴,递过来:“我夫君擅长丹青,这一幅画,便是他画的。公子你看看,是否还可以。”
她还真是自来熟,不过妇道人家,唠叨些在所难免。
叶君生固然心怀警惕,可也不怕对方会搞什么鬼,接过来,展开观看。
这是一幅山水丹青,笔法写意,风格简约。寥寥数笔,便勾勒出山体沟壑。又有林木郁葱,曲径通幽。
一脉流水自高而下,形成一道小型瀑布。
瀑布下面有水潭,潭边有人结庐而居。又圈起篱笆,养着鸡鸭之类。隐隐一副男耕女织的温馨景象。
这一幅画……
叶君生心里一跳。
这一幅画风格成熟,笔法炉火纯青,乃是不可多得的佳作,名画呀。
村姑问:“公子,此画可入眼?”
叶君生头也不抬,回答道:“笔下生精神,观之如身临其境;不错,真不错。”
村姑笑眯眯道:“既然不错,那公子多看一会吧。”骤然伸手,捏一个法诀,往前一挥。
叶君生正感觉到不对劲,嗡的一下,天地为之变化,再不复所见所闻。
他霍然竟进入到一个新的世界之中。
……
随着乡试临近,京师繁华到了顶点。比起昔日举办天下第一才子的扬州,还要热闹几分。
大街小巷,熙熙攘攘,随目可见,都是身穿儒衫,头戴儒巾的书生士子。老的少的,一应俱全。
天华朝,科举有所不同。三年一届乡试,天下士子都要奔赴京师来参加,于是便造成这幅繁华热闹的盛世景象。
当年唐朝,太宗站在午门城楼处,看新晋进士们鱼贯入朝廷,不由高兴地说:“天下英雄,入吾之彀矣。”
若果当今皇帝,现在登高一看,相信也会做如斯感言。
除了进京赶考的书生,另外亦有不少鸿儒名宿,趁机出行,来京师游玩一番。既可拜会老友,还能顺便提携后生。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每次乡试,定然有门下门生前来参考。
李逸风与黄元启早结伴来到了京师。两人一方名宿,以前也在京师当过官,交游广阔,知交满天下。进入京师后,一连数天,都在宴席上度过。
这一日,他们来到白马寺,拜会老友了愿大师。
一番寒暄不提,闲谈之际,不可避免论及诗词文章,字帖丹青。
那了愿大师笑道:“前一阵子,老衲得了一幅好字。”
李逸风道:“但请一观。”
“那是当然。”
了愿大师便拿出一幅字来。
李逸风粗粗一看,有些疑惑:“这是草稿不成?怎么纸张都皱了。”
了愿大师解释:“说来不怕你们笑话,这字乃是从垃圾堆里拣出来的。”
黄元启啊了声:“莫非是书圣墨宝?”赶紧拿过来细看。
“子曰:逝者如斯夫!”
七个大字。
他看着看着,面上现出古怪之色。
李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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