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行了一段路,前面是一道三岔路口,西鲁位于南疆西面,而秦国在东面,车夫勒住马缰请示,司空玥深眸闪动,吩咐:“径直北上。”
车夫和随行的骑兵全部愣住,因为他们听到陛下的传信,让他们一半向西护送吴曦临,一半向东护送徐成之,现在怎么临时改变了行程?
车夫精芒闪动,质疑:“左相大人,陛下亲口吩咐奴才,要护送大人去西鲁,而不是北上。”
司空玥不慌不忙,说道:“本相同徐大人有事情需要商谈,为了不耽搁行程,所以北上走水路,然后在分头前往西鲁和秦国。”
车夫皱着眉头应了一声,北上走水路也无不可,而且水上行进和陆地上距离也没相差多远,只是离朝大军压在江对岸,随时都可能攻打过来,这样做有些冒险,虽然心中疑虑,还是扬鞭将马赶上中间,那条通往碧澜江的官道。
一路飞驰,车厢里很是颠簸,两个人并肩而坐,司空玥身旁坐着面容白净的“徐成之”,当然这是易容后的晏回,之前他故意支走暗卫,司空玥将信纸递向徐成之的瞬间,抬指点下他的昏睡穴,互换了衣衫,将晏回易容成徐成之的模样,晏回摸了一把被脸上的人皮面具,摸起来的感觉就像是在摸自己的脸一样,跟戴宫微瑕给他的面具一样,而且透气性也很好。
司空玥瞥一眼身体随着马车不住摇晃,却依然和自己保持开一定距离的晏回,心中不由得好笑,眼睛一瞬不瞬睨着身旁的人,当马车转弯之际,晏回的身体不禁向自己这边靠过来时,伸出手顺势将晏回揽入怀里。
晏回挑眉,对司空玥这种毫不客气的亲昵行为很是抵触,不由挣扎了一下。
司空玥的手臂收得更紧,压低声音道:“别动!”声音里充满警告。
晏回果然不动了,其实这样靠着他还是挺舒服的,而且夜里天气凉,偎在他怀里暖暖的,晏回不禁有些昏昏欲睡,思绪飘飞,过了今晚,不知将来还有没有机会这样同他亲密的依偎在一起,渐渐阖上双眼。
天色大亮时,马车开到碧澜江江畔,车夫“吁——”一声勒住马缰,两匹马累得都有些站不稳了,鼻孔里喷着气。
晏回被颠得骨头都快散了,跟本没有睡着,没下车前,先按着腰揉起来,这速度还真像是逃命,看来宫微瑕表面不在意,其实内心对离军还是很顾忌的,司空玥看着晏回倒吸凉气的模样,唇不由扬起来,含笑道:“要我帮忙吗?”
说话间,手已经伸过来,按在晏回另一侧腰上,晏回本想推开司空玥,忽觉司空玥手掌按着的部位,传导来一股温热的气流,疲乏的感觉一扫而净,腰上说不出的舒服,抬起来一半的手不由放下来,想到他若非救自己逃出南疆,又怎会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深入这龙潭虎穴,步步惊心小心谋划?可是,他却为何不肯如实相告?想到这一层,晏回又不禁恨得牙根直痒痒。
此时天上飘起细雨,整个碧澜江被雾气笼罩,江水看起来格外苍茫悠远。
侍卫撑起事先准备好的油纸伞,打在车帘前,另一名侍卫挑起车帘,司空玥深眸微凝,在车帘挑起的瞬间,不疾不徐从晏回的腰上收回了手,看一眼晏回,微微一笑:“徐大人,请下车吧。”
晏回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迈步走下马车,只见眼前细雨蒙蒙,江山飘渺,不由叹息,江上如画,可惜很快这里便不会再这般宁静。迈步走向江边,江边停靠着现成的船只,船夫已经准备好随时开船。
司空玥也下了马车,步履从容,走在晏回身后,扫视一眼紧紧跟随的侍卫,大概有二十来人,凤目中精芒闪动,眼见晏回登上一艘渡船,司空玥深深注视着晏回的背影,正要迈步跟上,赶车的车夫上前禀道:
“大人,这只船前往秦国,那边的船才通往西鲁。”说话间,抬手指给司空玥看。
司空玥看一眼船,又瞟一眼车夫,此人声音浑厚,步履无声,绝非平庸之辈,是宫微瑕的心腹?不过他还不放在眼里,勾着唇道:“本相知道了,不过本相还没同徐大人告别。”说完,迈步走到晏回那只船前,一点不在乎车夫眼中闪过的寒芒。
“徐大人一路珍重,本相静候大人佳音。”
晏回回头看一眼司空玥,挥了挥衣袖:“多谢左相吉言,保重!”
说完,果决的转过身来,走上甲板,没有进入船舱,而是立在船头,一旁而立的侍卫手中还撑着油纸伞。
此时,侍卫也登上了船,在甲板上整齐侍立,船工开船,船向东面驶去。
晏回的目光一直望向远处,天上乌云密布,脚下江水翻涌,远处灰蒙蒙看不清景致,船行在江面上,仿佛行在巨幅的水墨画卷里。
不用去看,也知道此时司空玥已经登上了另一艘船,手抚袍袖,摸到一小块隆起的东西,那是他暗中预备的蒙汗药,不错,他已经做好了选择,这两天来他一直在思考,若是南疆灭亡会如何?一来伤亡是肯定不可避免的,二来他也割舍不下南疆,所以最终还是以南疆的利益为重!
遥立良久,直到日影西斜,江上雾气退散,天边飘来一道道红灿灿的晚霞,晏回低头看着被晚霞映红的江水,红得烂漫,却也是血一般的颜色,手不由握紧船栏,他不会让这鲜红变成现实!
转身走进船舱,船舱里光线暗淡,侍卫进来点蜡烛,晏回挥手:“不必,本官想睡下了。”侍卫依言退出船舱。
晏回躺在床榻上,阖上眼睛,困意袭来,很快睡了过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船舱里完全黑下来,又过了许久,晏回正睡得香甜,就听舱外传来侍卫警惕的声音:“什么人——唔。”然而声音刚刚发出来就随即被掐断,舱外响起一阵兵器相撞发出的声响,不过很快声音便稀疏下来。
晏回已经从床上起身,知道司空玥带人来了,走到桌前擦亮火石,刚刚点燃一根蜡烛,舱门处传来轻微的响声,晏回抬头看去,只见舱门从外面拉开,一道高大的身影迈进舱门,同时带进来一股潮湿冷冽的江风。
司空玥反手阖上舱门,看着玉立桌边的纤瘦身影,凤眸明如晨星,心头瞬间涌起千般柔情,脚上着力,一阵风般来到桌前。
晏回转动着眸光,注视着转眼便到近前的司空玥,剑眉凤目,面如玉雕,他已经恢复成原来的容貌!
心在不断下沉,他以为他如同天神般从天而降,便能掩饰住之前刻意隐瞒的事实?原来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向自己解释,他是打算瞒着自己一辈子!
司空玥哪里知道晏回的想法,只是短暂的分别,也让他觉得煎熬,眼眸深深地望着面前的人,熟悉的目光,熟悉的气息,就是这张脸看着碍眼。
没说话之前,抬起手,小心翼翼揭下晏回的易容,一张清绝出尘的面容现在眼前,司空玥心中一荡,抬起手抚向在梦里出现过无数回的面庞,滑嫩得仿佛上好的丝绸,司空玥的眸光不由变深,他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相拥在一起,而不是顶着别人的面孔。
晏回暗暗蹙眉,看他面对自己真容时沉醉的模样,他到底是爱着他本人,还是自己这身皮囊?估计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虽然这样想着,脸上却一点没显,看着司空玥,脸上扯出一抹自认为温柔的笑。
司空玥看着晏回眼中瞬息万变,但是脸上却是含情脉脉,直觉得后脖颈冒凉风,他的笑容看不出一丝作伪的痕迹,若是自己毫不知情,一定被他蒙过去,他不会以为自己有意隐瞒到底吧?他最后再来一个秋后总算账?为了避免误会和麻烦,他最好尽快坦白!
080 无心之过
“王爷——”
“晏儿——”
晏回和司空玥同时开口,两个人皆是一愣,晏回蹙了一下眉头,多次隐瞒在先,还敢叫得这样亲密!司空玥也蹙了一下眉头,晏回对自己的称呼有点疏远了,看来自己猜测得没错,必须跟他解释明白!
“我先说!”
两个人再次同时出语,再次愣住,这一次说的内容怎么一模一样?晏回不由瞪起了眼睛,从来只见司空玥风轻云淡,这样忙乱还真少见!
司空玥本来急于向晏回坦白,但是见晏回看着自己明眸瞪圆,清晰地映出自己的倒影,暗想自己有错在先,若是再跟他起了争执,更是错上加错,反正他们在一个船舱里,天亮前就靠岸了,还怕他跑了不成?他就让一让他。
弯弯唇角,很有风度地说:“你说。”
晏回眨眨眼睛,看着司空玥隐而不发的深沉模样,似乎是要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他是不是应该听他先说说?眼见司空玥神情专注地静待自己出言,晏回一时间脑子有点空白,他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以手掩唇,低头咳了一声,哦,想起来了,抬头看着司空玥微微一笑:“江上风寒,王爷喝点酒暖暖身子。”说完,晏回坐在桌旁的椅子上,从茶盘里取出两只酒杯,端起酒壶,因见司空玥还站在桌前。
诧异地一挑眉毛:“王爷怎么不坐?”
司空玥哭笑不得,看他方才言语急迫的模样,就为了说这个?他这气想怄到什么时候?摇首一撩袍摆,动作洒脱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晏回将两只酒杯斟满。
晏回表面上显得一派风和日丽,其实内心里早就狂涛拍岸千堆雪卷!蒙汗药捏在手中,其实他一早就该下到酒里,只是因为心软还在犹豫中,直到司空玥以真实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他终于下定决心,可是,当着司空玥的面,他怎么下药呢?后悔不已。
司空玥看着晏回手端着酒杯,做梦也不会想到,晏回竟想给他下药,依然笑吟吟注视着晏回,只要他说出心中的打算,晏回对他的怨气一准全消,启唇道:“晏儿,其实,我有一件事想——”
刚起一个开头,舱门外响起侍卫的传话声:“王爷,南面水平线上发现一艘快船,正向这边驶来。”
司空玥闻言勾起唇,看来宫微瑕是追上来了,只不过,此时船已经行进到了碧澜江江心,距离军已经很近,真正打起来,有他在,宫微瑕占不到便宜!
语声轻蔑道:“不用理它,渡船照原样前行。”司空玥坐的位置背对着舱门,说话时,头略微向舱门方向偏过去些。
晏回眼见着司空玥的头转过去些,暗道:此时不下药更待何时!不加多想,手中快速闪电,捏破药纸,蒙汗药倒入酒杯,酒杯不大,晏回本想倒进去一半也就足够了,然而就在他撒进去一半准备收手之际,司空玥的头转回来,晏回惊得险些魂魄出窍,手不受控制一抖,剩下的一半蒙汗药悉数落入酒杯里!
晏回周身迅速出了一层冷汗,把包药的纸紧紧攥在手心,隐在袖子里。
司空玥听到酒桌上有一种特殊的响动,但是,他现在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向晏回坦白这件事上,再加上将晏回成功救回来,心情放松,所以并未在意,见晏回面前放着一杯酒,手中还举着一杯酒,顺理成章从晏回手中接过酒杯。
此时他若是低头瞟一眼酒水,就会发现酒杯里沉淀了半杯高还未溶解的白色药末,然而,司空玥看都没看一眼手中的酒,笑微微地注视着晏回。
晏回感觉里衣已经被汗水打湿,额头渗出一层细汗,身下如坐针毡一般,为了掩饰,低头抿了一口酒,暗忖,司空玥若是将这么大剂量的蒙汗药喝下去,会不会对身体有害?不过,他还是先不要担心这个了,以司空玥的精明是不可能喝下一整杯的,估计喝上一口就会吐出来,他先想一想该怎么向司空玥解释吧。
司空玥看出晏回精神紧张,只当他在为南疆担忧,心中不禁充满自责,出语之前先叹息了一声:“晏儿,我早该同你讲的,之前我是一念之差,我知道你已经认出我来,不错,我是在假扮吴曦临,吴曦临是我安插在南疆的眼线。”
晏回怔了一怔,在心里消化司空玥的话,原来他已经知道自己认出他了?“一念之差?”晏回默默重复,清澈的眸光在司空玥脸上逡巡,隐隐觉出司空玥话里的深意,他的意思是不是不攻打南疆了?
司空玥又说道:“收复南疆一直是本王多年来的夙愿,一百年前,南疆本来就是大离的领土,后来大离国中内乱,南疆便机自立为王,待大离内乱平息之后,又休养生息无暇顾及,后来继位的国君又执政温和,对南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容它存在到今日。”
晏回本来满怀希望,然而听了司空玥的这番话,火气噌地窜起来,不等司空玥一拍桌子,冷笑道:“所以王爷还是要攻打南疆?!哼哼,若是翻旧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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