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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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诀-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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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铁干笑道:“小师父,请问你法名如何称呼?”狄云道:“我不是和尚,别叫我师父

不师父的。我身穿僧袍,是为了避难改装,迫不得已。”花铁干喜道:“那妙极了,原来小

师父……不,不!该死,该死!请问大侠尊姓大名?”

水笙虽在痛哭,但两人对答的言语也模模糊糊地听在耳里,听狄云说不是和尚,心下将

信将疑。只听狄云道:“我姓狄,无名小卒,一个死里逃生的废人,又是什么大侠了?”

花铁干笑道:“妙极,妙极!狄大侠如此神勇,和我那水侄女郎才女貌,正是一对儿,

我这个现成媒人,是走不了的啦。妙极,妙极!原来狄大侠本就不是出家人,只须等头发一

长,换一套衣衫,那就什么破绽也瞧不出,压根儿就不用管还俗这一套啦。”他认定狄云是

血刀门的和尚,只因贪图水笙的美色,故意不认。

狄云摇了摇头,黯然道:“你口中干净些,别尽说脏话。咱们若能出得此谷,我是永远

不见你面,也永远不见水姑娘之面了。”

花铁干一怔,一时不明白他用意,但随即省悟,笑道:“啊,我懂了,我懂了!”狄云

瞪了他一眼,道:“你懂了什么?”花铁干低声道:“狄大侠寺院之中,另有知心解意的美

人儿,这水姑娘是不能带去做长久夫妻的。嘿嘿,那么做几天露水夫妻,又有何妨?”

这几句话传入水笙耳中,她愤怒再难抑制,奔过去拍拍拍拍地连打他四下耳光。

狄云茫然瞧着,无动于衷,只觉这一切跟他不相干。

过了良久,血刀老祖仍是一动不动。

水笙几次想提刀过去砍了他双腿,却总是不敢。瞧着父亲一动不动地躺在雪上,再也不

能钟爱怜惜自己了,她轻轻叫道:“爹爹!爹爹!”水岱自然再也不能答应她了。水笙泪水

一滴滴地落入雪中,将雪融了,又慢慢地和雪水一起结成了冰。

花铁干穴道未解,有一搭没一搭地向狄云奉承讨好,越说越是肉麻。狄云不去理他,自

行躺在雪地里闭目养息。

狄云初通任督二脉,只觉精神大振,体内一股暖流,自前胸而至后背、又自后背而至前

胸,周而复始地不停流转。每流转一周,便觉处处都生了些力气出来,虽然断腿以及给水笙

殴打的各处仍是极为疼痛,但内力既增,这些痛楚便觉甚易忍耐。他生怕这奇妙之极的情景

突然而来,又会突然而去,当下躺着不敢动弹,由得内息在任督二脉中川行不歇。

水笙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血刀僧身旁,只见他仍是毫不动弹,当下大着胆子,挥刀往

他左脚上砍去,嗤的一声轻响,登时砍下一只脚来,说也奇怪,居然并不流血。水笙定睛一

看,只见血液凝结成冰,原来这穷凶极恶的血刀老祖果然早已死去多时。

水笙又是欢喜,又是悲伤,提刀在血刀僧腿上一阵乱砍,心想:“爹爹死了,我也不想

活啦!这小恶僧不知会如何来折磨我?他只要对我稍有歹意,我即刻横刀自刎。”

花铁干一切瞧在眼里,心下暗喜:“这小恶僧虽然凶恶,这时尚无杀我之意,待得我穴

道一解,一伸手便取了他性命。”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狄云觉得内息流转始终不停,便依照丁典所授“神照经”上内功的

法门运气调息,本来捉摸不到、驱使不动的内息,这时竟然随心所欲,便如摆头举手一般的

依意而行。他又是奇怪,又是欢喜。

调息半晌,坐起身来,取过一根树枝撑在右腋之下走到血刀僧身边。只见他尸身插在雪

里,两条腿给水笙砍得血肉模糊,确然无疑地已经死了,心想此人作恶多端,原是应有此

报,但他对自己却实在是颇有恩德,心中不禁有些难过,于是将他尸身提了出来,端端正正

地放了,捧些白雪堆在尸身上,虽然草草,却也算是给他安葬。至于他为什么突然间竟会死

了,狄云仍是大惑不解,此人功力通神,自己万万不能一脚便踢死了他。

水笙见到狄云的举动,起了模仿的念头,又见几头兀鹰不住在空中盘旋,似要扑下来啄

食父亲的尸身,忙将父亲如法安葬。她本想再安葬刘乘风和陆天抒二人,但一个死在悬崖绝

顶,一个死于雪谷深处,自忖没本事寻得,只得罢了。

花铁干道:“小师父,咱三人累了这么久,大家可饿得很了。我先前见到上边烤了马

肉,劳你的驾去取了下来。大伙儿先吃个饱,然后从长计议,怎生出谷。”狄云心鄙他的为

人,并不理睬。花铁干求之不已。水笙忽道:“是我马儿的肉,不能给这无耻之徒吃。”狄

云点点头,向花铁干瞪了一眼。

花铁干道:“小师父……”狄云道:“我说过我又不是和尚,别再乱叫。”花铁干道:

“是,是,是,狄大侠。狄大侠这次一脚踢死血刀恶僧,定然名扬天下。我出得谷去,第一

件事便是要为狄大侠宣扬今日之事。狄大侠奋不顾身地救援水姑娘,踢死血刀僧,那实是武

林中头等的大事。”狄云道:“我是个声名扫地的囚犯,有谁相信你的鬼话?你乘早闭了嘴

的好。”花铁干道:“凭着花某人在江湖上这点小小声名,说出话来,旁人是非相信不可

的。狄大侠,请你上去拿马肉,分一块给我。”

狄云甚是厌烦,喝道:“干么要拿马肉给你吃?将来你定可说得我狄云不分文不值。我

是什么东西?还配给谁挂齿吗?”想起这几年来身受的种种冤枉委屈、折辱苦楚,不由得满

腔怨愤,难以抑制。

花铁干其实并非真的想吃马肉,他腹中虽饿,但一日半日的饥饿,又算得了什么?他只

怕这小恶僧突然性起,将他杀了,乞讨马肉乃是以进为退、以攻为守之策,料想他既不肯去

取马肉,心中势必略有歉仄之意,那么杀人的念头自然而然地就消了。

狄云见天色将黑,西北风呼呼呼地吹进雪谷来,向水笙道:“水姑娘,你到石洞中歇歇

去?”水笙大吃一惊,只道他又起不轨之心,退了两步,手执血刀,横在身前,喝道:“你

这小恶僧,只要走近我一步,姑娘立即挥刀自尽。”狄云一怔,说道:“姑娘不可误会,狄

某岂有歹见?”水笙骂道:“你这小和尚人面兽心,笑里藏刀,比那老和尚还要奸恶,我才

不上你的当呢。”

狄云不愿多辩,心想:“明日天一亮我就觅路出谷,什么水姑娘,花大侠,我永生永世

也不愿再见你们的面。”当下走得远远的,找到一块大岩石,拨去积雪,迳自睡了。

水笙心想你走得越远,越是阴险奸恶,多半是半夜里前来侵犯。她不敢走进石洞之内,

只怕小恶僧来时没了退路,心惊胆战地斜倚岩边,右手紧紧抓住血刀,眼皮越来越沉重,不

住提醒自己:“千万不能睡着,这小恶僧坏得很。”

但这几日心力交瘁,虽说千万不能睡着,时刻一长,朦朦胧胧地终于睡着了。

她这一觉直睡到次日清晨,只觉日光刺眼,一惊而醒,跳起身来,发觉手中没了血刀,

这一下更是惊惶,一瞥眼间,却见那血刀好端端的便掉在足边。

水笙忙拾起血刀,抬起头来,只见狄云的背影正自往远处移动,手中撑着一根树枝,一

跛一拐地走向谷外。水笙大喜,心想这小恶僧似有去意,那真是谢天谢地。

狄云确是想觅路出谷,但在东北角和正东方连寻几处都没山径,西、北、南三边山峰壁

立,一望便无路可通,那是试也不用试的。东南方依稀能有出路,可是积雪数十丈,不到天

暖雪融,以他一个断了腿的跛子,无论如何走不出去。他累了半日,废然而返,呆望头顶高

峰,甚是沮丧。

花铁干道:“狄大侠,怎么样?”狄云摇头道:“没路出去。”花铁干暗道:“你不能

出去,我花铁干岂是你小恶僧之比?到得下午,我穴道一解,你瞧老子的。”但丝毫不动声

色,说道:“不用担心,待我穴道解开,花某定能携带两位脱险出困。”

水笙见狄云没来侵犯自己,惊恐稍减,却丝毫没消了戒备之心,总是离得他远远的,一

句话也不跟他说。狄云虽不求她谅解,但见了她的神情举动,心下也不禁恼怒,只盼能及早

离开,可是大雪封山,不知如何方能出去,不由得大为发愁。

到得未牌时分,花铁干突然哈哈一笑,说道:“水侄女,你的马肉花伯伯要借吃几斤,

出谷之后,一并奉还。”一跃而起,绕道攀上烧烤马肉之处,拿一块熟肉,便吃了起来。原

来他的穴道被封的时刻已满,竟自解了。

花铁干穴道一解,神态立转骄横,心想血刀僧已死,狄云和水笙便两人联手,也万万不

是自己的对手,只是这雪谷中多耽无益,还是尽早觅路出去的为是,找到了出路,却须得先

将两人杀了灭口,自己昨日的种种举动,岂能容他二人泄露出去?

他施展轻功,在雪谷周围查察,见这次大雪崩竟是将雪谷封得密不通风,他“落花流

水”四人若不是在积雪崩落之前先行抢进谷来,也必定被隔绝在外。这时唯一出谷的通道上

积雪深达数十丈,长达数里,在雪底穿行数丈乃至十余丈,那也罢了,却如何能穿行数里之

遥?何况一到雪底,方向难辨,非活活闷死不可。这时还只十一月初,等到明年初夏雪融,

足足要挨上半年。谷中遍地是雪,这五六个月的日子,吃什么东西活命?

花铁干回到石洞外,脸色极为沉重,坐了半晌,从怀里取出马肉吃,慢慢咀嚼,直将这

一块马肉吃得精光,才低声道:“到明年端午,便可出去了。”

狄云和水笙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和他都是相距三丈来地,他这句话说得虽轻,在两人

耳中听来,便如是轰轰雷震一般。两人不约而同地环视一周,四下里尽是皑皑白雪,要找些

树皮草根来吃也难,心中都想:“怎挨得到明年端午?”

只听得半空几声鹰唳,三人一齐抬起头来,望着半空中飞舞来去的七八头兀鹰,均想:

“除非象这些老鹰那样,才能飞出谷去。”

水笙这匹白马虽甚肥大,但三个人每日都吃,不到一个月,也终于吃完了。再过得七八

天,连马头、五脏等等也吃了个干净。

花铁干、狄云、水笙三人这些日子中相互都不说话,目光偶尔相触,也立即避开。花铁

干几次起心要杀了狄云和水笙,却总觉杀了二人之后,剩下自己一人孤零零地在这雪谷之

中,滋味也太难受,反正二人是自己掌中之物,却也不忙动手。

过了这些日子,水笙对狄云已疑忌大减,终于敢到石洞中就睡。

踏进十二月,雪谷中更加冷了,一到晚间,整夜朔风呼啸,更是奇寒彻骨。狄云“神照

功”练成,继续修习,内力每过一天便增进一分,但衣衫单薄,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究竟也颇

为难挨。水笙有时从山洞中望出来,见他簌簌发抖,却始终不踏进山洞一步以御风寒,心下

颇慰,觉得这小恶僧“恶”是恶的,倒也还算有礼。

狄云身上的创伤全然痊愈了,断腿也已接续,行走如常,有时想起这断腿是血刀老祖给

接续的,心下不禁黯然。

马肉吃完了,今后的粮食可是个大难题。最后那几天,狄云已尽可能地吃得极少极少,

只是吃这么一小片,但他所省下来的,都给花铁干老实不客气地吃到了肚里。水笙心道:

“一位成名的大侠,到了危难关头,还不如血刀门的一个小恶僧!”

这晚三更时分,水笙在睡梦中忽被一阵争吵之声惊醒,只听得狄云大声喝道:“水大侠

的身体,你不能动!”花铁干冷冷地道:“再过几天,活人也吃!我先吃死人,是让你多活

几天!”狄云道:“咱们宁可吃树皮草根,决不能吃人!”花铁干喝道:“滚开!罗嗦些什

么?惹恼了我,立刻毙了你。”

水笙忙从洞中冲出去,见狄云和花铁干站在她父亲坟旁。水笙大叫:“别碰我爹爹!”

飞步奔去,只见堆在父亲尸身上的白雪已被拨开,花铁干左手抓着水岱尸身胸口。狄云喝

道:“快放下!”水笙急道:“你……你……”

突见寒光一闪,花铁干衣袖中翻出一枝短枪,斜身挺枪,疾向狄云胸口刺去。这一枪去

得极快,狄云内功虽已大进,外功却是平平,仍不过是以前戚长发所教的那一些拳脚剑术,

给花铁干这个大行家突施暗算,如何对付得了?一怔之际,枪尖已刺到他胸口。水笙大声惊

呼,不知如何是好。

花铁干满拟这一枪从前胸直通后背,刺他个透明窟窿,那知枪尖碰到他胸口,竟然刺不

过去,阻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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