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慎勤的口吻与其说是讶异,不如说是敌意。
“你想要皇位吗?”太宁咽下第一口桂花糕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与你何干?”慎勤不问反答。
如果敌意可以化为利剑,那现在慎勤的目光便是一把冷森森的剑。
“擎阳很听我的话,如果你能够找出理由说服我,由你当皇帝是最好的选择,我可以帮你跟擎阳说。”太宁笑了笑。
太宁的态度平和,可说出的话,却对慎勤具有极大的诱惑,令慎勤不禁动摇了。
“目前国内休养已足,国库丰盈、兵强马壮,正是大举开攻的好时……”
慎动拉开嗓门,正滔滔不绝地将满腹理想说出,却被太宁不耐烦的打断。
“看来是我说得不够清楚,我并不想知道你当了皇帝之后想做什么。那时候我应该不会在国内,你做的好或坏,与我无关。”
太宁小口微张,咬下第三口桂花糕。
“那你想知道什么?”
闻言,慎勤一头雾水。
“当皇帝对你有什么好处?”太宁的态度仍是一逞的优闲。
太宁咽下桂花糕后,倒了杯茶润润喉。
“万人之上的位置,谁不想坐?”慎勤冷笑,开始怀疑太宁故意刁难他。
“我就不想坐。”太宁不以为然地说。
太宁咽下最后一口桂花糕后,将杯中的茶乾,不再伸手拿另一块桂花糕,他决定回宫后再逼擎阳陪他吃消夜。
慎勤聪明得没再回话。
他向来觉得现今这个皇后并非等闲之辈,他可没兴趣跟最得宠的人唱反调,好给对方一个除掉自己的理由。
“当皇帝有什么好处?站在万千子民之上的同时,也被万千双眼睛监视著,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能爱自己想爱的人,不能任意地游山玩水,甚至兴致一来,忽然想吃个炒猪肝,都可能会引起骚动。”
太宁回想起过去在夏羽国所过的日子。越想越觉得不像人过的,像他现在还好,偶尔能溜出宫当个太平庄的未决,做做皇后太宁所不能做的事。
“你是什么意思?”慎动心底感性的部分懂得太宁的话,可理智却告诉他,当皇帝才是唯一。
“当了皇帝失去语冰,值得吗?”人宁直勾勾地望著慎勤,试图看出慎勤眸中的真实情感。
太宁提到语冰的名字,令慎勤十分意外。
当皇帝,将一切的责任往身上揽,又失去最爱的人,好像真的不划算。权势的确诱人,可是代价若是太大,他真的还要吗?
太宁瞧著慎勤的神情,心里大概有个谱儿。
“不用思考太久,反正你想当也没法当。”太宁平静地道出残酷的事实“什么意思?”慎勤隐约猜得出原因。
‘擎阳才三十六岁,现在退位实在太可笑,当然是逼他继续做下去罗!
表情顽皮,眸里却泛着坚持。
“是啊,那个老家伙连不惑之年都没到,现在退位可是会遗臭万年的。”慎勤笑了笑。
“所以,你不想做个万年太子,就别争这个位置了。”
太宁站起身,整理一下衣衫,准备走人。
“年幼的皇帝不但政权被人把持,也失去自由所以很可怜;不过万年太子就更可怜了,幼帝有长大的一天,可万年太子的老子却不知何时才会死,况且还有一堆人等著看他犯错,却还享受不到权势,真是太不划算了。”
太宁的话,怎么听都像在咒擎阳死,可让两人一起笑了出声。
慎勤依然记得初次跟语冰见面时,语冰说他今年会遇到劫数,若能度过此劫,荣华富贵与权势皆可得:若是度不过,依他天生的命格看来,荣华富贵依旧是有,权势则不可得。
看来,语冰就是他命里的劫数,最甜蜜的劫数……
“是啊。”慎勤吐了口气,再度拉出浅浅的笑靥。
他晓得语冰最爱的东西是金子,另外还有南海夜明珠,拇指大的圆润珍珠也有份,羊脂白玉、葱绿翡翠当然也在其中。
第二天慎勤就想尽办法将语冰喜爱的东西采购妥当,更安排好浩浩荡荡的队伍,准备将价值不菲的“聘礼”送到盼萦楼前。
慎勤已经决定他要正式迎娶语冰。
虽然此事他尚未告知擎阳,不过他有把握,擎阳绝对会允许。
如果父王真的不允,大不了他去找太宁帮忙解决,他就不信他敢不听太宁的话。
午时一到,一长串的下聘队伍即从慎王府前出发,声势浩大地朝著盼索楼前去,搞得全京城皆知此事。
慎勤之所以挑中午出发,跟良辰吉时毫无关系,只是因为语冰的生活习惯,语冰多半午时以后才会起床,去早了也没有用。
当队伍来到盼萦楼前时,语冰恰好醒来。
他是将窗子给封了,可是声响仍会从街上传人他耳中,再加上好事的绋声,看够热闹后,便快快乐乐地四处宣扬此事,搞得他想不知道发生何事都不行。
得知这件事后,语冰喜形干色,就等著慎勤派人上来请他下去。
昨天太宁来过之后,语冰便一扫阴霆的心情,欢喜无比地下楼接待客人,就等著慎勤哪天来向他道歉。
他都已经盘算好要怎么拒绝慎勤,就算慎勤拿出小山般的金元宝,银元宝、南海夜明珠、拇指大的圆润珍珠来,他也不会原谅慎勤。
他绝对要让慎勤死得很难看!
不管是谁来请,他都不下楼,让慎勤领着一堆人在盼萦楼前空等。
可是……怎么他等了半天,就是没人来请他下去?
盼萦楼楼内刚刚还很热闹,现在怎么鸦雀无声?像所有人都出去了一般?
怪。
“你不下去啊?”绋声一脚喘开语冰的房门,口齿不清地问道。
绋声端了一碗稀饭,吃个不停。
“下去干嘛?”
语冰撇开头,故意摆出高姿态。
“去拿银子啊!”绋声说得理所当然,喝粥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慎勤的银子我才不屑拿,”
“哦?你不屑,大家可是欢喜得很呢。”
绋声以十分惋惜的口吻说道,但语冰依然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语冰仍是不解。
“慎王爷在楼下设摊发粥,大家都排队抢著要呢。”
“这几年风调雨顺,又没有饥民,他发白粥还有人要?”语冰大感意外。
“你自己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要去排队了。”
绋声喝完最后一口,懒得再跟语冰多讲,便往楼下冲去。
语冰百思不得其解,正想在楼里找个人问时,却发现盼萦楼成了空楼,就连星流也在默言的扶持下,在楼下设了张椅在看热闹。
可他不甘心就这么下楼,正好让慎勤称心如意。
语冰左思右想之后,好奇心战胜一切。
他终于受不住,拿工具便将封住窗户的木条一根根拔下,重新推开那个他之前发誓不再打开的窗户。
语冰往下一看,他差点没晕倒。
煮粥的锅子一共有四个,每一个都跟湛忧煮饭时用的一般大,由慎勤身边的四名随从看顾,一人守著一只锅。
而排队领粥的人,从盼萦楼前,一路排到两条街之外。
“怎么大家都成了饥民广语冰满腹疑惑。
他仔细一看,队伍中不乏盼萦楼的人,甚至连盼萦楼旁摆摊的小贩,都拿着碗去领粥。
刚刚跟他说话的绋声,现下正排在远远那头,正等著领粥。
语冰定睛一看才发现,每碗粥底都有一张对折的纸片,规定要喝完粥才能去领奖,用空碗换一碗粥,再拿纸片去兑换赏金。
奖项有大有小,最小的奖项也有一吊铜钱,最大奖项是十两金子。
“喂!你少在我家门口乱摆摊子!”语冰将身子探出窗外,指著慎勤大声骂道。
“语冰,我这是要你答应让我娶你。”慎勤笑容满面地望著语冰。
如果语冰的眼够尖,绝对看得出在慎勤俊美笑颜里,满是奸诈意味。
“关我屁事!你要摆去你慎王府门口摆,不要妨碍我睡觉。”语冰十分愤怒地说道。
“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我,所以为了替你积点功德,我在此发粥给贫困的人,用的当然是要给你的聘礼。”
语冰一听慎勤在发的钱财,是要给他的聘礼,他觉得好心疼。
“这些人哪里穷?”语冰朝著慎勤大吼大叫,并指著怎么看都跟“穷”字无缘的人们。
“我们都很穷。”
在排队领粥,以及兑换赏金的人们,皆异口同声回应语冰,声势之浩大,震得语冰的耳朵嗡嗡作响。
“你快点给我停止,不准发了!”语冰一急,喊得更大声。
“除非发完,或你答应嫁给我,否则我不停。”慎勤出言威胁。
慎勤一边说一边找了张椅子,一派优闲地坐下,只要语冰肯探出头来跟他交谈,他就已经赢了一半。
“谁要嫁给你,你作梦!”
语冰虽然心里慌著,仍不放弃挣扎。
不过,看著粥一碗一碗的舀出去,银子、铜钱一堆一堆的消失,白粥也是要钱的,更何况是银子和铜钱。
“那就没办法了。”
慎勤耸了耸肩,任随从们继续发粥。
语冰越看越心急,身子便越往外采。
突地,哎哟一声,语冰一个不小心自楼上落下。
不过,他倒不怎么害怕,毕竟慎勤与默言两个会武功的高手都在楼下坐镇,只消任何一人往他落下处一接,他自然安全无虑。
于是乎,打定主意不再接近慎勤的语冰,再度落入慎勤的怀中。
两个人紧紧贴合,语冰更是因为坠楼受惊,而紧抱著慎勤不放。
“你这个混帐!”
语冰抱著慎勤不放的原因,好似不是因为受惊,因为他两手紧紧抓住的地方叫作脖子,而那个动作有个更适合的名词叫“掐”。
“那都是我的金子、我的珠宝,你竟然拿去乱发!”语冰用力掐著慎勤的脖子,他快气炸了。
“这么说,你是愿意收下聘礼罗?”
慎勤十分惊喜,抱住语冰就是一吻。
“谁收了啦?我不收。”
语冰这才察觉不对,试图挣开慎勤的怀抱。
他一气便差点忘了,这些金银珠宝是聘礼,收下了这些聘礼不就等于答应了慎勤的求亲?
他才不要!
昨天才得知慎勤跟北威将军闺女的婚事,今天就答应慎勤的求亲,岂不显得他这个人太没原则了。
“恕不接受反悔。”慎勤笑靥灿烂如阳,语气却是很强硬。
“你这混帐……”
慎勤将语冰打横抱起,不顾语冰挣扎,硬是将语冰抱到马上,静的地方,好好做一下“情感交流”。
“那粥还发不发?”四名随从动作一致,抓著锅构一齐问道。
所有人一起望向慎勤,除了语冰之外,众人皆希望继续发下去。
“天是我大喜的日子,继续发!把锅里的全发完。”慎勤满面春风。
众人一阵欢呼,语冰则气红了脸。
“那是我的…”
语冰的抗议声,被慎勤的唇办堵住。
此时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