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绋声狼吞虎咽的样子,令语冰心中的怒火更盛。
他还没吃午膳呢!留几口给他垫垫肚子会死啊!
“你找到地方了吗?”绋声不怀好意地问。
语冰冷哼一声,没理会绋声。
绋声明知慎勤是慎王爷,竟然都不告诉他,摆明了想见他出糗,他真想在绋声头上多敲出几个肿包来。
“看你这样子,是找到了。”绋声执起手巾擦擦嘴,对语冰的怒气没怎么在意。
语冰仍旧设接腔,表情倒是明显地不悦。
“谈好了吗?”绋声收拾碗筷时问道。
“我把金子退还了。”语冰完全不提他与慎勤的对话。
语冰看著空空如也的碗,越瞧越生气,索性往厨房走去,看看能不能从湛忧那里要到一点东西吃。
“哦?你们没吵起来吧?”
过了一会儿,绋声跟在语冰的后头,若有所指地询问。
“怎么可能。”语冰随意地回了一句。
当他踏进厨房时,里头空无一人,煮完午餐的湛忧,八成跟元狩双宿了。
“是怎么可能没吵?还是怎么可能会吵?”绋声追问。
“关你什么事?”语冰懒得理会绋声,逞自走向灶上的铁锅。
在语冰东翻西找之下,终于找到一锅仍冒著热气的肉粥。
语冰欣喜的盛了一大碗,拿起调羹愉快地吃起迟来的午膳。
“的确是不关我的事啦。”
绋声用恶意的目光,望著语冰肉粥,他摸摸半饱的肚子,也有点想再来一碗。
语冰没搭理绋声,一边吃一边走到长桌处,准备坐下来大快朵颐一番。
他的肚子正饿著呢!他没力气跟绋声斗嘴,更何况绋声总是说不出好话,何必浪费力气。
“不过……”绋声也去盛了一碗粥。
“不过什么?”
语冰终于被绋声挑起好奇心。
“事情确定解决了?”绋声吞完第一口粥,以问句代替回答。
“解决了。”语冰简短回答,不太想跟绋声讨论此事。
“你确定有解决?”绋声不厌其烦地追问这一次,语冰全将粥送进口里,得双颊胀得鼓鼓的,懒得理绋声。
“如果真的解决了,那停在门口的金子是什么?”绋声贼兮兮地间道。
语冰先是一怔,瞬间停止喝粥的动作。
而后,语冰嘴里的粥悉数喷到绋声那张可爱的脸上。
语冰根本没理会绋声脸上的粥,快速地冲到盼萦楼门口。
原本想嘲笑语冰的绋声,颇为无奈地擦去脸上的粥。
“下次要先找个好地方躲。”绋声没好气地说。
语冰站在盼萦楼门口,望著由镇勤的四名随从所推来的金子。金子,竟增加了一倍。
这大概是语冰生平第一次看金子不顺眼,因为他最、最钟爱的金子,竟与他极度讨厌的慎勤扯上关系。
“难道他听不懂什么叫拒绝吗?”语冰仰天长啸。
的确。慎勤听不懂什么叫作拒绝。
最好的证明就在当天晚上。
不过,语冰到第二天早上才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
当天,因为盼萦楼几个大红牌全被人包了,给带出场去,当然啦,被带出场的人中,并不包括星流。
既然没什么生意可做,荷包也赚饱了,盼萦楼就开始熄灯,准备休息。
语冰因为白天被气了一整天,累得连银子都懒得数,早早爬上他心爱的金床,抱着金枕,准备进人甜美的梦乡。
语冰的房间位于盼萦楼大厅正上方的二楼处。
平常他只要推开房间里的窗子,便可看见街上来往著什么人,而高人一等“的位置亦让语冰能瞧见贵客来临,可以早点下楼准备。
开窗即能看到街道…也就是说,若是有人想三更半夜掳走语冰的话,毋需潜进盼萦楼。
武功好些的人,跃上二楼,即可抱走语冰;武功差些的人,搬个梯子爬上二楼,一样办得到。
慎勤自幼勤于练武,飞檐走壁不成问题,自然是直接跃上二楼。
昭阳国向来十分强盛,现今又是天下太平,慎勤练的武功一直没有用武之地,现在到像是长年练武,就是为了这一刻。
他没带随从出门,一方面是怕人多手杂,另一方面则是不想让随从参与他的私事。
谁知道今日的属下会不会是明日的敌人,他并不相信他们。
语冰睡得香甜,完全没察觉慎勤进人房中,慎勤以一记手刀让他睡得更加香甜。
只见慎勤抱著语冰,足失一点,顷刻间即离开盼萦楼。
慎勤的目的地,当然是慎王府。
深夜里,慎王府除了门前的灯火之外,一片漆黑,侍卫丝毫不知慎勤抱了个人回来。
即便是自己的府邸,慎勤依然没走正门,足下轻点一下即跃上墙头,动作轻巧地抱著语冰落地。
慎勤在慎王府的后方筑了间雅致的小楼宇,取名为“僻静轩”
慎勤将语冰带至僻静轩。
既然命名为僻静,自然是个幽静的地方,语冰若是被丢在这里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有人知道,当然啦,他没有狠心到会将语冰关上个十天半个月。
况且,语冰也不能丢下盼萦楼这么久,可事情都走到这一步了,不好好谈清楚不行。
“啊——”
一声尖叫声,划破了清晨的寂静。
尖叫的人原本应该是语冰,但是事实上尖叫出声的人,却是身为绑匪的慎勤。
慎勤原以为脱光语冰的衣服,又将他关在僻静轩里,会让他吓得发抖、即便没有发抖、尖叫,也会缩成一团不敢见人。
可语冰在瞧清楚情况之后,全然不顾他未著寸缕,便直接跳下床,抄起椅子往慎勤头上招呼过去。
慎勤没料到语冰会来此招,因此头上被语冰结结实实地打出一个大肿包。
“你没穿衣服耶!”慎勤抚著痛处闪得远远的,他小声提醒语冰,希望能唤起语冰的羞耻心。
“那又怎么样?我们都是男的,你有的我也有,被看了又不会少一块肉。”语冰大刺刺地反问。
语冰手上还抓著方才“行凶”用的椅子,恶狠狠地瞪著慎勤。
打从慎勤出现在他生活里后,他自己也察觉他的脾气明显变差,不过他一点也没有节制的意思,因为慎勤原本就欠揍。
“是没错啦。不过……”慎勤重新站直,笑得有点诡异。
“不过什么?”
“我抓你来的目的,也是要做件不会让你少了块肉的事哩。”
一提到那档子事,慎勤立刻变得生龙活虎,邪笑满面。
“就是因为知道逃不了,才想揍你出气。”
慎勤不讲还好,一讲语冰更火。
昨天晚上他还好好的睡在心爱的金床上,没想到今早一醒来,不但颈间痛得要命,全身还光溜溜地。
“你没听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吗?”
慎勤暗示语冰,这里并非盼萦楼,如果他敢再动手,他也不会再客气。
“听过,不过反正我就要被你给吃了,让我打两下不算什么吧?”一
语冰笑得十分狰狞,信步走到墙边,放下椅子,拿起杀伤力较大的长剑。
他这次真的气炸了!
打从遇见慎勤之后,他就开始倒楣。
他甚至远远的看到慎勤来盼萦楼时,便跑去躲起来,以免衰上加衰。
像他这么会算命的人,怎么就没算出他跟慎勤八字不合、命中带煞,能走多远便闪多远,千万别见到面。
说来说去都是慎勤的错。
三年前如果不是慎勤到盼萦楼找他,他又怎么会如此倒楣?
那天也是,明明他们都要去烧香了,这家伙还来打扰,害他因为得罪星流而必须让他进出盼萦楼。
昨天也是,明明他们白天不做生意,这家伙竟然自顾自的闯进来,还厚颜无耻的说要买他一夜,他以为他语冰是什么人?是一点金子就能买下的吗?
他不卖就是不卖!
慎勤这死东西,现下竟然把他掳来,还将他剥得精光,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如果不好好教训他,难消心头之恨。一
这几年来面貌清丽的语冰,并没被人当作猎物过。
虽然也有人尝试著将他掳走,不过盼萦楼里除了默言武功好之外,绋声也是高手,因此在他尚未陷入危机之前,他们便将危机解除。
“我一定要砍,一定要……”语冰握著长剑,气到脑筋无法思考,喃喃著即将要做的事。
他决定回盼萦楼后,连同绋声一起砍,慎勤是有错,不过没将他看顾好的绋声也难辞其咎。
突然,慎勤白皙柔细的手,在语冰眼前晃了晃。
“别吵!”语冰不耐烦地将雪白的手格开,拾眸瞪向慎勤的方向,准备提剑砍去
咦?人呢?
语冰惊慌得四处寻找,这才想起方才他格开的那只手……这里除了他之外,就只有慎勤在,那只手不是慎勤的,难道会是贵的
吗?
“你终于回神了啊?”慎勤朝著语冰眨眨眼睛。
“找死!”语冰第一个反应,便是提剑砍去。
可是,剑呢?
原来,早在语冰出神之际,慎勤已悄悄地将他手中的剑换成了玉如意本来玉如意也算是具有杀伤力的东西,打在身上也会很痛,被多陲几下甚至可能会丧命。
不过,那是在慎勤手上没有剑的前提下。
当语冰举起玉如意时,慎勤则扬了扬手中冷森森的剑,像在对语冰说——别傻了。
语冰当下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他丢下玉如意,冲向床铺,抓了棉被裹住赤裸的身躯,旋即往窗边奔去,打开窗户准备跳窗逃生。
然后,就见语冰看著窗外,愣在当场,窗外看得见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还有好高好高……
“呵……”语冰发出一串无奈的笑声,直望著地面,怎么也不敢往下跳。
这里跟他住的盼萦楼二楼不同,这个建筑比盼萦楼高得多,这种高度,摔下去是必死无疑。
“识时务者为俊杰。”
慎勤还剑入鞘,好声好气地提醒。
语冰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终于很识时务地将窗子关上,走回床上,将棉被叠好,坐在床边望着慎勤,他不是笨人,没道理选择死路一条的事做,气归气也不会气到害死自个儿程度。
慎勤早料到语冰会乖乖就范,好整以暇地坐在矮几旁,等待著语冰“束手就擒”。
“好,算你赢。”语冰很无奈地说:“你要做就快点做,我还想回盼萦楼去看顾生意呢!”
“何必这么急,等吃过一些美食后,令心情、身体都舒坦了再做也不迟,慎勤说得不疾不徐,还摆出优雅迷人姿态。
已经到手的猎物,他并不急着“开动”。
在最好的情况下,享用最好的猎物,是他游戏人间的原则。
“呢要做就赶快做,小心我宁可跳下去。”
语冰被慎勤的态度激怒,开始考虑宁愿跳楼也不屈服。
“你不饿吗?”慎勤的声调温柔,少了平日与语冰针锋相对时的邪佞,看起来格外俊美诱人……
语冰嘴一扁没再接腔,他是有点饿,但是在此时承认,不等于踏人慎勤的圈套里了吗?
他可不想一直任由慎勤摆布_、
第六章
“你不饿我可饿了,不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我没办法做事。”慎勤依然笑吟吟地说着。
慎勤的温柔可亲,给他一种错觉。慎勤并非真想吃东西,而是察觉到他的别扭,想换一种态度给他个台阶下。
“你想吃就吃吧!”。
语冰仍觉别扭,可心底的某个地方,冒出了一点点芽苗,属于温柔的芽苗。
慎勤没再多说话,起身出去要人端东西进来。
语冰则乖乖缩在被窝里,他可没兴趣任人参观。
慎勤拿到饭菜之后,默默地替语冰盛饭夹菜,等一切弄好后才请语冰来吃。
语冰亦未曾多说什么话,只是……
望著这般温柔体贴的慎勤,他感觉到心底有个地方正在慢慢地产生变化,一种他也不甚明了的变化。
语冰回到盼萦楼时,已是次日下午的事。
跟昨日晴朗的天气完全不同,天空中虽有层层灰云,热度却不减反增,得令人难受,又没有下雨的预兆。
语冰的心情也仿若天气那般地沉重。
没有语冰在的盼萦接依旧生意兴隆,绋声的待客手腕一流,大家也各司其职,连星流都多接了几个客人。
一切如此安乐的情景,让语冰更加难受,像是有他、没他并无差别似的。
他总觉得跟慎勤过了一夜后,很多事情都改变了,或许变的只有他自己。
那天,打从他认命答应起,慎勤一直表现得很温柔,连在床上也极为细心。
事后不但帮他清理,还命人送来进补的膳食,甚至还亲自送他回盼萦楼,当作夜度资的金子,也比语冰想像中的更多。
从那日起,慎勤再也不曾出现在盼萦楼。已经足足十五天了……足足十五天。
语冰常常趴在房间的窗上,望著慎王府方向叹息,想著那一晚的情事。
慎勤很温柔,温柔到连他初夜该有的痛楚都未曾经历。
曾经让他气得火冒三丈的人,在那一夜让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对慎勤这个人不再那么厌恶,反而有那么一点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感觉。
“唉……”想着想著,语冰又是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