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那针一阵阵穿过皮肉,线拉合着伤口,敷药,包扎,整理好一切,坐在床榻一侧的多格问道
“他,伤势如何?”
“现在公子已有发热之症,昏迷服不得汤药,以凉水擦身降温,若能降下温来,应无性命之忧,若不能,怕是难说”
“难说?你的性命,也很难说”
“臣定当——”竭尽全力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多格一声“嘘”喝令打断
多格轻轻伏在司空倚天耳边
“主··主··主人,主人···主···”
寥寥几字,却似乎开始穿透心中三年的禁锢,在自己的深处还是对多格有着深深地依赖,醒着不会说,睡着也要保守的秘密。每当这半睡半醒时,却倍加贪恋多格给过的守护
嘴巴微微一撅,怜人的模样更添一抹委屈,谁说闭着的眼睛不会流泪,一滴泪的温热,流进多格心里,开始渐渐融化崩塌那个冰雪尘封的心
自从你是司空倚天,观音台受辱,不曾哭过,回宫委屈,不曾哭过,多般刁难,不曾哭过,还当你是铁打的。怎么?原来也还是这般要怜爱
指尖抚上司空倚天的脸颊,带着极致的温柔
“想我么”
“嗯”
“喜欢我么?”
“明月··喜欢···主··人”
明月,许久不曾听过的名字
一瞬间,多格想明白了自己究竟从前要干什么,想要什么
我不需要你的奴颜婢膝,我不需要你的魅惑勾人,我想你在乎,我想你依赖,我想看你以我为天的样子
我不需要一个奴才,想有,我有的是,我要明月,那个会哭会怕的明月,那个爱我的明月,那个身份低下却有尊严的明月,那个会求自己不要把他送走的明月···
☆、第十七章 城破
“感谢陛下的盛情与宽厚,查木尔此番回西戎,定然备好玺印等物,归顺天朝”
这是一早朝堂上,查木尔向多格辞行,字字恳切,百官窃喜之余不由感叹当朝天子厚德载物之品行
依然几句寒暄便准了,散朝后,多格留下多森,下令
“一直让影卫密切注视他一举一动,不得掉以轻心”
“是!不过,皇兄就对查木尔如此不放心吗,西戎没有兵力和我们斗”
“只是他太像当初‘投诚’的朕,无礼之间看见的不是他的鲁莽草野,反而是,无惧无畏的欲望”
“皇兄圣明”
“少来阿谀奉承这套,不合适你,朕乏了,先退下吧”
看来昨夜在别院皇兄是一夜未眠,便识趣的退下了
询问了宫人,司空倚天还是没醒,多格在自己寝殿休息下
自己是多格,也是万民之主,天下还等着自己,断然不会守在司空倚天床榻前,忧心难安,不是对他绝情,是对天下的责任
本想晚膳过后,去看看司空倚天,还尚未进食,便收到多森密函,看罢;多格便要宫人撤了晚膳,将自己独自关在书房中
指尖轻轻敲在茶杯的侧壁,若有若无的碰撞声音,使人在安静中,变得更安静,沉静中变得更沉静
天色渐落,月色中腾起几只白鸽,夜深知归
今夜也就睡了两三个时辰,今日寥寥吃了些早膳,下令明日去猎场狩猎,群臣相随,依然是独留自己在书房,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明日一早,便启程去了狩猎场
“今日只有弓箭手,没有君臣,列位爱卿只管纵享山水驰骋之乐”
跃马扬鞭,追逐着跃入山林深处
那夜回宫,疲倦至极,听闻,司空倚天已经醒了,不过气息尚弱,得知他一切尚算安好,多格也便休息了
明日早朝,兰勒川提议,要陛下亲临泰山祭天
“一则以召万民尊儒尚道之心,二则祈求天朝风调雨顺国运昌隆,以定民心,其三,陛下也为天下匈奴人以身作则,尊儒尚道,以促胡汉和睦”
虽有臣子反对说“此去路途遥远,龙体为重,社稷为重,不如效仿历代君王在长安筑坛祭天”
但是由于多格的坚持,此事还是定下了
朝廷内外都为此次皇帝亲率文武百官,泰山祭天祈福准备
貌似如火如荼的准备之下,却在不明的暗地里却孕育着狼子野心
此言一出,顿时,天下万民归心,虽是胡人,却比以往汉族君王更加重儒尊贤,再加之轻徭薄赋的各种政策,百姓对这位异族君主只有歌功颂德的称赞贤明
明日就要启程了
多格还是不由自主往司空倚天的别院走去,他自然是不知自己日日询问宫人他的近况如何,只当自己对他生死不闻不问
伤好的很慢,但终究是日日都见起色,太医说,是心有郁结才会恢复那么慢,我只是一笑了之
十二日了,甚至连他的背影都未曾见过,心里说着不奢望他来看自己,却是失落的很
又是皎皎月色,自己坐在床上也只能望见一隅夜空
多格,究竟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会有那么一天吗?就算来世也可以···
停在门外,看着司空倚天失神的望着窗外
脸色怎么会那么苍白?那些人参灵芝你当枯草吃的么?
怎么会又瘦了,病人要多吃不知道么,自己都不会照顾自己么?
不开心?如果朕告诉你朕来了,还会不会那么深凝眉
多格想过是不是该什么也不顾,抱住他,但是,没有,还是转身离去了···
醒来的你终究不是明月,终究不是,还是时间让你在我心里变得陌生?终究有些心结让我还是穿不透那隔膜
当初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明月爱我,你呢?现在还爱吗?没有司空湛,你当真会留在我身边?到底是有苦衷么,如果有为什么不肯说,真像多森想的那样还是其他?
明日启程,一行文武百官,扈从仪仗,浩浩荡荡出了宫门,出了长安,
没人会看见,没人会在乎,我在城墙上,为你送别
已入深秋,天气微寒,伤及肺叶,裹着披风,还是觉得身体抵不得寒气,寒风入喉,一下子想咳嗽,捂住嘴巴身子剧烈的颤抖
我为你送别,我不需你知道,免得你看见我又不开心,我知道,你定会平安归来,我知道,归来后,也许是你的继续不闻不问,也许是你的玩弄
我不在乎,我愿你,一路平安
还是那般宫中光景,伤口虽然慢却也一点点在愈合,鲜有你的消息,我等你归来,却等来,那夜,玄武门被宁海晨与查木尔的麾下铁骑踏碎
宁海晨反了,我知道
宫中宫人乱作一团,我看见
我明白,双拳难敌四手,宫中禁卫军如何也抵不住京师禁军的突袭
宫内火光映天,他们进入势如破竹我知道,甚至微弱的禁卫军的兵力难以抵抗片刻
这个王朝的命运,我没想太多,我顾不得想太多
他们说,多格在泰山顶上已经驾崩
多格率文武大臣与几百侍卫上山祭天,却遭到三千早已埋伏的敌军突袭,寡不敌众···
“我不相信,你不会死,不会···”
我直勾勾的盯着枪刃,明晃晃的银刃,不知是否沾染过血污
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
“不会死,不会···”
我一直擦拭着枪身
火光越来越近,我能感觉到
多格,如果你在奈何桥等我,见到我这么快就来了,你会开心么?如果你没有等我,我会穷尽下个轮回找你···
我会为你报仇,我会死,我知道,死也会为你报仇,你知道吗?
父王说,我一生的宿命就是这长枪
“我来到世上,就得到了你,我离开这世上,还是你陪我,这果然是,宿命,父王说我来到这世上,便是为了战场,而今,我离开这世上,还是在战场···呵呵”
宁海晨一抬手示意,顿时,六军不发,远处是他,远处幽深处的人影,手执长枪,一身白衣胜雪,束起的头发,几丝微微飘零,拂过脸颊
渐渐走近,渐渐火光映着他,宁海晨翻身下马,走到司空倚天面前
忽而恭敬跪地
“拜见王爷”
“将军大礼,倚天受之不起”
“王爷,末将惶恐,您是我朝皇室一脉,必然天下归顺,只要您点头,便是这六军统帅,破晓之时,便是这天下的主人,如何受之不起”
“即使破了这皇城,匈奴不会卷土重来?还要再战?还要生灵涂炭?”
“您是皇朝一脉,是天命所归,是万民所向,何怕再战啊?王爷!”
“万民所向?是国泰民安,不是烽火连天吧?将军”
宁海晨哼笑了一声,站起身
“怎么?主子不做,甘心做一个死人的男宠?哼哼”
司空倚天也是哼笑一声
“方才不还是跪地尊我为王么?方才不是还说我是天命所归么?怎么?一旦不按照你的想法乖乖做你尊王攘夷的棋子,便被弃了么?这就是你的忠心,还真让人失望啊”
“城破已是定数,天下必会易主,念你前朝皇室,我有意尊你为王,你以为自己什么东西!”
司空倚天也是一笑,有些破碎的苍凉
“我是什么?昨日易水畔的荆轲,今日玄武门的司空倚天,早已都是未死的死人”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视死如归,鱼死网破,今日玄武门重复着昨日的苍凉
单枪直面千军,直刺宁海晨···
我会死,我不怕,我要为你报仇,多格···
☆、第十八章 宫刑?
“莫伤了他”这是查木尔在马上下的一个命令
宁海晨只是哼笑一声,果然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主儿
看着眼前手执长枪,英气勃发的“美人”,却是下手丝毫不手软
“你赢我如何?只我一声令下,这千军万马一样杀你如探囊取物”
“我知道,少废话”
长枪直刺,宁海晨往后退了一大步,站定,盯着司空倚天甩出一个“你去死吧”的笑容
“西戎王,对不住了,你若喜好男色,取下江山,再寻不迟,来人,杀了他”
一声令下,周围将近百人如狼似虎的盯着眼前这个手执长枪的人,司空倚天眼里只有宁海晨,只有杀意
“今日就让血染红我的衣服再死不迟,我化为厉鬼,也定然取你性命”
挥枪杀,血一点点如泼墨一般溅红了衣裳,我不知还能坚持多久,我知道我杀不了他,但我死也会拼命
有瞬间,觉得自己傻透了,那也顾不及,生命本是白驹过隙,一瞬间的爱恋,也崩塌了我的一生
火光照亮天,再闻兵戈又起···
那夜残月,一场浩荡间,生死搏杀,除了我,都肩负着各自国家的生死存亡,我不知道也不在乎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如果可以,让我手刃宁海晨,如果不可以···
我也愿意看着一轮残月,闭上眼睛,回到那个醒不过来的梦里···
当我的周围都被身后一片黑色淹没时,我停下了
那片黑色是宫中的禁卫军,我知道,匈奴胜了,我放下了手中的长枪,我立在那里,我知道,即使我不能,赫连奴耶也会杀了宁海晨为多格报仇
就望着那弯残月,记得多格给我起的名字叫明月,从那以后,就很喜欢月儿,阴晴圆缺都喜欢,喜欢多格,悲欢离合都喜欢
人生如梦,和你在一起时,我的梦永远我在你手里,不管你给的情节多坏,我都不愿醒来,我都不愿离开,现在,,你不在了,谁会将我的梦谱下去?
眼前还是一片火光冲天,一片厮杀,兵戈声,临死的喊叫,亢奋的嗜血,被一片欢呼雀跃的胜利的嚎叫打破
六军跪地伏拜,高喝“万岁”时,再见那个一身漆黑战甲的战神,面具上刺血色的狼图腾
我就知道你不会死,战神不会死···
我在火光映衬外的黑夜里,望着他,哭了···
哭得毫无顾忌。
我转身。独自离开,暗夜中,没有人会在乎我的离去,我已经觉得没关系了···
秋风微寒,哦,已经快入冬了吧,孤单背影在夜中更显瑟瑟···
“赫连奴耶,伤亡怎么会这么多,朕不是要你待他们进入玄武门内射杀吗”多格脸一沉
“这就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多格相当反感别人忤逆他的命令,而造成任何愚蠢的后果
看着多格的脸阴沉,赫连奴耶跪地请罪
“末将,末将···末将恐伤及无辜,所以,直接出兵”
多格往龙椅一侧微倾了身子,靠在扶手上,眼一眯
“无辜?谁无辜···”
“明···司空倚天”
多格不禁皱眉“他?”
赫连奴耶便将来龙去脉一一禀告多格,多森在一侧看不出皇兄半分喜怒哀乐,心不由一直提着
皇兄从来都极其厌烦别人打乱他的棋局,从来追求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而明月无疑是撞上了剑刃,虽说,他是为了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