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九起身关上门窗,低声说道:“两位请守在房中别动,我去室外把风。”
只听一声呼叫道:“酒菜送到。”
杜九打开房门,接过酒菜道:“咱们一天赶路,此刻十分困倦,碗筷明天再来收吧。”
那店小二怔了一怔,道:“好吧!”转身而去。
杜九把酒菜送入房中,说道:“咱们快些食用,进过餐后,熄去灯火。”
萧翎口虽不言,心中却是暗自忖道:似这等鬼鬼祟祟的生活,实是闷气的很。
三人匆匆吃过酒饭,杜九收了菜盘碗筷,熄去火烛,静坐室中。足足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之久,仍不见商八回来,萧翎暗中担起心来,他一去这久时光,不闻消息,莫不是出了什么麻烦……心中念头转动,忍不住叹息一声,说道:“商兄弟该回来了。”此刻酒客大都散去,已不似刚才那般吵杂,有一种夜阑人静之感。
杜九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哥有所不知,商老大外表虽是一团和气,但他要强之心,强烈无比,嘻嘻哈哈的笑语中,却有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他既然去了,如是不查一个水落石出,只怕不肯回来。”
萧翎轻轻叹息一声,欲言又止。
社九望了萧翎一眼,道:“大哥也用不着替他担心,只若他不存心和人动手,就是遇上了第一流的强敌,亦不至被人所困。”
萧翎道:“但愿他无恙归来才好。”
展叶青道:“咱们再等上一个时辰,如是他还不回来,咱们就设法找孙老前辈和敝师兄研商一个寻他之策。”
原来,孙不邪、萧翎等分批而行,相约有言,除非情形特殊,必得碰面不可之外,不论是住店、行路,不得会谈,以免引人注意。
几人正在商讨之间,虚掩的室门,呀然一响,一个人影疾冲而入。
杜九低声喝道,“什么人?”
喝问声中,人却一闪身子,挡住了门户之处。
但闻来人低声说道:“我!快些燃起灯火。”
杜九已听出是商八的声音,急急晃燃火折,点起案上火烛。
抬头看去,只见商八一脸铁青之色,站在那里,右手按在左臂之上,鲜血已然湿透了一只左袖。
萧翎吃了一一惊,急步冲到商八身前,乃芭:“商兄弟,伤得很重吗?”
商八道:“不要紧,区区一点伤势,兄弟还撑得住,敷用一些金疮药,就不碍事了。”
展叶青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绢袋,道:“我们武当门中的止血生肌散,贵兄弟想已听过了!”
杜九接过绢袋道:“不错,很有名。”
打开绢袋,取开商八右手,替他敷了药物,包好伤势,才摇头说道:“好险啊!好险,只是分厘之差,就伤到筋骨了。”
商八精神一振、道:“没有伤到筋骨吗?”
杜九道:“没有,但不过只是一发之隔。”
商八打个哈哈道:“我还当因此废了这一条左臂,想不到竟然还是好好的。”
萧翎道:“怎么回事?”
商八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小弟到了厅中,剑门双英刚好结账而去。”
萧翎道:“你失血甚多,不宜多言,简单点说吧!”
商八点点头道:“我跟着他们穿过了几条街道,到了一处人群云集的热闹之处,各色灯笼,随风飘动,光如白昼,行人接踵擦肩。
两侧尽都是高大漆门宅院。”
展叶青道:“那是什么地方,怎的如此热闹?”
商八道:“是鄂州城中娼妓云集之地。”
萧翎道:“剑门双英去那里做什么?难道两入都是好色之徒?”商八道:“我也是甚感奇怪,剑门双英就算要去那等所在,也该换换衣服,何故如此匆忙,小弟心中怀疑,就追了进去……”
展叶青接道:“怎么?难道那沈木风在妓院之中,也埋下了暗桩,布下了耳目不成?”
商八道:“我瞧那地方不只是设有暗桩耳目,只怕是一处发号施令的所在……”
语音微微一顿,接道:“我瞧他们走进了一家妓院,名叫‘三江书寓’,就随行跟了进去……”
萧翎道:“怎么会受了伤呢?”
社九接道:“难道剑门双英敢在众目睽睽的妓院中伤你?”
商八摇摇头,道:“变化很曲折,我追入三江书寓一瞧,只见人如潮水川流不息的出入,院中设备十分讲究,迎面是鱼池假山,流瀑飞泉,两旁是垂帘绣户,彩灯高照,丝竹签管,声达户外,十室九客满,生意可算是生财有道,日进斗金。”
他一生善于经营,聚敛之富,鲜有其匹,但一谈赚钱生意,仍不禁是眉飞色舞,忘了创痛。
萧翎十皱眉,道:“说下去。”
商八打个哈哈,道:“老毛病总改不了……”轻轻咳了一声,接道:“小弟眼看着剑门双英,绕过假山,直向后院,就跟着追了过去,哪知假山之后有一座通往后宅韵圆门,有两个龟奴把守,两个龟奴狗眼看人低,大概瞧到了小弟这身衣着,难登大雅之堂,就出手把我拦住,不准入内,小弟本想强闯进去,但又怕惊动了剑门双英,只好退了回来,默查了四周形势,找了一个灯光幽暗之处,跃上屋面,绕到那三江书寓之后……”
萧翎道:“可曾瞧到了剑门双英吗?”
商八道:“那后院之中,满种花树,高吊彩灯,照得四周屋面通明,几处绣阁中,都有厚厚帘子垂下,只见隐隐灯火,小弟一看院中形势,已知是经过高人设计的布置,不论你停在那一方屋面,都无法避开那高吊灯火的照射,害得小弟在屋面停了一顿饭的时光,仍是无法跃上三江书寓的后院屋面……”
萧翎想到他臂伤敷药不久;多言无益,忍不住接道:“商兄弟,说的简单一些好吗?”
商八笑道:“武当派的金疮药,果然是灵验的很,小弟此刻已经是痛苦全消了。”
萧翎知他为人,虽是智计百出,但却是性情中人,嘻笑之中,常蕴挚情,当下叹息一声,道:“好吧!你小声些说,不要震动了伤处。”
商八微微一笑,接道:“小弟瞧来瞧去,想不出跃上那三江书寓的良策,但想这样长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想个法子,混进去瞧瞧才是,只好折回原地,借了一件衣服……”
他进门之后,萧翎等一直忙着替他敷药,扎伤,来曾留心到他的衣着,此刻看他,竟是穿着一件黑缎长袍。
展叶青道:“你一时之间,哪里去借这身衣服?”
商八笑道:“我找了一位和我身材相同之人,点了他的穴道,脱下他的衣服,留下一些银子,重入三江书寓。果然人要衣装,两个龟奴看了我一眼,竟是未再拦阻,竟然任我走了进去。”
展叶青道:“那后院之中,可是沈木风等人会集之处吗?”
商八道:“后院之中,曲廊回栏,布设精雅,又非前院能及,只是两排房屋,都紧闭着门户,却不知剑门双英进了哪一处房间之内,小弟等了一会,后院之中,总有十二个门户,每一个门户中,部有灯光透出。”
萧翎道:“那是说房间之内都有人了。”
商八道:“不错,我绕着那回廊走了一遍,仍是无法确定剑门双英,在那座门户之内,但却感觉到正陷入一片危境之中。”
展叶青道:“哪里不对了?”
商八道:“初入院中还未觉着什么,走了一周之后,才觉着情势不对,原来那十二座门户的分布之位,竟是隐隐含着八卦方位,决非一座普通妓院,心知陷于险境,不宜再多停留,急急向外退去,绕过一个廊角,忽闻金刃劈风之声,斜里攻来,我心中虽有警觉,但却未料到,在廊角竟会隐藏有人,一时间,闪避不及,右臂中了一刀……”
杜九道:“你可瞧出了那人吗?”
他知商八武功高强,就算陡然问有人暗算,也不易伤得了他。
商八摇摇头,道:“没有看到,也无暇去看,但那人出刀之快,却是江湖上甚为少见,也幸亏我中了一刀,不敢再向前闯,一提气跃上屋面,就在我跃上房的同时,数十道寒星闪烁,齐射向我停身之处,方圆八尺内,尽为暗器笼罩,我如稍逞豪强,硬向前闯,或是忿于这一刀之恨,回手击敌,只怕是非伤在暗器之下不可了。”
萧翎失声说道:“这等布置,并非只是为了对付兄弟一人,而是事先都已经过周密的算计,幸是兄弟识谋过人,未曾中那暗算。”
商八道:“有一事我却感不解!”
萧翎道:“什么事啊?”
商八道:“就是兄弟中这一刀,我第一次过那回廊之时,亦曾留心瞧过,不见有人,事后想那段曲折回廊,也不宜藏人,这一刀简直不知从何而来。”
萧翎沉吟了一阵,道:“如是那回廊曲转之处,是一座活动的机关,可以随时转动……”
商八接道:“不错,兄弟就没想到这一层,好恶毒的布置啊!就算一刀砍你不死,还有那狂雨一般的暗器淬然而至,就算是一流好手,只怕也难避开,小弟福至心灵,竟然跃上屋面,逃得性命。”
展叶青道:“如是换了在下,非伤在那暗器之下不可了。”
杜九道:“你逃上屋面,就没有人追你了吗?”
商八道:“那片屋面,紧靠前宅,而且游人正多,我行动又极快速,一点屋面,就跃落人群之中去了。”
萧翎道:“这么说来,那三江书寓,实是有些古怪了。”
展叶青道:“那沈木风耳目遍布天下,到处都设有巢穴,他既派出了百名高手,暗算萧兄,咱们为什么不挑他几处分舵,以牙还牙。”
萧翎道:“展兄说的不错,今日咱们休息一晚,明晚上去那三江书寓瞧瞧,到时再见机而行。”
商八道:“大哥最好能和无为道长、孙老前辈研商一下,再作决定。”
展叶青道:“不知在下师兄,是否住进六和客栈之中?”
商八道:“住进来了,兄弟出去之时,曾经查看过了暗记,令师兄和孙老前辈,全都已住进六和客栈,只是不知他们住在哪座房中。”
萧翎道:“那沈木风耳目灵敏,咱们今宵分班守夜。”
一宵无事,天亮之后,无为道长和孙不邪先后进入跨院之中。
萧翎正想请两人来,两入却未约而至,急急把昨夜商八经历之事,告诉两人。
无为道长道:“看来,咱们已然无法和那沈木风避免冲突,挑他一处暗穴,那就等于挖了他一只眼睛。目下鄂州地面,虽有沈木风的属下,但沈木风决不会把全部力量集中于斯,纵然即他对了面,也可抵挡一阵。”
孙不邪道:“把分舵、窑子,按在妓女院中,简直是匪夷所思,老叫化走遍了大江南北,倒是未曾见过,当真该去开开眼界了。”
他虽是年纪老迈,但好事之心,竟是不减少年。
无为道长道:“去虽要去,但却要一番精细计议才是。”
孙不邪道:“道长机智多谋,想必已胸有成竹。”
无为道长微微一笑,道:“计谋倒是有,但不知能否适用,贫道说出后,如有不适之处,还望诸兄指教。”当下把筹思之策,很仔细的说了一遍。
孙不邪点头赞道:“好极!好极,先乱敌人,乘虚而入。”
这当儿,突然啪的一声轻响,一颗石子,落入院中。
无为道长一挥手,低声说道:“诸位小心。”
萧翎道:“怎么回事?”
无为道长摇摇手,不要萧翎问话。
过了片刻,突闻室外啪啪连续两响,无为道长才起身说道:“贫道已在四周布下把风之人,适才那落石轻响,乃是有传警之意,有着可疑人物到来。”
萧翎道:“那两声连响,可是那可疑之人已去吗?”
无为道长点点头应道:“不错。”站起身子,接道:“贫道要先走一步了。”起身而去、孙不邪道:“老叫化也该找几个助拳跑腿之人,就此别过了。”丐帮弟子,遍布大江南北,这鄂州乃是要州,自会有丐帮弟子,那孙不邪乃丐帮中硕果仅存的长老,就是那申帮主也该听他凡分。
自然不难找得丐帮弟子相助。
萧翎望了商八一眼,道:“兄弟虽是一些皮肉之伤,但失血甚多,需得好好养息几日。”
商八笑道:“有得半日养息,大约已经够了。”
萧翎想到如是留下他一人在此养伤,那也是危险的很,当下不再言语。
近午时分,萧翎带着中州二贾和展叶青,离开了六和客栈,直奔群英楼。
这群英楼乃鄂州城中,最大的一家酒楼,萧翎登上群英楼时,无为道长和东海神卜司马乾已经先到。
无为道长青袍长髯,足登福字履,头戴方中,又是一番装束,脸上早经易容,如非事先约好,萧翎一眼也无法瞧出是无为道长改扮。
司马乾布招铜锣,仍是一个卖卜的先生。
此刻午时未到,楼上酒客,已坐有六成。萧翎目光一转,缓步走入了一个客房之中,只见两个中年佩剑武士,早已在房中等候,送上一个包裹。
萧翎立刻换上衣服,抹去脸上易容药物,片刻间回复了本来面目,启帘而出,选了一张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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