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能以知而不夺!因此,在他们大举前往之际,却已被河魔等三人不晓得自何处得知消息,带同五名帮手暗伏一隅,将飞狼卜果等人杀得人仰马翻,那一仗,河魔等一共十一人,当场战死五个,飞狼卜果的十余弟子除了他自己身受重伤外均已死战,他艰辛的逃出七里之远,生命之焰已将成烬,老僧接过他的玉轴,答允他的临终所托;将这玉轴交还他的师父红狮,但是,河魔等人却是一路紧紧迫来,时不我与,老僧只好怀藏玉轴,一路兼程,先行赶回中原,再作他图,这些日子以来,老僧心神不定,是以明白河魔金易等人,迟早也会寻上这小空寺,确实些说,老僧饱经沧桑,并不畏惧这点小小血腥,无论生死,老憎早已淡然,只是我佛慈悲,有好生之德,出家多年,若尚不能戒这杀嗅二字,就也未免灵性太差了,寒施主与河魔等人拼斗之际,老僧未曾出而相助一臂,便是此理,施主慧根凤具,想亦不以为件吧?”
寒山重淡淡一笑,道:“大师过誉了,俗语象以齿焚,鸟以羽亡,果然不错,凡是天下珍罕之物,只有有缘者才能据之保之,否则,得看这些珍物,不但不是幸福,反而会带来不可想象的灾害呢。”
无缘大师缓缓顿首,眼光却一直在寒山重脸上打转,神色中,有一股在决定一件大事前的严肃意味。
寒山重微微一挑眼角,笑道:“大师可有赐示?”
无缘和尚沉思了一阵,慎重的道:“两月之后,寒施主,可愿僧老僧到苗区九折十三曲一游?”
寒山重豁然大笑,道:“承蒙大师看重,但是,在下对于扑风捉影,空中楼阁似的财富却并不向往,而且,在下薄有资产,黄金量之以斗,珠翠盛之以箱,日常生活,无虞无乏,天下财富尽多。
在下倒也未曾如何贪得。”
无缘大师摇摇头,沉稳的道:“施主豪情逸致,果如所传,果如所闻,但是,施主之财,乃属施主已有,施主之产,乃为施主养家活口之用,施主今昔义举甚多,锄恶扶弱,济贫拯孤之事时有传闻,但施主个人之力,到底有其极限,若吾等能说服南疆红狮,真个寻到那所隐秘之宫,将其中财富广散天下,救。济穷苦病孤,则此中意义又是何等祟高?佛祖仁心救济世人,普及大众,其圣意也即是如此了。”
寒山重怔了一会,沉吟半晌,抬起头,却与梦忆柔那清澈如水的眸子触个正着,那双美丽的眼睛里,这时散射着期冀与纯挚的光彩,仿佛在鼓励他,摧促他,寒山重笑了笑,转向无缘大师道:“大师,大师法号无缘,谁知你我却是有缘了。”
无缘大师枯搞的面孔上浮起一层喜悦而湛然的光辉,他真诚的道:“寒施主,你答应了?”
寒山重哧哧一笑,道:“佛祖有心,寒某岂敢无意?大师,二月之后,在下切身大事如能顺利完满,当再遏宝寺,跟随大师上路。”
一声肃穆的佛号,出自无缘大师口中,他双手合十,向寒山重顶膜为礼,寒山重赶忙还礼下,恳切的道:“大师休得多礼,在下本是庸夫一个,此次跟随大师前往南疆,也不过是尽点心意,为自己今昔的罪孽减些负担,事尚未成,大师如此重赖在下。在下却十分汗颜与不安呢。”
梦忆柔在旁边轻轻扯了寒山重一下,悄悄的道:“我真不敢相信你会答允做这件莫大的善事,但是,你却答应了……”
寒山重撇撇嘴唇,淡淡的道:“这并不值得奇怪,梦姑娘,因为,正如姑娘所言,在下是君子,也是小人,现在,只是又从小子变回君子罢了梦忆柔怔了一怔,又气得狠狠一跺脚,无缘大师却已难得的呵呵笑了起来。
星魂……九、有意无情 恩仇莫辨
九、有意无情 恩仇莫辨
五台山。
雄峻的峰岭,高插云表,层叠的山脊,延绵无际,林木苍郁,莽莽深沉,有怪石嵯峨,有飞崖凌空,有含黛峦横,有玉瀑散珠,够得上美,够得上壮,也温柔,也豪迈。
两匹一白一黑的骏马,沿着一条小道来到山下,是的,我们都知道,马上的骑士,一个是寒山重,另一位是梦忆柔。
这时,两乘马儿都停了下来,风轻悄的吹拂着,梦忆柔抚媚的理了一下鬓发,这小小的动作,也是充满了那么多的柔丽,她眨了眨眼睛,神色中有一股子回到家门的喜悦,仰首向山上睇视了一阵,她回过头来向寒山重婿然一笑,道:
“寒大侠,谢谢你亲自送我回山,但是,你果真是为了送我才到这里来吗?”
寒山重的表情有些莫名的沉重,他勉强笑笑,道:“可以这样说罢,反正在下闲着也是闲着,陪你走一遭也无所谓,何况,何况还是陪着你这样一位倾城倾国的美人,这也算……”
他还没有把话说完,梦忆柔已哼了一声,迅速的接下去:“这也算是一种享受,是不?”
寒山重不置可否的一笑,道:“现在,姑娘,请。”
梦忆柔忽然展开一扶迷人的笑靥,索性转过头来正视寒山重,她低低的道:“你真愿意这么快离开我?你没有话对我说?你送了我这么远就是为了因为你闲着无聊,呢?”
一阵冷瑟的感觉在寒山重心头升起,他轻轻的摇晃了一下腕上的银铃儿,语意深沉的道:
“梦姑娘,在下心中所思,不说也罢,但是,当你再听到这铃挡儿响的时候,或者,我们的立场已完全迥异了,或者,你会惊奇在下像是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但不论如何,都请姑娘谅宥在下实在身有苦衷,难于回头……”
梦忆柔疑惑不解的望着寒山重,道:“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些?寒大侠,我不懂你的意思……”
寒山重吁了口气,道:“你不懂最好,其实,早晚你也会懂的……”
空中几扶浮云在澄蓝的天幕上飘浮,悠悠荡荡,无牵无挂,寒山重默默抬首,凝注浮云,梦忆柔在他耳边悄悄的道:
“你又生感慨了是么?云儿多么逍遥自在,但是,为何人们却有这么多的烦恼呢?寒大侠,你心中似乎蕴藏了不少回忆……”
寒山重坐直了身躯,平静的道:“梦姑娘,当你了解人生,那已是很多天以后的事,在下就此向姑娘告别,有缘自当再见,无缘么,见如不识更佳,告辞了。”
说着,他双脚微动,马儿已霍的转过头去,梦忆柔惊怔了一下,有些匆忙的道:“你……你不上山到我家坐一会?百里路遥,也不喝一杯茶再走?”
寒山重微微一笑,道:“记得你这句话,只怕日后在下想要请你素手烹茶。也是求而不得了,再会,天下难得一见的佳人。”
梦忆柔刚想再说什么,寒山重已微一挥手,叱雷似一条怒矢般奔射而出,滚滚尘灰飞扬中,蹄声已逐渐消逝无严。
心头真有百般滋味交集,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说不出是一种多么难受的体会,当那人儿的身影一转,她已宛如一下空虚了很多。
恹恹的,梦忆柔无端的轻叹一声,缓缓策马登山,她那纤弱的,窈窕的身躯里,仿佛含蕴了太浓厚的忧郁感。
现在,正是一天的开始没有多久,十里之外,同样的,寒山重已停止了奔驰,懒散的坐在马背上,他呆呆望着身后的五台山青峰翠峦,今夜,呢,就在今夜,那斧刃,是否该斩向一个无辜者?那有着一个美丽女儿的陌生妇人。
翻身下马,寒山重牵着他的伴儿到达一棵树下,多少年来,他做事都没有这么犹豫过,他问着自己,他那素为人赞的智能呢?那思维呢?那分决断力呢?都飞到哪儿去了?都消散了么?都离开自己的脑海了么?
时间慢得像一头蜗牛在漫步,宛如停顿了一样,时间里有苦涩,空气里漾着生冷,难咽的苦涩,不易相隔的生冷。
“她的母亲。”寒山重道:“会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呢?很放荡,很随便,不,不,一定不会,有着这样气质的一个女人,生不出似梦忆柔那样美洁艳丽的女儿,那么,她一定很端庄,很贤慧,而且,必是知书识礼,和蔼可亲……唉,若是她放荡淫邪,到也罢了,若是她慈祥善良,我这戟斧又如何下得辣手!但是……但是,我是许诺过那噶丹的啊,是以他救了我的性命来做交换条件的啊……我怎么受背信之责,又怎愿平白得人恩惠?”
他烦躁的踢飞了一块石子,思付道:“那生着一双蛇目的怪人,他为什么一定要杀死梦忆柔的母亲呢!他为什么如此怨恨她呢?而梦忆柔又是与她母亲在六年前自藏边迁来,这里面,是否有着什么牵连?昭,或者,有一段不为人知的隐秘……”
思想就像一条条的流光在掠闪,一颗颗的星儿在闪眨,像雾,像烟,像无数的线,无数的点,于是,这些流光渐渐凝成为一个整体,星儿结成一个模糊的轮廓,线与点连在一起,喂,雾散了,烟也淡了,这其中的奥秘,寒山重己隐隐约约的猜得一些,假如,他猜测推断的起点未曾错误的话。
时间是停顿的吗,不,它总要过去的,而且,在不觉中溜逝得很快,假如你不注意,不把握,那么,你便会觉得它快得有些可怖了。
周遭的光线又已转为暗淡,一天,又将成为以往,纳入回忆,悠悠的,美的,丑的,辛酸的,或悲苦的,于是寒山重默默站了起来,默默的骑上马,默默的策马向五台山再进发,只要盏茶时分,他即可到达,尽管他故意行得很慢,再慢,也终是要去,再缓,也总会到临,到临那难以选择的一刻。
行着,走着,寒山重脑子里思潮起伏,他蓦的一颤:“我为何如此失常?为何这般犹豫?为什么?为什么?
我难道没有杀过人?没有闻过血腥?难道……难道在这短短的一天里。我会对那姓梦的少女有情?不,不,这不可能,这太荒唐……”
他猛然一摔头,抖缰疾驰,大笑出声:“荒唐,荒唐……”
笑声传荡在夜的空气里,有点颤抖,有点寒酷,还有,还有着那么一丝儿自嘲。
山是寂静的,林木是寂静的,憔径也是寂静的,或有虫声唧唧,却更点缀得名山之夜的空旷与辽阔。
寒山重沿着草丛暗影,有如;头狸猫,快捷无比的连连闪进,他在脑子里推想着日间梦忆柔登山的方向,小心,却又迅速得惊人的摸了上去。
转过几片山林,跃过一条垂溪,拐数度憔路,越两个山岭,在他飞登上一座巨大的灰岩之后,呢,一片纯白色的石质地面已映入他的瞳孔中。
这片白色的地面,占地约有百丈方圆,前临深壑,后依绝壁,有修篁千竿,迎面摇曳,有兰花百株,散置四周,在这优美的景色里,一座红墙绿瓦的院房建在其中,猛然看去,几疑身在图画。
寒山重静静的凝视了一会,深长的吸了口气,他不再考虑,也不敢再考虑,他知道,只要稍微一想到那双美眸,那片笑届,那低语如梦,那艳丽似花的人儿,他的决心就要根本移动了,可是,为了信义,为了誓诺,他是不可以稍有退缩的啊,在江湖上混,讲究的也就是一诺千金的“信”字啊。
像一颗苍穹的流星划过,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寒山重已电闪般飞到那座院房的墙头,在他伏身墙头的剎那间,门招上四个铁划银钩的大字“大飞山庄”,刺得这位铁铮铮的好汉心头一痛。
他向四周略一探视,目光已转向院内,这是一座十分宽大整洁的屋宇,四合院。大天井,里外各三进,后面,像是还有个不小的花园。
整栋屋宇都是漆黑一片,只有左厢房及后院一隅尚有灯火亮着,寒山重沉吟了一下,已向左厢房扑去。
窗子里射出的灯光很亮,沿着冰花格子窗槛向内望,里面有一个方面大耳的中年人,正舒适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看书,他仿佛十分入神,毫不移动,面孔上的表情平静而严肃,隐隐中,有一股慑人的威仪。
寒山重瞧了片刻,又悄然退出,双臂一抖,拔升空中七丈有奇,身躯一斜,已像似黑云一片,泻向后院的屋顶之上。
他落身的这处屋顶,正是那另一个灯光泄出的地方,这房子一连五间,面对着一方菏满花草的园圃,清雅中芬芬阵阵,倒是一处脱尘隐居的好所在。
轻悄的翻下屋顶,寒山重窜到窗前,眼睛才自向室内一瞥,心口已不由大大的跳动起来,屋里,正坐着一位穿著白纱长袍,外套白缎小马甲的中年妇人,这位中年妇人生得文静极了,周身洋溢着安详与平和的气息,眉宇之间,清秀而端庄,令人只要一眼看见,便会生出一股善良可亲的念头,她是那么脱俗,那么超凡,隐隐中,有着无形的圣洁。
在她对面,坐着的正是那丽质天生的梦亿柔,她正轻托着腮儿,像有无限心事般注视着中年妇人在待织的一双枕套。
房间的布置素雅而得体,都是浅紫色的,紫色的帘幕,紫色的挂毯,紫色的纱缦,紫色的髹漆,连那灯光,看去也是朦朦胧胧的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