稼人也就嫁了,生下了于桥,然后又请了文武师傅教他,原本日子很好,就是在孩子十二岁的时候碰上了天灾,家里除
了他别人都死了,所以他逃了出来,一直在市井混,前不久才遇见老爷,给捡回来的。少爷,你看他身上的伤,就知道
他这些年吃了多少苦。」
周离知道周桥原来日子艰难,他也知道他身手不错,带在身边正好,可是天天面对一个哑巴,这让周离总有些气闷。
有的时候就会故意说些东西逗逗他。
有一天他吃饱了问周桥,「听说芙蓉娘子当年是绝色,你怎么长的这么普通?」
周桥看了他一眼,把周离眼前的桌子收拾好,没有说话。
不过周桥偶尔也会主动问周离,「当年你为什么要救我?」
「当时家里和屠宰场一样。血呼拉查的,我看见你那个样子难受。」
「我又不是猪羊。」
「差不多。」
周桥后来发现,其实周离只有对亲近的人才说话放肆一些,人前还是那个笑模样,让人感觉很滑,也抓不住什么把柄。
周桥不知道,为什么周离会对他亲近。
他也没有问。
因为他们的身份注定了这辈子成不了朋友。
周桥就是龙泱,他为了接近周离,用了自己本身的一种身份。
他的母亲的确是芙蓉娘子,可是他的父亲却不是一个农人,而是封王龙虞。当年芙蓉娘子因为在一场封宫盛宴上的一舞
倾国,她终于可以承欢深宫。
王子龙泱降生在封京。
别人都看不起他,只是因为他的母亲出身不够高贵。
生命刚开始的十年,让他彻底对这样世界的所有温情失望,他唯一想要的就是有尊严的活下去。
到他十二岁的时候,他可以跟随父王参赞军机,那个时候他知道自己的前程和尊严都是无法祈求来的,于是他上了战场
。他想的只是,如果天绝他的生路,那么就让他像一个战士一样,马革裹尸也好过死在后宫的毒药和暗杀。
可是,他成功了。
封二王子的名声让那个一统天下的大郑王朝听了心惊胆战。
这些隐秘事情,就是周家手眼通天都查不到,更何况是别人,只是,龙泱对于此时他自己易容待在周离身边都感到有些
不可思议。
不知觉当中,已经过去三年了。
「阿桥,我心口疼,你帮我揉揉。」
刚洗完的周离穿着单衣,躺在软塌上直哼哼,眉毛皱成一团了。
锦衣玉食的豪门公子,生出来就有毛病,头疼脑热,胸闷气短是家常便饭,把中药汤子当饭一样吃,山珍海味都养不起
来的消瘦,嘴巴刁钻的可以气死黄鹤楼的名厨。
龙泱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当人家保姆的天赋,可是周离却把这一天赋挖掘到难以置信的彻底。
龙泱走过去,坐在周离身旁,把他的手拿开,用掌心给他揉胸口顺气。
「阿桥,我今天晚上要吃淮山糕和红豆酥饼。」
「不行,大夫说不能吃太多的甜食,不然胸口又会难受的。」
「已经很难受了,你就不能不让我更加难受吗?」
「今天晚上只能喝鸡肉粥,已经煲上了,晚上就端过来。」
「哇,周桥,我不要你了,你赶紧回永嘉老家去,我要找个听话的人来,我不要你整天在这里唠叨。」
你当我愿意唠叨?
原本装扮成一个半哑巴挺好的,龙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越来越唠叨。
龙泱很生气,想他封二王子一向被人认为铁血无情,在周离身边三年让他实在没有勇气对旁人说过自己都做了什么。
要记住周离爱吃的东西,不能让他多吃,还要注意他的身体,因为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照顾自己,并且要应付他孩子一般
的胡闹,不能他一张嘴巴就给他糖块吃。
为此,周家的昙夫人很欣慰有人能照顾她儿子,在他们冬天回永嘉过年的时候,昙夫人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红包,就连
周家的老爷周演先生都送了他一幅自己写的字,据说可以价值千两白银,可是龙泱都要郁闷的吐血了。
「既然这样,大人另请高明。」
「呜,好疼,阿桥,你别走。」
龙泱站起来就要走,可是周离又开始闹,「胸口好疼,你帮帮我。」
龙泱看着躺在软塌上的周离难过的脸都要皱起来了,他只得又回来,继续给他顺气。
「阿桥,你好温柔哦。以后你的娘子一定很幸福。」
温柔?
似乎郑国人都是用残忍来形容封二殿下吧。
「嗯,大人过奖。」
周离笑的如春花一般明媚,困意又上来了,他就歪在软塌上,打着哈欠说,「等我睡着你再走。」
「放心睡一觉,我不走。」
「嗯,谢谢你阿桥,你真好。」
这两天连夜看雍京转过来的邸报,都是封国的军事战略,周离太用功了,损了身体,所以今天才这么累的。
他的书房谁也进不去,周桥也不行,不然他还真想亲自看看,这些人是怎么评价他这个封国的二王子的。
看着周离的睡脸,龙泱有些懵。
不要说男子了,就是女孩子也很少长这么清秀的,就像永嘉那边的水一般,极淡,淡到别人对他没有防备。
「你在看我吗?」
周离没有睁开眼睛,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嗯。」
龙泱回答的含糊。
周离也不再说话,翻身面对着龙泱,就这么睡了。
龙泱拿起旁边的折扇,给周离打扇子,这个时候自己都要鄙视自己了。
真,……,真是的!
这个家伙一睡着就醒不来,到了傍晚还是龙泱捏着他的鼻子把周离叫了起来。让他吃饭,也不能让他睡多了,省的晚上
睡不着。
周离在金陵任上还带了几个随从,但是都不如周桥厉害,他们都是自小跟着周离长大的,周离说向东,他们不敢向西,
周离要打狗,他们不敢骂鸡。
只有周桥敢和周离对着做事情,周离也真听他的。
周离坐在饭桌上,手指拿着筷子真打晃,看着满桌子的饭菜哪个也不想吃。
从碗边上把拉了一筷子糯米,刚想吃就被龙泱拍下来了。
龙泱无比郁闷的发现,自己堕落到快要给他喂饭的地步了。
给他在薄瓷盏里面盛好了鸡肉粥,放在这个家伙面前,周离不想吃,把嘴巴扭到一旁去。
龙泱又拿起勺子,盛了粥,递到周离嘴边,「吃吧,今天吃完了可以吃一块乳酥。」
「不吃。我不要你了,你回永嘉老家去吧,我要一个听话的来。」
龙泱快气炸了,「好,这是你说的!」
放下东西就要走,结果周离又在闹,「哇,哇!」
龙泱头疼欲裂,就因为他家中环境好,父母疼爱,怎么到了十八岁还可以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想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已
经在战场打滚六年了,生死关都过了几次了。
烦躁,听见周离假哭就烦。
这次无论周离怎么哭都不理他,径直走出了房门。
忽然听不到哭声了,龙泱心想果然和孩子一样,大人在身边才歇斯底里的闹,他看着门外那些等候着的随从,那些人不
敢看他,也不敢进去,屋子中出奇的安静。
走了几步,还是很安静,似乎连咳嗽和说话的声音都没有。
又向外走了几步,还是没有动静。
终于。
龙泱被自己打败了,周离要是这个时候不吃饭,等过了时候再饿,再吃,就会在晚上有积食,睡不安稳。
叹口气,只能自己走回去。
推开门,看见周离一个人坐着,正在一口一口的把拉着粥,秀气的眉毛也皱着。看的出来他特别不喜欢吃鸡肉粥。
听见声音,周离一抬头看见周桥进来,瞪了他一眼,继续吃粥。
龙泱过来给他夹几筷子小菜,放在粥里面,这些都是他爱吃的。
周离吃了两口,忽然问,「你吃饭了吗?」
「一会儿吃。」
周家的规矩大,饭桌上只能有周离一个人,即使亲信如周桥都要在别处吃饭。
周离又喝了两口,问他,「你怎么又回来了?」
「总不能真的回永嘉老家吧。」
「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的确是。」
眼见周离又要闹,龙泱连忙说,「行了,别闹了,两天夜里没合眼了,一会儿吃完了转一转,今天夜里好好睡一觉,不
然又该病了。」
周离抿着嘴唇,「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你有时候太讨厌了,总是欺负我,管的比我娘还要严。」
龙泱眉毛一挑,「那是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有任性的权利。」
「阿桥,你小的时候过的很不好吗?」
龙泱嗯了一声,反正他不认为封京王宫里面那些阴谋算计能组成童年的美好回忆。
「那以后我对你好,你能不能不欺负我了。」
龙泱又无语了,谁欺负谁呀。
想他封二殿下怎么可以堕落到这样的地步?和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讨论谁欺负谁的问题?
只能哼了一声。
「对了,忘了告诉你。」周离又快乐了起来,「我们要到雍京去了,虽然我不喜欢那里,不过能见多一些人,肯定有意
思。」
「出了什么事?」
「郑王调我出任学政,要主持明年的春天的国子监的考试。估计考完了就会留京任礼部尚书了。」
龙泱再次无语。
同样是这个孩子,居然能在短短几年之内官升三级,每一步都是登云梯,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人。
只能又嗯了一声。
「我爹不想让我做官,他说我性子不合适,没有读书人的风骨,过于软媚,以后说不定祸国殃民。」
这些龙泱到是没看出来,他只是觉得周离做官心不在焉,虽然他在正事上很努力,可是龙泱就是感觉他心不在这里。
他也说不清楚这样的感觉。
他只能说,「快吃吧,粥都凉了。」
第二章
「添灯。」
书房中周离叫了一声,周桥多拿了一盏琉璃灯送了进去。他看见周离把文函平摊满满一书桌,而他本人似乎正在找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