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深深伸手就去拧她,海姬连忙抵挡告饶。
郑愿苦笑道:“你们要闹,也别把我堵在中间行不行?”
两个女人立即联手向他进攻。
……
花深深柔声道:“哥,别不开心么。”
郑愿叹道:“你们这个样子,我敢不开心吗?”
花深深娇嗔道:“可你总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
海姬也柔声道:“就算狐狸窝的人混账,不愿帮忙,总还有其他人肯出力。等我们回到阴山后,好好歇几天,安安静静地想办法不好吗?”
郑愿喃喃道:“其他人?上哪里去找可以和安宁镇抗衡的‘其他人’?……看来我只好回一趟中原。”
花深深吃了一惊:“回中原?”
郑愿叹气:“我只有回中原找帮手。”
海姬急道:“可爷你现在回去,风险太大了。许多许多人都想要你的命呢!”
郑愿苦笑:‘我知道。否则我们就不会来大漠避难了。”
他的声音变得十分坚定:“但风险再大,我也必须回去一趟。安宁镇和旭日谷一日不除,我一日不得心安。”
海姬不说话了。
她很乖觉地移开身子,睡到一边去了。
黑暗中传来了花深深的啜泣:
“哥,我想回家……我、我想回中原,回家。
郑愿拥紧了她,他的声音也沙哑了。
“深深,深深莫哭。我们回家。我们回中原。我们回家去。”
花深深呜咽道:“我想情儿。我想奶奶。我想……呜呜呜。….,,
海姬的泪已流了满面。
她已没有家了。
除了这位”爷”和这位“夫人”,这世上已没有值得她去想的人了。
一种浓烈的孤独感刹那间湮没了她。
她是如此的孤苦无依,如此的悲惨凄凉,如此的渺小……
海姬忍不住痛哭失声。
月如霜。沙似雪。
山月儿打马狂奔。她要去找郑愿。
她要去找郑愿,助他一臂之力。至于以后会怎么样,她不去想。
她并非仅仅是为了找他而离开狐狸窝的。她出走是为了追求光明,追求热情奔放的生活。
如果他不愿给她光明,她也不后悔。她还会再追求另一片光明。
当然,现在山月儿要去找郑愿。
至于花深深和海姬会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她,郑愿会以什么样的眼光看她,她也不去想。
她就是要去找他。
水无声带着对冯大娘的痛恨,走进了镇中。
冯大娘没有尾随他回来,水无声也根本不去想她去了哪里。
他只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再看见她。
他家的一个卫士从一个角落里转出来,低声道;“公子,老爷让公子立即回去,有大事协商。”
水无声吃了一惊。
他很快就察觉镇中的气氛不对,阴森森的,充满了血腥和阴谋的气味。
这种气味让他忐忑不安,也让他激动。
他猜想行动就在今夜。他没料到,父亲竟然会这么快就发动出击了。
他因为赵唐的死而不得不立即行动,父亲这边莫非也出现了异常情况?
山至轻突然觉得心血不宁,呼吸不畅。
他掀被坐起,发觉自己满身冷汗,心跳也快得出奇。
出至轻的头皮顿时一炸……他的预感告诉他,今夜将有剧变惨祸发生。
他以前也有过这种心血不宁的情况,每一次都预示着某一种灾难正悄悄降临。
可他每次都因为事先有了准备,才化解了灾难,并往往因祸得福。
他相信他的预感。
它从来没有骗过他。
那么,今夜会发生什么?
右手小指突然一阵刺痛。
山至轻的心也因这刺痛而哆嗦起来。
玄铁指环!
统领天马堂的玄铁指环!
有人想夺这枚玄铁指环!
山至轻忽然觉得很茫然……水至刚怎么这么快就动手了?他还没有准备好,水至刚怎么就偏偏选择这时候动手呢?
山至轻跳起身,却又无力地坐下了。
他忽然间又觉得自己很想笑,放声大笑……他原来还想过一段时间才慢慢清除他的老兄弟的。他不想做得太露骨,太没面子、太损自己的形象。
可老兄弟已经先下手了!
他们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如此没有修养!
山至轻摇摇头,苦笑起来。他已经无能为力了,他的确还什么都没准备。
他慢慢点上蜡烛,打开柜子,找出自己最喜欢的一套衣衫,慢慢换上了。
他知道自己今夜必死。
他情愿死得威严一点,庄重一点,骄傲一点。
因为他是山至轻,他一直都是狐狸窝的老大,他是天马堂的现任堂主。
他打算就坐在这里,举着玄铁指环,谁想上来杀他,他就让谁杀。
他不想在厮杀中被别人杀死,弄得身上满是泥土血污,衣衫破烂。
那只是下等江湖人的死法。
而他是天马堂的堂主!
他是个有地位有身分有权势有尊严的大人物,他应该有大人物的死法。
他要让杀死他的人有一种“弑主”的罪恶感,让所有叛乱的人都有一种罪恶感。
那么这种罪恶感会引发他们之间的火并,那么杀死他山至轻的人,也将死在别人刀下。
这就是山至轻为他的敌人们埋下的一桶火药。这桶火药爆炸的时候,他将含笑九泉。
他端坐在案前,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他的确可以无牵无挂地去面对死神了。他惟一的亲人,他的女儿山月儿,已经走了。
在赵唐送她出走的同时,山至轻就已知道了。赵唐同时派人给他送了信。
他没有阻止她。
现在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命中注定,他的女儿还会杀回来,为他复仇。
山至轻轻叹了口气,他的思绪转到了另一个女人身上。
这些年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想起这个女人。
她是他美丽温柔的妻子,是山月儿的母亲。
她是波斯人。她的眼睛是清澈的蔚蓝色,如乌梁素海的静水。
她的眼睛又是深邃神秘的,有时候他根本看不清那里面究竟蕴藏着什么。
她的歌,她的舞,每一次都让他激动,让他痴迷,让他无法克制自己。
她是多么美丽……
山至轻的眼中,闪烁着泪花。
他就要去找她了。
他要自豪地告诉她,他一生中骗过许许多多的人,可他从来没有骗过她。
夏至上在被窝里被杀死了。
刀剑是隔着被子砍下去的。夏至上惊呼了半声,就再也叫不出来了。
水无声冷冷道:“查查看;是不是他。”
他不相信死在被窝里的这个人是夏至上。
夏至上精于易容。
他自己既然可以化妆成任何其他人,当然也可以特别的什么人变成夏至上。
水无声猜对了。
一层精巧的面具揭下,“夏至上”变成了夏至上的仆人。
真的夏至上已经不见了。
水无声并没有愤怒,这本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只需要借用一下这张面具就足够了。
至于夏至上去了哪里,水无声并不在乎。
他只希望赶紧办完这件事,他的心已飞进大沙漠了。
他要去追杀山月儿,把那个荡货杀掉,斩草除根。
墨至白听见敲门声,心尖子都抽搐起来。但还是硬着头皮开了门。
进来的人,却让墨至白吃了一惊。
是江老板!
墨至白只微一愣神间,就已将跳进嘴里的那颗心咽回腔子里去了。
他知道替罪羊已经选好了,但绝不是他墨至白。
至于是谁,那就无所谓了。
江老板微笑道:“水先生让江某来通知墨先生一声,镇中发生了惨变。”
墨至白马上就“大吃一惊”,道:“什么惨变?”
江老板道:“六当家的行刺山大当家,山大当家当场殒命。六当家的在逃蹿时,被水公子格杀。”
墨至白顿足道:“老六怎么能这样?……大哥他、他……”
墨至白放声大哭起来。
江老板叹道:“人心真是难测啊!”
墨至白哭得更响。
任至愚和吴至俏、墨至白、水至刚几乎同时抢进山至轻的房间,嘶叫道:“大哥,大哥……”
他们好像悲痛得都快疯狂了。
山至轻仰倒在地毯上,心窝上插着一把匕首。他的脸已发黑,显然这把匕首上淬了剧毒。
山至轻右手上的玄铁指环,已经不见了。
水无声跟粮跄跄跑进来,扔下血淋淋的剑,扑到山至轻身边抚尸痛哭:
“堂主,堂主,我杀了那个贼子,我把指环夺回来了!
堂主啊……啊……啊……”
于是其他人的哭声更高了一倍不止。
水无声摸出玄铁指环,恭恭敬敬放在山至轻身边,又跪下磕了一个头,嘶声道:“堂主,山小姐她、她走了,侄儿去追她回来,让她见堂主最后一面!”
铁至柔是慢慢走进来的。
他没有哭,也没有说话。他的睑色铁青,他的目光寒冷如冰。
他走进来时,任至愚膝行而前,抱着他的腿大哭道:
“三哥,三哥,大哥他,他地他……”
其余人又将已低下去的哭声拔高了。
铁至柔一脚端开任至愚,一言不发地瞪着水至刚,接着是墨至白、吴至俏。
他们都垂着头,不知是哭得正伤心,还是不敢和铁至柔目光相对。
铁至柔缓缓走到山至轻身边,默默着了半晌,跪下来,恭恭敬敬磕了四个头,站起身,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哭泣着的四个人目随他背影消失在门边,都悄悄松了口气。
他们再转头寻找原来放在山至轻身边的玄铁指环时,却发现指环已经不见了。
四个人都跳了起来,一阵风似地冲出门去。
刹那间狐狸窝里喊声一片:
“铁至柔抢走了玄铁指环!”
“快抓住他!”
“……”
没人能找到铁至柔。
铁至柔已神奇地消失了。
夏至上已离开狐狸窝足有十里远了。
他一面打马狂奔,一面狂笑,笑声中泪水却滚滚而下。
这决不能就算完!
狐狸窝不能完。天马堂不能完。只要还有他夏至上在,他一定要重振天马堂。
铁至柔会抢到铁指环的。铁至柔会追上来的。
他们已约好携手南下中原。他们要去找朱争,去寻找刁昆仑,请他老人家重新执掌天马堂,重新驾临大沙漠。
这是他们惟一的选择。
花深深和海姬相拥着哭成一团。让郑愿不知道劝哪一个好。
他自己又何尝不想大哭一场?
海姬哭得就像个小丫头,就像她比花深深还要小许多:
“我……没有家了,没有亲、亲人了,我连…,连有个牵挂的人,都找不到。……我只有爷和夫人了。呜呜呜……如果你们也、也不要我,呜呜呜……”
花深深哭道:“海姬姐姐,我们……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呜呜呜……”
海姬泣不成声。
花深深怜惜地,辛酸地安慰着她,居然忘记了自己也有一肚子的苦水。
于是她说了一句她清醒时无论如何也不肯说的话……
“海姬姐姐,你叫我一声妹妹,咱们就是姐妹了!”
海姬摇头:“不,夫人,不!”
花深深更冲动了:“海姬姐姐,叫吧!叫一声,我就是你妹妹了!你就有许多许多亲人了,你就有家了。叫呀?”
海姬终天从胸腔里喊出了一声:
“妹妹!”
然后她们搂得更紧,哭得也更动情。
郑愿苦笑。
他知道明天一早;花深深就要后悔,而海姬也绝对不会张口闭口唤“妹妹”。
但他还是被感动了,被她们、尤其是花深深感动了。
郑愿故意笑了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两个女人赤身裸体抱在一起,又亲又扭的,像什么样子?”
她们都止住哭,一齐回头瞪着他。
海姬说:“真难听。”
花深深说:“打他。”
她们的拳头,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郑愿除了求饶,一 点办法都没有。
等她们打累了,香汗淋漓地偎紧地时,夜已经很深了
狼唉声凄清悠长,如一首挽歌。
他们静静地偎依在一起,倾听着沙漠的夜声。
沙漠的夜声似在讲述一个故事,一个古老的蛮荒时代的故事。
花深深轻轻叹了口气,哺哺道:“冤家哥哥,抱紧我。”
海姬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她的身体说出了她的心声。
她紧紧贴住他。他能感觉到她的血液在泪泊流动。
他搂住她们,三个人就严严实实合成了一体。
“睡觉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花深深呢声道:“我们回中原吗?”
“我们回中原。”
“可不许骗我。”
“明天你们领路,一直向南行,就用不着怕我骗你们了。”
花深深长长吁了口气,喃喃道;“我们回家去。”
郑愿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柔声道:“我们回家去。”
花深深的声音里,有一种梦幻般的东西在流动:
“我们先回洛阳看看,马上就去金陵找情儿,好不好?”
郑愿只好回答说:“好。”
“情儿现在不知道有没有奶吃,
花深深哽咽了。
郑愿故意用很轻松的口气说:“这个你放心。紫雪轩中有不少女孩子,她们都可以喂情儿吃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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