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冰摇摇头,欲言又止,放步追在萧翎身后而行。
行过那一片荒凉的草地,已然是日沉西山暮色苍茫时分。
百里冰道:“大哥,咱们要行向何处?”
萧翎沉思了良久,道:“在那姻缘峰下和沈木风对手一搏,不知道江湖上情况如何,咱们今宵辛苦一些赶出山去,再我一处僻静之地休息一下,次日赶往衡阳,再作计议。”
百里冰道:“中州二贾离开之后,必会把大哥赶来衡山的消息传布开去,如是推断无错,咱们出山就可能和武林中人接触,不过,此刻无法料断,咱们先遇到的人是敌是友?”
萧翎道:“中州二贾为人谨慎,决不会轻易泄露我们的行踪。”
百里冰道:“咱们一路行来,难道就不怕人见到吗?不论如何,小心一些总是不错。”
萧翎笑道:“岳姊姊赞你聪明,看来果是不错,咱们应该如何?”
百里冰道:“易容改装,以避耳目,你要查看江湖形势,也该暗中行动才是。”
萧翎点点头,道:“说的是,但不知咱们要扮成什么人物?”
百里冰道:“咱们今宵赶路,明晨咱们装扮成一对道人出山。”
萧翎道:“你呢?难道你也扮成道士不成。”
百里冰道:“我装成你的随身道童,这样走在一起,不致引起别人的疑心。”
萧翎道:“可惜咱们没有装扮的衣服,如何是好?”
百里冰道:“不要紧,入山时我记得咱们路过一个道观,距此不远,今宵咱们去偷两件衣物。”
萧翎道:“君子不饮盗泉之水,偷取人家衣物,如何能成?”
百里冰道:“那咱们放下银子,就算买他两件如何?”
萧翎微微一笑,不再讲话。
百里冰突然记起一件事来,道:“大哥,你在禁宫取得一只木箱,但却一直未曾开过,那箱中也许是放着很重要的东西。”
萧翎道:“你怎么突然想到此事?”
百里冰道:“我早就想到了,只是,这些日子里,看大哥苦练武功准备帮助岳姊姊,我恐分大哥心神,未曾提及。”
萧翎道:“那箱盖之上画着佛像图案,似是存放的佛经之物。”
百里冰摇摇头,道:“我记得那存放箱子的铁门没有打开,如若禁宫还保有原存之物,那箱子应该是最完整的一件,因为,那先咱们入禁宫的人,并未进过那间石室。”
萧翎道:“不错。”
百里冰道:“希望中州二贾能够好好的保管着那只木箱。”
萧翎道:“我那两位兄弟,一生最喜金银珠宝,所以武林中人戏称他们中州二贾,就我所知两人聚敛之丰,足可当得富可敌国之称,但近年来两人似已气质大变,对财帛之物,似是已经不再放在心上了。”
百里冰道:“希望他们没有因好奇而打开瞧看。”
第二日,天亮之后、进入衡山的要道上出现了两个道人。
一个黑髯垂胸的青袍道人,带着一个背上斜背着长剑的道童。
两人缓步行在山道上,不时流目四顾,观赏四周景物。
两人行了十余里路,到了一处十字路口。
那青袍道人低声说道:“冰儿,咱们快赶路吧!大概要到衡阳才能……”
只听那道童接道:“那不是有人来了吗?”
原来,那黑髯道人,正是萧翎装扮,那道童却是百里冰所化装。
萧翎抬起头看去,果见两匹快马疾如流矢而来,片刻之间,已到了两人面前。
当先一匹马上坐了一个二十六八的少年,背插长剑,身着劲装,正是武当派的展叶青。
第二匹马上坐着一个短须绕颊,环目方脸,浓眉高鼻,像貌威猛的大汉,乃是终南二侠中的老二邓一雷。
萧翎心中大急,暗道:这两人怎会来此!
心中念转,人却一横身子,拦住了去路。
展叶青突然一收马缰,谜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才算把向前急冲之势收住。
邓一雷急勒缰绳,但快马仍然向前冲出了两三丈才停了下来。
经过很多磨练,展叶青也不似昔年那等火爆性情,打量了萧翎一眼,跃下马背,一拱手,道:“道长拦住在下去脉不知有何见教?”
萧翎微微一笑,道:“在下萧翎,不知展兄要到哪里?”
展叶青道:“什么?你是萧翎?”
萧翎道:“不错,区区正是萧翎,难道展兄还听不出兄弟的声音吗?”
展叶青道:“萧兄怎么穿着道装?”
萧翎回顾了一眼,道,“展兄可是有些不信吗?”
展叶青道:“兄弟虽然听到了萧兄的声音,但还不敢完全确定。”
萧翎道:“展兄到此,欲寻何人?”
展叶青道:“正是要寻找萧兄!”
萧翎暗道:看来,必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略一沉吟,道:“在下确是萧翎,前面有处农家,咱们借它一处房舍,兄弟证实自己身份之后,咱们再谈如何!”
展叶青点,辍头,道:“理当如此。”
展叶青招呼了邓一雷,说明内情,四人一齐行向一处农舍。
那农舍中的男子,都已下田耕作,只余下婆媳两人。
展叶青借了一处静室,萧翎除下长髯,现出本来面目。
展叶青急急伸出手去,握住了萧翎右手;说道:“中州二贾,只肯说出萧大侠在衡山,却不肯说明衡山何处,敝师兄请他们来找萧兄,两人亦是不肯,敝师兄无可奈何,暗中派兄弟和邓二侠进入衡山寻找萧大侠,但这衡山绵延数百里,峰壑无数,我等实是毫无信心,想不到竟然会和萧大侠相遇途中,这真是天道清明了。”
萧翎带上了假髯,又恢复道人装扮,道:“展兄,找兄弟可有什么要紧之事吗?”
展叶青道:“唉!如非情势紧急,敝师兄也不会这般急急寻觅萧大侠!”
萧翎道:“令师兄现在何处,武林局势如何?”
展叶青道:“自从萧大侠进入武夷山区之后,百花山庄的活动突然加强起来,到处和武林同道冲突,但武林中诸大门派和各方雄主似是也已觉到如不振起反抗,只有被百花山庄吞并一途,再加上萧大侠连挫百花山庄的传说,武林人心振奋……”
突然放低了声音,说道:“连少林门下亦觉悟到如不借此刻打击百花山庄的凶焰,只怕是难再有拦阴他们的机会了,因此,遣出高手二十组,暗中和百花山庄中人交手,只不过还未明目张胆,打出少林旗号而已。”
萧翎叹息一声,道:“没有用,江湖诸大门派中,无一不有沈木风的内好,不论如何隐秘,只要他们有行动,沈木风立刻知晓。”
展叶青道:“敝师兄和孙老前辈又会集了部分高手,闻得萧大侠进入衡山,也一齐赶来湖南,现在岳麓山中……”萧翎道:“好!待在下见过令师兄和孙老前辈,详谈江湖情势之后,再作计议!”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湖南省内,可有百花山庄中人活动?”
展叶青道:“昨日,今晨,我和邓二侠已然两度和人交手,但对方一战即退,迄今为止,我等还无法知晓是否是百花山庄中人的所为……”
回目望了邓一雷一眼,接道:“还有一事,但兄弟知晓有限,待见到敝师兄后,他自会和萧大侠详谈。”
萧翎本已举步出室,闻言重又停下脚步,道:“什么事?展兄可否先就所知告诉在下?”
展叶青道:“江湖上有一个传言,四海君主已和百花山庄合二为一,但此讯是否可靠,迄今还无法证明。”
萧翎道:“物以类聚,百花山庄和四海君主在同一利害之下结合的成分很大……”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他们结合在一起也好,也免得我们多费一番手脚。”
一直未讲话的邓一雷突然接口说道:“孙老前辈似是对百花山庄和四海君主结合之事甚为担忧,他老人家一向是豪气干云,但闻得此事之后,突然半晌不言,内心的忧苦,形诸于神色之中。”
萧翎道:“以目下江湖而论,百花山庄和四海君主确是两股很大的邪恶势力,这两股邪恶的大势力结合一起;自然是闻者惊心动魄了,不过,这一来,也有好处……”
展叶青道:“什么好处?”
萧翎道:“可以使武林中敌我之分更为明显,一次决战中,尽歼他方首脑,亦可斩草除根了。”
邓一雷和展叶青都不知萧翎进入禁宫之后,武功又进入另一境界,听他口气如此托大,只好默然不语。
百里冰接口说道:“咱们走吧!”
她一不留心,用出了女子口音。
展叶青心中大疑,双目盯注百里冰的脸上,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萧翎微微一笑,道:“兄弟忘了替两位引见……”
指着百里冰接道:“这位是百里冰姑娘……”
目光一转展叶青和邓一雷,接道:“这位是展叶青大侠,这位是终南二侠中邓二侠邓一雷。”
百里冰欠身一礼,道:“见过两位。”
展叶青,邓一雷齐齐还礼,未再多问。
萧翎心知如若说出百里冰的来历,两人必将问长问短,势必需要多费很多口舌,也不再多解说。一转话题,道:“两位可以骑马先行,我和百里姑娘随后跟进,两位来时路上既有拦阻,回途中必然还有拦击,我和百里姑娘随后而行,也好看看对方是何来路。”
展叶青道,“我等恭敬不如从命了。”
转身当先而行。
邓一雷紧追在展叶青身后,两人缓骑并进,向前行去。
萧翎和百里冰并肩而行,走在两人身后。
双方保持着十丈左右的距离。
半日无事。
天色将夜时分,到了一个小镇之上。
这座小镇,只不过百户人家,但因地处要道,行商往来,渐形热闹,百户人家中,倒有十几家是客栈、饭店。
邓一雷和展叶青进入了一家最大的客栈。
萧翎看那客栈三开间的门面,楼下兼营着酒饭生意,已然坐满了八成酒客。
邓一雷和展叶青马匹已被人接去,两个人坐在一张紧靠门口的木桌上。
萧翎缓步行入客栈,在角落一张小木桌上坐下,暗中打量店中酒客。
只见店中酒客十分复杂,有大腹便便的商绅,也有高卷着袖管的贩夫走卒。
数种极不调和的人,济济一堂。
萧翎目光环扫整个客栈一周,竟然不见一个武林人物,心中暗暗奇道:无为道长等人进入湖南的消息,难道百花山庄中全无所觉吗?
忖思之间,突闻蹄声得得,两匹健马直驰到店门前面。
百里冰低声说道:“大哥啊!这两人来路有些不对。”
萧翎目光一转,只见进来了一位老妪和一名少女,那老妪满脸皱纹,但那少女却是生的十分娇媚,柳眉凤目,嫩脸艳红。
那老妪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缓步行向紧邻展叶青和邓一雷的一张空桌之上坐下。
因为那少女生得太过美艳,那老妪太过丑陋,丑者极丑,美者极美,形成了一个强烈对照,引得满室酒客齐齐转目注视。
两人的坐骑,虽然早有伙计接过,入了旁边的马棚之中,但因店中生意大忙,两人坐下很久,却不见跑堂的过来问话。
那老妪等得不耐,一掌击在木桌之上,道:“贵店有没有活的人?”
一个店伙计急急奔了过来,道:“老太太……”
奇丑老妪冷笑一声,接道:“你们可是看我老婆子付不起银子吗?”
探手入怀,摸出一锭黄金,啪的一声,丢在木桌之上,道:“这个够我们祖孙两人吃住了吧!”
那一锭黄金,少说点也有十两以上,别说这等小镇上的客栈,就是大码头上的大客栈,也够吃上个十日半月了。
店伙计急赔笑脸,道:“你老不要生气,咱们开店的还怕客多不成,实是店里生意忙,招待不周,你老不要生气。”
那老妪冷笑一声,道:“现在,给我们婆孙四样热炒,二斤花雕。”
这一老一少,两个女人,一开口就叫了两斤花雕,自是语惊四座。
那老妪似是有意的引人注意,高声喝道:“我老婆子今日兴致好,店伙计,今晚你们店里有多少客人,吃的酒钱,老婆子全部付啦。”
店伙计怔了怔,道:“你老人家真会说笑话!”
那老妪道:“老婆子说的句句真实,这点钱,难道老婆子付不起吗?”
那店伙计低声说道:“你老钱再多,也不能这等花法……”
那老妪大声喝道:“老婆子有钱,而且我这钱来的清清白白,不带一点血腥,为什么我不能花?”
那店伙计轻声低语,用心原想讨好那老姬,但那老妪放声一嚷,反使店伙计有些下不了台,当下接道:“钱是你老的,你要怎么花,那是悉听尊便了。”
那老妪纵声大笑道:“今日你们有多少客人,吃了多少东西,跟我老婆子一人结算就是。”
那店伙计皱着回头,道:“小的干了十几二十年的跑堂,朋友故旧代会酒帐,那是天天都有的,但像你老这等过路商旅素不相识,一开口,要会上百人的酒帐,小的可是从未见过,小的得去问问柜上,这帐怎么一个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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