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念,像夏日疯长的草,即使秋末也要把根紧紧盘紧,入冬的时节也在殷切的等待。次年的春风吹过,二月初二的雨下得淋漓。
永铭接着雨水,裹着对外说是狗毛的旧貂裘,梳理着马毛,无法相信去年的今日,他和康安还在京城度过彼此十八岁的生日,犹记得康安前夜翻过王府的围墙说要做第一个向他贺寿的人,而翻围墙是为了让永铭记得,他福恒是唯一一个愿意为了他永铭豁出一切的人……
一口的疯话,却让永铭铭刻于心,明明那样的日子最该说的是祝贺他永铭新婚!
“雨停了,爷,该走了!”何翔上前作揖。
永铭挥手上马:“我没恢复身份前,这些礼数还是免了好!”柳泉那了然于心的眼,让他心里不安,他一天不证明身份,就一直在暗处。
“是!大人!”何翔上马尾随。
永铭轻轻一勒缰绳,马就习惯地奔跑起来,南地隐隐的春已经日趋分明,永铭抬起头,只觉得远处山林似蒙了一层朦胧的绿意,“一年了……”他叹气。
“仿佛过了很多年似的!”何翔笑。
永铭点头,瞧见远处的又是一个空空荡荡的岔道口,不禁心中微微失落,想着素日偶然带兵救援,路上相遇——
从听名遥遥相望,到错身回首,竟似儿女情长,只是男人不能说,一投足一抱拳,双目如炬,激情未点,已觉销魂。
永铭总是站在马下嘴角微扬,淡淡的眸子欲语还休,无边的情意沉在康安的眸中化作忧思,从康安马上那双恨不得揽人入怀的眸色里,彼此眼中交织着另一种销魂的味道。
福康安用大将军的口气问询:你们七爷、九爷安好?
永铭淡淡地只能答说:回将军,七爷、九爷很好!
永铭下马仰头看着福恒,福恒俯视着永铭,众目睽睽之下,相望也不能久。
福康安想问:你可曾想我?
永铭想说:不要太拼命了才好!
只是时间紧迫,战情容不得片刻耽误,行过礼,福康安回首,最后一次回望永铭翻身即刻上马,不敢再看,就打马领兵驰过。
再回首时是彼此被人群埋没的身影,但依据方向,依旧可知心中人在何方,似远却近。
一切只是匆匆。
倘若多有片刻,福恒从不会问,他会吻,会抚摩,看心中的人是胖了,还是瘦了,或者是否依旧完好无损,他从不愿意去想倒戈相见可能有的任何意外,也害怕去揣测分离间的种种变故。
完好!
福康安说他只求再见永铭,永铭活着,完好,其余不敢奢求!
第二十章:七哥又败了
“九爷?”何翔抬眼询问突然停步的永铭。
永铭淡淡一笑,驱马继续向前赶路,谁想刚跑过岔道口,就见前面风尘仆仆飞来一骑,永铭还没看清楚是谁,就见马上的人跃下马,飞奔过来下来叩拜:“大将军在前五十里昨日被围,福将军今日增兵与大将军合围里外夹击正在混战,福将军请九爷押送粮草速速绕道北行!”
“我知道了!”
永铭答得干脆,调转马头却心里别扭,这笨七哥又被那个高大节涮了,中得哪门子邪劲。但转念一想,他七哥不笨些,他又怎么能见到康安,实在分不清自己是该高兴,还是沮丧——
看样子又要陪着他七哥挨训了,这福恒好歹给他们皇子一点薄面不行?每次他七哥一败,福恒见面就是把他们兄弟叫在一处训斥,大帅的威风真是淋漓尽致,可怜他永铭还要假意揽下所有骂名,不让他七哥当场和福恒翻脸,什么事儿……
永铭正好调转马头,转向身后刚才路过的小道,就见韦镒低问:“我们大将军又……”败了没说出口,毕竟最近他暂时在永乐大军保护那个所谓的隐身亲王。
永铭默默的点头,不懂他七哥怎么就不采纳他的离间计,让高大节失信于叛军主帅,俗话说兵不厌诈,一天天打打杀杀,没听说过战场上还要保持君子之风的,又不是追求姑娘……
“依我说,大将军如果派个刺客混进城把那个高大节杀了……”韦镒进言,“俗话说射人先射马,我们先把那个老奸巨猾的……趁乱攻城……”
永铭摇头:“大将军会听你我的?”心里却在叹气,他何尝没这么计划过,只是派出去的人愣是让他七哥给强制召回,还说什么如果高大节有什么事儿,要和他永铭没完。
韦镒一下子住口,低声咕囔:“这在我以前,军队里一定会派出特遣队先深入敌后作战……这样可以用最少的兵力赢得最大的胜利……”一套作战理论侃侃而谈,让韦镒有一种憋屈的感觉,不懂他怎么就不及阿九这小子。
永铭侧目,不曾想他身边的韦镒却比他熟读兵法的七哥强:“韦大哥,你将来会成为名将的!”
韦镒不听则罢,一听更觉得这话让他沮丧:“名将?我连一兵一卒都没有。”千里马需要伯乐,他抱怨怎么没看见伯乐的影子,抬头一望,伯乐不见,倒是看见了柳泉回过来的头,满眼落寞,让韦镒心揪,满是不解。
“你有本事,何愁没机会!”永铭说完往马上一拍,余音中只有一句:“只是,你放的下柳大人吗?”
韦镒一怔,回看永铭已经驰马把他甩在了身后,扬起的飞尘中,那身姿峻拔隐隐约约倒有那个福将军的洒脱,一恍惚,竟觉得神似。
未及深想,柳泉忽然勒住了马似乎等候他多时,淡淡貌似无意地问韦镒:“那日我问你的话,可有答案?”
“答案?”
韦镒更是模糊,他只知道近来数月这柳泉吃错药了,对他又是疏远、又是怨愤,压根不明所以。
“忘了?”柳泉柳眉倒竖,抿唇一副恼怒的模样。
韦镒诚实地点头。
“你……无可救药!”柳泉愤怒勒马要走,但似乎又不舍回过头,怒问:“我和阿九,你心中谁更重要?”
韦镒仰头,脸红了,撇开眼:“都……都是兄弟!”不是兄弟又是什么呢?
柳泉深呼吸,但还是气不过,干脆跳下马,冲过来,狠踹了韦镒一脚骂道:“鬼才是你兄弟!”然后发现众人的惊讶的目光,知道自己不妥当,立刻上马也干脆扬鞭打马过去。
韦镒痛得抽气,紫荆立刻过来:“你们吵架了?”
“胡说什么!他小气,你也走开!”韦镒推开紫荆,大步往前走,真是莫名其妙。
紫荆好心没好报,挠头,都吃火药了,但想了想,觉得好奇,又追上韦镒问究竟去了,他的精神就是小强锲而不舍的精神。
永铭与众人一路策马扬鞭赶至临时大营,一股浓的散不去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远处扬起的风尘雾一般迷茫了远处,远远地可以听见渐渐远去的厮杀声化作马蹄声,伴着惨炮的轰隆时不时的响那么一声。
永铭刚抵达灰扑扑地大营还未落马,永乐的近侍卫就相当熟练地找到永铭,对永铭低声说:“七爷在里面……”
永铭一低头就果见他七哥的几个亲随侍卫伫立在大帐外,对他投以祈求的眼色,永铭无奈还能是什么,看样子七哥正在挨训中,很想不去,脑子里就是那句他七哥“你要敢动高大节,我们就不是兄弟了……而且我和你没完!”没完……永铭烦心,那高大节到底什么个啊物,名字女里女气,什么“高大姐”,据说人生得勉强白净,算是个相貌堂堂的儒将,但也不是花木兰啊!
没完,没完……又不是他媳妇!
“九爷,七爷……”侍卫进一步提醒。
永铭憋了一口气,缓缓从马上下来,就知道那里面没好事情,但不去,他七哥那脾气一上来……与福恒动起手来,福恒那小子会手下很不留情,而且是相当不留情。
踌躇再三,永铭拍了拍马,还是不想去直接承接福恒的怒气,他永铭又不是泻火的。
“九爷,我们七爷在里面已经半个时辰了……”侍卫跟得亦步亦趋。
永铭还是不理,仗不让他打,吃败仗干嘛每次挨骂都让他打头阵,想着牵着马就要故意从帐篷边路过,听听他七哥吃瘪的声音。
“九爷……”侍卫着急,就担心自己主子吃亏,谁都记得福恒第一次羞怒永乐,二人在帐篷大打出手时,帐篷塌了,他主子被福恒压在地上,已经很给面子用膝盖压得不能动弹,而不是拿脚踩,不是九爷赶来,福恒可是真要永乐承认自己错了才罢休!
永铭的回答很简单,听不见!继续在帐篷外理马毛,把他的爱马舒服的直哼哼。
“九爷……九爷……”一群侍卫围着永铭不得安生。
永铭还是不动,直到帐篷里福恒的声音降了八个分贝,估摸着福恒气已经消了,这才硬着头皮进帐篷陪着挨骂,想想这是他七哥给他升职以来第五次挨训了,其实除掉高大节,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一半!
“你还知道进来?”福恒坐在卧榻上,正瞪着抱着头盔一身尘土的永乐骂得恨铁不成钢,一抬眼看见永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傻子也就罢了,永铭如今已经不掌勺了,难道不知道把自己的小命交给他七哥这个常败将军很危险?
永铭垂着头,规矩地往他七哥身边一站。
永铭进来,福恒也不便在坐,立刻起身,改成站着骂,结果中气更足。
“常言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你们二人和一处还不抵三个臭皮匠!这是什么仗?吃一见长一智,没道理次次都被那个高大节把大炮都给你哑了……还有亲王大人,你……”
永铭撇嘴,斜看他七哥,他七哥双目坦荡无波,满是不甘,看样子对那个高大节还是想硬碰硬,过招……着魔了!
“我会赢他的!”永乐终于吐出一句让永铭也没信心的话,这都几遍了!
福恒自然是冷笑:“几年?还是几十年?”
永乐咬唇,默然不语,双拳握得死紧。
“你不适合做将军!”福恒压下怒火,结论。
“我不赢不走!”永乐脖子一梗。
“由得你?我明日即刻上折子……”福恒把手中的折子一扬,“请皇上来定夺!别人怕你,我可不怕!”
“你……”永乐双目瞪得铜铃一般,转头看向永铭。
永铭垂眼,他的确也觉得他七哥太任性。
“你们串通好的?枉我对你……”永乐冷笑,要说什么又不便说什么,转身就走,他暗恼当初该听八弟的建言,不让永铭和福恒见面,果然一见面就要串通夺他的兵权。
“七哥……”永铭忙要拉住永乐,永乐袖子用力一拂把永铭往后奋力一推,转身就出帘子,文人这套见不得人的心眼心计把戏,他最恨……
“永铭……”福恒接住永铭,搂紧。
“康安,你知道你……”永铭转头要发火,却被等在脑后的福恒的吻逮个正着。
“我自有办法……你信我……永铭……我一会儿又要马上走……”福恒二话不说就去扯永铭的衣物,唇顺着永铭的唇角吻向下,片刻已好似燎原的火,点着了二人,灼了神智。
无需言语。
“康安……”我七哥……永铭攀附在福恒身上喘息,不断回应。
“相信我……没事儿……”福恒顺着永铭拉扯开的衣襟一路缠吻直下小腹,换来永铭颤栗的呻吟与身体止不住的渴望。
“永铭……到我身边……来……”
“开……啊……”什么玩笑……永铭头一仰,眼开始迷离,压住福恒头的手加紧彼此的亲密……
第二十一章:七哥的心事
每一次相见都如此,明明前一刻和七哥被福康安弄出重围,站在大帐里一同被骂的狗血淋头,几乎无立足之地。
下一刻,七哥前脚才迈出帐,永铭就和福康安拽紧怀里激吻,好似暴风骤雨来临的急躁,唇舌未停,衣裳未尽,自己已经攀在福康安身上迎接第一波狂潮,没有一句话,甚至喘息也觉得奢侈,数月的相思与担忧似乎只能如此,才能抚平彼此的惴惴不安,连言语也无力。
永铭压下福康安的头加深每一个吻,拼命索取;福康安压紧永铭的身体,欺进更深,需要更多,没有言语,只有呼吸,还有帐外侍卫的脚步声。
一张桌,一把椅子,哪怕一棵树……无论何处,只要能抓紧彼此,渴望就像台风席卷的海潮汹涌,一波未平一波已至,带着滔天的狂肆与不可阻挡的雄浑,掀起遮天蔽日的情潮,吞噬着彼此,凶且狠,夹着莫名的不安与绝望……
只是这样的相聚总是太短,常常是相思未解,那边开拔的时辰的已到,一句话也没得说,只能在最后一抹狂潮中释放所有的情感,排山倒海得将彼此拉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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