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搭上男人握着夏娫的那只,借着巧劲让他松开一些,手指划过那人□在衣袖之外的一小片皮肤,是真正的人的体温。
趁着那人回过脸来的机会,柒寒也可算是正式看到了那人的脸,三十岁上下的样子,似乎还有些病怏怏的,很普通的男子,甚至没有穿着着有钱人家的华衣华服,柒寒都要怀疑他是否有那么多的银子来这最好的花楼包下花魁。探究间,却意外的感觉到他只散发了一瞬的暴戾之气,是因为好事被人打扰了么?
趁着这个当口,夏娫挣脱了那人,朝里面跑去,旁边的陈舒砚都不用柒寒示意就立刻追了过去,于是并不怎么热闹的走廊里头,一下子就只剩下柒寒同那男子。
想着也好,他状似善意的冲对面一脸不快的男子笑了笑,“先生怎的称呼?”
朝向这边的脸面无表情,那人紧紧盯着柒寒约摸片刻,忽然咧开嘴笑了,低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让柒寒当场打了冷战。
不告诉便不告诉,用得着笑成这样么。柒寒嘴角几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难道这里的有钱人家都是这般古怪的么?如若不是为得陈舒砚同夏娫的叙旧作拖延,他自是不会停在这儿,同这人莫名其妙的寒暄。
柒寒还在略带悠闲的想着接下去要说的话,那男人却主动走了过来,哦,并不是,是错过了他走向外头,回廊狭窄,柒寒没有让他,那人的指尖搔刮过他的手背,让柒寒不由自主皱了眉头。
他想起来什么,自己从没有说过厌恶别人的触碰,是因为在那之前总能够小心回避,却有那么一个人,他回避不得,回避不了。
又静静的站了一会儿,眼睛习惯昏暗的光线,柒寒往里头走去,如果是叙旧,这会儿也该告一段落了。
后院的凉亭中央悬挂一盏灯笼,虽然对于这样的温度,这样的地方并不适合相处,但是其中的两人似乎倒是极为享受且和睦。
说是享受及和睦,两人也只不过是那样对面的坐着,不言不语,各怀心事。
柒寒慢慢踱过去。
眼睛扫见夏娫的臂腕有淤青,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弄伤的。
两人看见他走近,却忽然显出些许的不好意思,被柒寒偏头忽略过去,他坐在石凳上,看着旁边那处开得正盛的梅树。
“夏娫,有什么想同我说的么?”
方才没仔细看,夏娫的脸色有些差,而且比得第一次遇见,要更没有精神些,柒寒不知道那位恩客对她做了些什么,使得她这般憔悴,却似乎并不是我们惯常会想到的那些。
那边的夏娫抿了抿红唇,轻声说句“没有”。
准巧一片花瓣落到柒寒掌间,被他接住了,“你不需要这么快就答复我。”
这次她停顿了更长的时间,却还是那个回答。
“没有”
他们之间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柒寒只不过是个多来了楼里几次的客人,对的,就像外头的那些男人一样,她怎么能指望这样的人来帮助些什么?到最后,一定终究只是为自己平添麻烦罢了。
“你不需要信任我,你只需要利用我。”
他对夏娫这么说,但对方却也只是低着头沉默。
“那好罢。”
不论是作为妖怪还是人还是神明,那之间,女人的心思总归难猜,柒寒也不作挣扎,站起来就要离开。
一边的陈舒砚赶忙跟上去,“柒公子,这样不太好罢。”
“那哪样才好?”柒寒挑眉,“现在是她不肯说,我能怎么办。”
“这……”一副踌躇的样子,陈舒砚看看柒寒又看看夏娫,“你等我一下。”
说着,他走到旁边的梅树那里,折了一支未开的粉色梅花,轻轻递到夏娫面前,“呐,给你。”
夏娫顿了一下,接过来,再抬头就只看见那两人离开的背影。
离了红阁,两人又要往住处走,陈舒砚一副沮丧的表情,柒寒不用猜都知道,这两人怕是连句话都没说上,虽然他做了十年的游魂情有可原,但面对自己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人也着实窝囊了些,柒寒懒得看他,兀自走在前头,却又突然感觉哪里不对,猛的停了下来。
他家的狐狸,丢了。
热闹走廊,沉寂院落,烛火跳动着一下一下,把人的影子拉长到墙面。
快要窒息,夏娫用指尖去扣那扼住自己脖颈的手,却丝毫没有作用,呼吸就要被夺走,男人的声音阴沉,还响在耳边。
“你到底把东西藏在哪里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真的……。”
白色脚掌轻巧踩踏过屋檐,扑进主人怀中。
柒寒一个人逛了夜市,没发现什么有趣的玩意儿,悻悻然返回去,看见独自坐在大堂的樱燎。
周围没人,连小二都站得离他远远的。
柒寒本来不想管他,却见掌柜在账台后头冲他小心翼翼的挥手。他走过去,那人却不说话,只使劲比划樱燎那头,柒寒不耐烦扫他一眼,这才支支吾吾开始说大概。
得从半个时辰前说起,那时候,正值晚膳时间,店里还顶是热闹。樱燎不知道打哪儿回来,脸色不是一般的差,他随便拣了堂中央的位置坐,掌柜见他是老主顾,亲自给他上了他点的小菜和酒。到这里还没什么问题,而就当樱燎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掌柜刚刚背过身去将要离开,就听见身后一阵碎裂声起,刚才还好端端立在桌上的白瓷酒瓶,就碎成了沫沫。
可怜掌柜胆战心惊问了半天,就听见那位爷开得口来,说句,“兑了一钱白水。”
天地良心哟,他们店的酒都是从进贡给宫里的大酒窖进的,哪可能像他说的那般瑕疵,要是真兑了水,也不关他们店里的事儿啊。不过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掌柜眼见着樱燎铁青着一张脸,只得战战兢兢换上新的酒水,却立马又被砸了,来回几次,店里的客人差不多都给吓跑了,等待掌柜横完心,端上店里的镇店之宝,樱燎才算消停下来,不再出声,然后直到现在。
听完掌柜的解释,柒寒毫不掩饰的挑起了眉梢显示他的兴趣,那个永远一副虚假笑意的人,居然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倒是不知道离了他之后,碰上了怎样的事?他如果这会儿不过去看上一看,那大概是比退了莫禾送来的小玉葫芦还要遗憾上一些。(小玉葫芦是莫禾平常制药的家当,如若没了它,莫禾大概会哭出来,柒寒早就想拿来把玩把玩了。)
“哟,樱燎公子是怎地了?”
走过去,故意把松菇放到桌上,柒寒高抬着下巴,看向对面的樱燎,那人正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想要掩饰自己那难看的脸色。
值得说明的事,对于樱燎,柒寒肯定是特别对待的,这一点,他自己都供认不讳,甚至可以自发的指出所凭依的宗旨,具体起来是这样的,你若不快,我便是安好。
所以,心情不由自主的好,柒寒挪了凳子,将手支了桌角,俯过身去挑樱燎下巴,非得看见那人的脸面不成。
无论是谁惹得樱燎不快,柒寒都要夸他一句好本事。
脸是挑起来了,但柒寒马上就觉察到了不对,赶忙想要撤回,却已经被那人抓了手带过去,嘴唇印上来,一个迷醉的吻。
唇齿侵占,那人冰凉的舌游进来,带着浓烈的酒味,柒寒恶狠狠盯着那双红色瞳孔,那之间闪烁着的,不是这人惯常的恶劣笑意又是什么?
很好,他上当了。
猛的一使劲挣扎开来,柒寒怒气汹汹调转过回头,要去寻那掌柜,可原本的角落,哪还有人?
嘴巴得空,樱燎的笑声也泄露出来,他朝柒寒比了比手势,让他坐下。
“别找了,掌柜他们在你走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撤到后堂去了。”
哼了一声,柒寒舔一下嘴角那人的血,给了樱燎一个挑衅的眼神,他怎会每次都被人占去便宜。
索性将凳子拖回原处坐下来,柒寒给端正坐在一角的松菇两颗花生米,又越过桌子去够樱燎的酒杯,想想不对,指尖划过那杯沿兜转回来,变出个绿莹莹的翡翠小酒杯来,自顾自倒了一杯。
“你这清场倒是清得彻底。” 几日没沾酒,刚一杯下去,柒寒觉着越发亲切,不由的心境又调回去一个档次,也不管那樱燎面色不善是真有事还是装的,自然也不会觉得自己这会儿找樱燎搭话有什么不对。
“过奖。”
“陈舒砚呢?”
“我给他另开了间房,他在里头休息。”
樱燎在心里笑他前言不搭后语,情绪变化又太过无常,添酒间,瞥见对方手背上一滩乌黑,“手怎么了?”
“嗯?”
柒寒正拿东西逗狐狸玩儿,听见樱燎的问话,翻转右手看一眼,什么都没有,反倒是被瞅准了时机的两只短小的前腿扑腾了上来,抓住那一条淋了香喷喷麻油的面线。
“没什么啊。”
把面条给了松菇,柒寒又抿一口酒,樱燎的视线还留在他的手上,疑惑表情。
“别看了。”柒寒所幸把手收紧袖子。
吃了一会儿,两人都觉得有些冷,于是喊了掌柜出来,摆起小火锅,热热闹闹又吃了一通。到最后,樱燎似乎有些醉了,虽然表情举动正经的与往常一分不差,眼神却没了焦点,只是瞪着双艳红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看得柒寒心里都要发寒。
于是柒寒催促着他上楼歇息,他倒是乖乖应了,只是刚刚好倒上床,却又忽然抓住柒寒的胳膊。
眼神清明,吐字清晰。
“你该不会是在我酒里下了药吧?”
收到的回答是柒寒的一句“怎么会。”,以及兜头罩来的被子。
忽略背脊上吓出的冷汗,柒寒慢条斯理走到窗边的水盆那里把手洗净,然后又走回床边,再掀开被子来,那人已经睡过去。
静静的凝视之后,他忽然冷笑一声,于是利索的去搜樱燎的衣服。
他直觉的,樱燎那个心情的落差不是假装的,今天见了什么,人或者事,一个足够撼动他的东西。
虽然觉得不可能有什么线索,但该找还是要找。
不能称之为好的结果,他只在樱燎身上找到一样东西,却是件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普通的东西,一片近透明莹白色的圆形物件,在昏暗的环境里都能自发的散着光芒,是他从没见过的东西。
那样子形容起来,就好像是……鱼的鳞片?
35
35、贰拾捌 。。。
书生走往崎岖的山路,要去寻那传说里予人允诺的神明。
因为他爱上了对门那户人家的小姐。
那位从遥远的地方来到到这个城镇的姑娘,时而温婉时而狡黠,回眸巧笑尽是占满了他的心房。
却也是在朝夕相处之间,他知道了她的秘密。
妖怪,他不害怕,他只是怕不能与她度过相同的时间。
他在那座山上待了三天三夜,遇上了那位神明,他迫不及待的说出自己的愿望,想要与姑娘相守,神明却在允诺之后,夺走了他的性命,谓之曰,那是实现愿望之前的代价。于是他知道,自己寻找了那么久的神明,竟然只是个吃人性命的妖怪,却也只能无奈自己的愚蠢。
成了魂魄的书生,还没有被地府的鬼领走,他想要再去见一见那位与自己许了半生的姑娘,他以为她看不到自己,只是默默的站在屋子的一角静静的陪伴,却只见那姑娘望着自己不断落泪。
“你怎么哭了呢?”
“因为你不在了啊。”
窗外有极其微小的雨声传进耳里,簌簌的响动,把樱燎从睡梦中唤醒。
还是半夜里,桌面上悠悠留着一火灯盏,跳动的影子在房间里四下游移寻找出口。
柒寒不在房中,他坐起身来,把那个使劲往着自己被褥夹缝里钻的东西抖落出来。
“你主子呢?”
樱燎捏着狐狸脖颈后头的那一团软肉问它,理所当然的回应只有松菇微微侧向一边的脑袋,就连尾巴都懒得甩一下。
回想起来,他同这狐狸关系也并非一般,却虽说占了这东西的身数月,总有亲近不起来的感觉,当真是动物脑小,只记了柒寒的那份恩情么?
轻叹一声,樱燎笑自己怎么能同只动物较真,于是掀了被子下床来,望了眼还提在手里的东西,把它塞进自己捂暖的被窝里,然后去窗边的水盆那儿洗了把脸。
没有柒寒,又是在夜里,小小的房间里藏不住一点儿声响,樱燎忽然意识到所谓一个人存在的意思,却因为连呼吸都要隐瞒的本性,让他自己都要以为这里什么都没有。
静静的立了一会儿,他把窗户推开了半扇,和风一道吹进来的还有细密的雨,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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