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一般,眼看再稍胀大,势非破裂不可,叫道:“我和你一起去!可……可不能耽搁了。”
将剑谱往怀中一揣,奔行如飞,抢出房门,赶在万圭之前。
戚芳听得二人远去,忙从房中爬了出来,自忖:“却到哪里去好?”霎时间六神无主,
只觉茫茫大地,竟无一处可以安身:“他们害死我爹爹,此仇岂可不报?但这血海深仇,却
如何报法?说到武功、机智,我和公公、三哥实是差得太远,何况他们认定我和吴坎结了私
情,一见面就会对我狠下杀手,我又怎能抵挡?眼下只有去……去寻找狄师哥,再作计较。
可又不知他在哪里?空心菜呢?我怎能撇下了她?”一想到女儿,当即拔步奔向后楼,决意
抱了女儿先行逃走,再想复仇之法。
在她内心,又还不敢十分确定万氏父子当真是害死了她父亲。万震山是个心狠手辣之
徒,那是绝无怀疑。但万圭呢?对于丈夫的柔情蜜意,终不能这么快便决绝的抛却。
她奔到楼下,听得万震山嘶哑的声音在大叫大嚷,心想:“这么叫法,要将空心菜吵醒
了!”想到女儿会大受惊吓,便顾不得自身危险,轻轻走上楼去,小心不让楼梯发出声息。
空心菜睡觉的小房便在她夫妻的卧室之后,只以一层薄板隔开。戚芳溜进小房,卧室中灯光
映了进来,只见女儿睁大了眼,早已醒转,脸上满是恐怖之色,一见到母亲,小嘴一扁,便
要哭叫出来。戚芳急忙抢上前去,将她搂在怀里,做个手势,叫她千万不可出声。空心菜既
聪明,又听话,当下一声不响,娘儿俩搂抱着躺在床上。
只听得万震山大叫:“不成,不成,这止痛药越止越痛,须得寻到那草头郎中,用他的
解药来治。”万圭道:“是啊,只有那解药才治得这毒,等天一亮,叫鲁大哥他们大伙儿一
齐出马,去寻那郎中。我手上的伤口也痛得很。”万震山怒道:“怎等得到天亮?啊哟,哎
唷!受不了啦,受不了啦!”突然间脚下一软,倒在地下,痛得打滚,叫道:“快,快!拿
剑来,将我这双手砍了!快砍了我的手!”只听得房中家具砰嘭翻倒,瓶碗乒乓打碎之声,
响成了一片。
空心菜吓得紧紧地搂住了妈妈,脸色大变。戚芳伸手轻轻抚慰,却不敢作声。
万圭也是十分惊慌,说道:“爹,你……你忍耐一会儿,你的手怎能砍了?咱们快找解
药是正经。”万震山痛得再难抵受,喝道:“你为什么不砍去我双手,除我痛楚?啊,知道
了,你……你想我快快死了,好独吞剑谱,想独自个去寻宝藏……”万圭怒道:“爹,你痛
得神智不清了,快上床睡一忽儿。我又不知剑招的次序,得了剑谱又有什么用?”
万震山不断在地下打滚,道:“你说我神智不清,你自己就存心不良。我……我痛得要
死了……要死了……一拍两散,大家都得不到。”
突然之间,他红了双眼,从怀中掏出剑谱,伸手一页页地撕碎。他十根手指肿得便如一
根根红萝卜般,动作不灵,但还是撕碎了好几页。
万圭大惊,叫道:“别撕,别撕!”伸手便去抢夺。他抓住了半本剑谱,万震山却抓住
了另一半,牢不放手。那剑谱在血水中浸过,迄未干透,霉霉烂烂的,两人这么一拉扯,登
时撕成两半。万圭呆了一呆,万震山又去撕扯。
万圭不甘心让这已经到手的宝藏化作过眼云烟,忙伸手推开父亲。两人在地下你抢我
夺,翻翻滚滚,将剑谱撕得更加碎了。
突然间听得万圭长声惊呼:“哎唷……糟了……我伤口中又进了毒,啊哟,好痛!”两
人这么你拉我扯,剑谱上的毒质沾进了万圭手背上原来的伤口。片刻之间,万圭手背又高高
肿起,剧痛锥心穿骨。他久病之后,耐力甚弱,毒素一入伤口,随血上行,发作奇快。父子
二人在楼板上滚来滚去,惨呼号叫。
戚芳听了一会,究竟夫妻情重,再也不能置之不理,从床上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冷冷
的道:“怎么啦?两个在干什么?”
万氏父子见到戚芳,剧痛之际,再也没心情愤怒。万圭叫道:“芳妹,快去找那草头郎
中,请他快配解药,哎唷,哎唷……实在……实在痛得熬不住了,求求你……”
戚芳见他痛得满头大汗的模样,心更加软了,从怀中取出瓷瓶,道:“这是解药!”
万震山和万圭一见瓷瓶,同时挣扎着爬起,齐道:“好极,好极!快,快给我敷上。”
戚芳见万震山目光凶狠贪婪,有如野兽,心想若不乘此要挟,如何能查明真相,便道:
“慢着,不许动!谁要动上一动,我便将解药抛出窗外,投入水缸,大家都死!”说着推开
窗子,拔开瓷瓶的瓶塞,将解药悬在窗外,只须手一松,瓷瓶落水,再也无用了。
万氏父子当即不动,我瞧瞧你,你瞧瞧我。万震山忽道:“好媳妇,你将解药给我,我
让你跟了吴坎,远走高飞,决不阻拦,另外再送你一千两银子,让你二人过长远日子……哎
唷,好痛……既然你心有他意,圭儿也留你不住……你……你放心去好了。”
戚芳心道:“这人当真卑鄙无耻,吴坎明明是你亲手扼死了,却还来骗人。”
万圭也道:“芳妹,我虽然舍不得你,但没有法子,我答应不跟吴坎为难就是。”
戚芳冷笑一声,道:“你二人胡涂透顶,还在瞎转这卑鄙龌龊的念头。我只问一句话,
你们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立刻给解药。”
万震山道:“是,是,快问,哎唷,啊哟!”
一阵风从窗中刮了进来,吹得满地纸屑如蝴蝶般飞舞。纸屑是剑谱撕成了,一片片飞出
了窗外。忽然,一对彩色蝴蝶飞了起来,正是她当年剪的纸蝶,夹在诗集中的,两只纸蝶在
房中蹁跹起舞,跟着从窗中飞了出去,戚芳心中一酸,想起了当日在石洞中与狄云欢乐相聚
的情景。那时候的世界可有多么好,天地间没半点伤心的事。
万圭连连催促:“快问!什么事?我无有不说。”
戚芳一凛,问道:“我爹爹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万震山强笑道:“你问你爹爹的事,我──我也不知道啊。哎唷──我很挂念这位老师
弟──哎唷!师兄弟又成了亲家,哎唷,好得很啊。”
戚芳沉着脸道:“这当儿再说些假话,更有什么用处?我爹爹给你害死了,是不是?害
死他的法儿,就跟你们害死吴坎一样,是不是?你已将他尸身砌入了墙壁,是不是?”
戚芳连问三声“是不是”,万氏父子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没料想她不但知道自己父亲
被害,连吴坎被杀一事也知道了。万圭颤声道:“你……你怎知道?”
他说“你怎知道”,便是直承其事。戚芳心中一酸,怒火上冲,便想松手将解药投入窗
下的一排七石缸中。万圭眼见情势危急,作势便想扑将上去。万震山喝道:“圭儿,不可莽
撞!”他知道当时情景之下,强抢只有误事。
忽然间,塌塌塌几声,空心菜赤着脚,从小房中奔了出来,叫道:“妈,妈!”要扑入
戚芳的怀里。
万圭灵机一动,伸出左臂,半路上便将女儿抱了过来,右手摸出匕首,对准女儿的天灵
盖,喝道:“好,咱们一家老小,今日便一齐死了,我先杀了空心菜再说!”
戚芳大惊,忙叫道:“快放开她,关女儿什么事?”
万圭厉声道:“反正大家活不成,我先杀了空心菜!”匕首在空中虚刺几下,便向空心
菜头顶刺落。
戚芳道:“不,不!”扑过来抢救,伸手抓住万圭的手腕。
万震山虽在奇痛彻骨之际,究竟阅历丰富,见戚芳给引了过来,当即手肘一探,重重撞
在她腰间,夹手夺过她手中瓷瓶,忙不迭地倒药敷上手背。万圭也伸手去取解药,戚芳抢过
女儿,紧紧搂在怀中。
万震山飞起一脚,将她踢倒,随手解下腰带,将她双手反缚背后,又将她两只脚都绑住
了。空心菜大叫:“妈,妈,妈妈!”万震山反手一记巴掌,打得她晕了过去,但这一掌碰
到自己肿起的手背,又是大叫一声:“啊哟!”
那解药实具灵效,二人敷药之后,片刻间伤口中便流出血水,疼痛渐减,变为麻痒,再
过得一阵,麻痒也渐渐减弱。父子二人大是放心,知道性命是拾回来了,见到房中的纸片兀
自往窗外飞去,两人同时大叫:“糟糕!”扑过去拦阻飞舞的纸片。
但地下的纸屑已乱成一团,一大半掉入了窗外的缸中,有的正在盘旋跌落。万震山叫
道:“快,快,快抢!”二人飞步奔下楼去,拚命去抓四散飞舞的碎纸,但数百片碎纸有的
飘飘荡荡吹出了围墙,有的随风高飞上天。二人东奔西突,状若颠狂,却哪里又能收集碎
片、使得撕碎了的剑谱重归原状?
万震山手上疼痛虽消,心中的伤痛却难以形容,气无可消,大声斥骂儿子:“都是你这
小贼,跟我来争夺什么?若不是你跟我拉扯,剑谱怎会扯烂?”万圭叹了口气,不再去追抢
碎纸,说道:“孩儿若不阻拦,爹爹早将这剑谱扯得更加烂了。”万震山道:“放屁!”他
心中知道儿子所说是实,但还是不住地呼喝:“放屁,放屁,放屁!”
万圭道:“好在咱们知道那地方是在江陵城南,再到那本残破的剑谱中去查查,只要能
再找到些线索,未始不能找到那地方。”万震山精神一振,道:“不错,那地方是在‘江陵
城南’……”
忽听得墙外有个声音轻轻地道:“江陵城南!”
万氏父子大吃一惊,一齐跃上墙头,向外望去,只见两个人的背影正向小巷中隐没。
万圭喝道:“卜垣、沈城,站着别动!”
但那两人既不回头,也不站住,飞快地走了。万震山待要下墙追去,万圭道:“爹,楼
上还有……还有那……那淫妇。”万震山转念一想,点了点头。
父子俩回到楼上,只见小女孩空心菜已醒了过来,抱住了妈妈直哭。戚芳手足被绑,却
在不住安抚女儿。空心菜见到祖父与父亲回来,更“哇”的一声,惊哭起来。
万震山上前一脚,踢在她屁股之上,骂道:“再哭,一刀剖开你小鬼的肚子。”空心菜
吓得脸都白了,哪里还敢出声。
万圭低声道:“爹,这淫妇什么都知道了,可不能留下活口。怎生处置她才是?”万震
山微一沉吟,道:“刚才墙外二人,你看清楚是卜垣、沈城么?”万圭道:“正是那二人,
错不了!只怕秘密已经泄漏,他们知道是在江陵城南。”万震山道:“事不宜迟,须得急速
下手。这淫妇嘛,跟她父亲一般处置便了。”
戚芳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放不下女儿,说道:“三……三哥,我和你夫妻一场,你
杀我不打紧,我死之后,你须好好看待空心菜!”
万圭道:“好!”万震山道:“斩草除根,岂能留下祸胎?这小女孩精灵古怪,今日之
事都给她瞧在眼里了,怎保得定她不说出去?”万圭缓缓点了点头。他很疼爱这个女儿,但
父亲的话也很对,若是留下祸胎,将来定有极大后患。
戚芳泪水滚下双颊,哽咽道:“你……你们好狠心,连……连这个小小女孩也放不过
吗?”万震山道:“塞住她的嘴巴,别让她叫嚷起来,吵得通天下都知道了!”
戚芳想起女儿难保一命,突然提起嗓子,大叫:“救命,救命!”
静夜之中,这两声“救命”划破了长空,远远传了出去。
万圭扑到她身上,伸手按住她嘴。戚芳仍是大叫:“救命,救命!”只是嘴巴被按住
了,声音郁闷。万震山在儿子长袍上撕下一块衣襟,递了给他,万圭当即将衣襟塞在戚芳口
中。万震山道:“将她埋在戚长发的墓中,父女同穴,最妙不过。”
万圭点了点头,抱起妻子,大踏步下楼,万震山抱了空心菜。四个人进了书房。
戚芳瞧着书房西壁的那堵白墙,心想:“我爹爹是给老贼葬在这堵墙之中?”
万震山道:“我来拆墙,你去将吴坎拖来!小心,别给人见到。”万圭应道:“是!”
奔向万震山的卧室。
万震山拉开书桌的抽屉,其中凿子、锤子、铲刀等工具一应俱全,他取出来放在墙边,
瞧着那堵白墙,双手搓了几下,回头向戚芳望了一眼,脸上现出十分得意的神情。戚芳不禁
打了个寒噤。万震山拿起铁锤和凿子,看好了墙上的部位,在两块砖头之间的缝中,将凿子
凿了进去。凿裂了一块砖头,伸手摇了几摇,便挖了出来,手法甚是熟练。他挖出一块砖头
后,拿到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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