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二突然说道:“少爷,让我说句公平话……”
当即转望麻四道;“你要跟着少爷也可以,把你脸上抹的那腻人玩艺儿洗掉,我们要的是麻四,不稀罕你这两撇小胡子。”
麻四笑了,道:“这还不容易,我马上洗……”
傅少华眉锋微皱道:“商二,这是正经大事,你怎么……”
商二道:“少爷,我知道这是正经大事,自己人您总知道自己人,您要是不让他跟您,您这不是要逼死他么?”
傅少华明知商二说的不错,铁大、商二、巴三,还有麻四,当年‘铁骑会主’这四个护卫,人人忠义,眼前倘不让麻四跟随,只怕麻四真会自绝当场。
他眉锋皱起,沉吟了一下道:“白姑娘无亲无故,你打算如何安置她?”
麻四道:“王妈家在山东,她家里只有一个老伴儿,别的没人了,王妈早就跟我说好了,将来这儿的事儿不想干了,就到山东她那儿去长住,王妈在这儿虽然是个下人,可是我跟素薇待他如自己的生身母一般,有王妈两夫妇照顾素薇,再加上小青做伴儿,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傅少华道:“从京里到山东这段路,谁送白姑娘去?”
麻四道:“我让云英送她,云英在巡捕营是一等一的好手,就是‘侍卫营’营里也挑不出他几个对手,您放心好了,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傅少华道:“麻四,你要三思。”
麻四道:“您别说了,天大的事也挡不住我,说什么我也要跟着您!”
傅少华微一点头道:“那好,明天一早就送白姑娘走。”
麻四一怔道:“明天一早?”
商二道:“怎么,又舍不得了?”
麻四瞪了他一眼道:“开玩笑,你怎么还是这贫嘴的老毛病。”
傅少华道:“白姑娘是个文弱女流,小青、王妈也都不是武林中人,目前北京城八方风雨齐会,凶险在所难免,咱们要跟好几方面周旋,我认为他三位不宜再留在这儿。”
麻四点了点头,道:“您说的是……”
往后一摆手,道:“去,云英,告诉你姑姑一声去,让她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上路。”
云英应声而去。商二道:“该叫师娘了,怎么叫姑姑?”
麻四笑笑说道:“素薇年轻,她比云英大不了几岁,云英叫过她师娘,她不愿意,以后也就没改口。”
傅少华望着麻四道:“麻四,不是我忍心拆散你跟白姑娘……”
麻四道:“瞧您,说这个干什么,我还不明白么?”
傅少华摇头说道:“倒不是你,我只是怕白姑娘……”
麻四道:“少爷,这个您放心,素薇不是个世俗女子,她明大义,识大体,她不会不知道利害。”
傅少华点了点头:“那就好……”
只听步履响动,一名中等身材的健壮汉子走进了院子,往堂屋看了一眼,随即停步在院子里,高声说道:“禀统带,哈德山求见!”
麻四道:“有话堂屋来说。”
那汉子答应一声,举步走了过来,进堂屋一躬身,麻四一招手道:“见过少主跟铁爷、商爷。”
那汉子忙一一见礼。麻四道:“少爷,这是我八个亲信中的一个,叫哈德山,一条血性汉子好儿郎。”
傅少华含笑说道:“自己人别客气,坐啊。”
哈德山恭谨地谢了一声,站着没动。
麻四道:“有什么话说吧。”
哈德山道:“爷,事情有眉目了。”
麻四霍地站起来,震声说道:“等的就是它,快说!”
哈德山摇头说道:“爷,不是东西的下落……”
麻四怔了一怔道:“不是东西的下落,那是……”
哈德山道:“您知道夏大人由山东内调为的是什么,”
麻四道:“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哈德山道:“据说宫里把夏大人从山东调到京里来,是让夏大人主持这件事,统率全局……”
麻四猛然一怔道:“怎么说,让夏大人统率全局,主持其事?”
哈德山道:“是的。”
麻四道:“不可能吧。”
商二叫道:“夏保桢是个文官,这,这怎么会?”
铁大道:“这种官儿让他治理地方可以,让他主持血雨腥风的这种事……”
麻四道:“不可能,不可能,夏大人山东巡抚做得好好的,宫里怎么会把他调回来主持这件事,岂非小题大作。”
傅少华道:“半张‘血令’关系太大,这是等闲大事,不是等闲小事。”
麻四道:“那么您以为……”
傅少华望着哈德山道:“消息哪儿来的?”
哈德山道:“吏部,我有个朋友在吏部当差,据他说京里没缺,夏大人不该内调,接着他又告诉我,宫里让夏大人主持这件事,可巧夏大人一到京里连歇都没歇就进宫去了。”
傅少华沉吟了一下道:“多跟你那朋友联络,继续查证。”哈德山答应一声,施礼而退。
商二道:“少爷,您信么?夏保桢一家在北运河上碰见了‘黄河十二寨’的,几把刀一指,他动都不敢动,这种人能主持这种事?”
傅少华摇头说道:“你可别小看了夏保桢,此人有智慧,有谋略,遇事十分冷静而稳健,他们让他主持这件事,不是没有可能。”
麻四道:“少爷,夏保桢是个文人。”
傅少华摇头说道:“办这种事,武将不比文人强,他只要运筹帷幄,拼斗厮杀并不需他亲自动手,这种事决胜在方寸之地,而不在双手之上。”
麻四道:“少爷,您只怕高估夏保桢了。”
傅少华道:“在北运河,我见过他。”
商二突然说道:“说不定他会武,而深藏未露。”
麻四笑了,道:“可能么?”
商二道:“不能说没有可能,比起宫里来,对夏保桢的了解,恐怕你少得可怜。”
麻四道:“谁不知道,夏保桢是个文人……”
商二道:“或许是文人,不错,巡抚主在民政,而不涉及军务,然山东、山西、河南诸省,仅设巡抚而不设总督,其总督职务,都是由巡抚兼管,这几省的巡抚都是本身兼职掌管省内军务兵马,由这儿看,夏保桢至少他懂得用兵之道。”
麻四一拍大腿,道:“行啊,商二,没想到你对这种事情分析的这么清楚。”
商二道:“无论什么事,都得懂得一点才行……”
转望傅少华道:“少爷,万一夏保桢是个深藏不露的行家,从北运河的那回事,只怕他已看穿了咱们。”
傅少华道:“他本来就看穿了咱们。”
商二道:“我是说早在杨柳青他看穿了咱们,他明知道有咱们这种人做伴儿死不了人,所以他在碰上‘黄河十二寨’人上船劫人的时候,他处之泰然,一动不动。”
傅少华神情为之一震,没说话。
铁大冷笑一声道:“你可把这官儿捧上天了。”
云英进了堂屋。麻四只顾皱着眉苦思,没理他。
云英机灵,一眼便看出有事,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张嘴想问,却欲言又止。
商二道:“怎么样了,白姑娘都收拾好了么?”
云英道:“正在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商二道:“你去歇息吧,明天一早还要出远门呢,记住,过黄河的时候可要小心,别让‘黄河十二寨’的人瞧破了身份。”
云英道:“不过黄河,王妈家在阳谷县。”
商二道:“那也得小心,别碰上武松。”
云英笑了。傅少华突然说道:“麻四,你跟云英都去歇着吧,有事儿再来见我。”
麻四道:“少爷,那件事……”
傅少华道:“德山已经查证去了,有什么消息他会回报的,你去吧,大伙儿都早点歇。”
麻四答应一声,带着云英辞出了堂屋。望着麻四进了东厢房,商二笑了,道:“少爷,您真是位有心人,两口子明天就要分别,这一别不知到哪年哪月才能见面,是该让他俩多聚聚。”
傅少华没说话,站了起来。商二跟着站起,道:“少爷,您是要……”
傅少华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商二道:“约莫快二更了。”
傅少华道:“我想出去走走。”
商二一怔道:“您要出去走走……”
傅少华道:“到处看看。”
商二微点头道:“也好,有道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不到处看看,怎么知彼。……”
傅少华道:“我就是这意思。”
迈步向外行去。
铁大、商二就要跟着,傅少华突然停步说道:“商二跟我出去,铁大留在这儿等阴老,要是阴老来了,代我招呼一下。”迈步出了堂屋。
两个人刚刚到院子里,东厢房里出来了麻四跟云英。
“少爷,您上哪儿去?”
傅少华道:“到处走走,到处看看,一会儿就会回来,你歇着吧。”
麻四道:“我跟你去。”
“别去。”傅少华说道:“你跟去不方便,你是‘五城巡捕营’的统带,我哪来这么大的排场,人多了碍眼,你没见我把铁大都留下了。”
经傅少华这么一说,麻四没再坚持,道:“那,您早点儿回来,‘侍卫营’的人都出动了,您要小心。”
傅少华道:“我知道,你歇着吧。”他带着商二刚要走。
院子里快步进来了哈德山,哈德山一见人都在院子时,立即停步欠了个身:“少主,您要出去?”
傅少华还没回答,麻四急不可待地问:“情形怎么样,又有新消息么?”
哈德山道:“我那朋友刚告诉我,夏大人内调工部右侍郎已经定了,连府邸都收拾好了。”
麻四笑了,道:“我说嘛,一个文人怎么能办这种事?”
傅少华皱眉沉吟了一声道:“德山,继续跟你那朋友联络,另外找个能力强的监视着夏保桢的府邸,看看进出的都是什么人,有什么动静,随时回报。”哈德山应声而去。
麻四愕然说道:“少爷,怎么您还……”
傅少华道:“内调官差的任职,没有那么快就决定的,只怕有诈,我要多看看。”
他带着商二走了。出了门,商二道:“少爷,怕有诈?”
傅少华点了点头道:“凡-事多看看总是好的,夏保桢任山东巡抚多年,著有政绩,不会平白无故调他为工部右侍郎,那是埋没了他,他们那主子不会做这种糊涂事的。”
商二道:“您认为夏保桢这个人难对付?”
傅少华道:“看起来要比别人难对付些。”
商二道:“少爷,毕竟他是个汉人。”
傅少华道:“拿他爱民如子这一点看,他似乎没有完全忘却大义,不过那恐怕没有大用,比不上他身受的浩荡皇恩,他们那主子既然舍近求远,把他从山东调回来主持这件事,固然一方面因为夏保桢有过人之才,另一方面也表示他信任夏保桢,夏保桢有值得他信任处,为人臣者,往往会为这两字信任而不惜脑浆涂地以报。”
商二道:“那是小处,大处他未必如此。”
说话间,已出胡同来到大街上,抬眼一看,到处灯火,虽然已二更,街上来往的行人仍是相当的多。
商二道:“少爷,咱们上哪儿去?”
两个人顺着大街往前走,一路所见,各路的人马,还有官家的便衣鹰爪到处都是,虽然他们脸上没写字,但却瞒不过傅少华、商二这种大行家的一双眼。
走着,走着,一家酒馆坐落眼前,往里一看,只见满座的酒客中,十个有九个是江湖人物。
越走人头杂的地方越容易打听事儿,任何一个走江湖的人都知道这一点,傅少华转身刚打算进去看看——只听有人叫道:“傅爷。”
傅少华一怔循声望去,只见对街走过来一个人,是个健壮中年汉子,一身裤褂,毫不显眼。商二道:“这人是……”
傅少华道:“等他到了跟前就知道。”商二迈前了一步挡在傅少华身前。
适时那健壮汉子已横过大街来到近前,抱拳,一笑道:“商爷别误会,在下是大漠来的朋友。”
一听是大漠来的,商二马上就明白了,抱拳一笑道:“原来是‘乌衣门’的朋友……”
那健壮汉子含笑说道:“商爷请小声点儿,满街是狗,咬一口不是闹着玩的!”
商二旋然一笑道:“阁下风趣,有何见教?”
那健壮汉子看了傅少华一眼,道:“傅爷有空么,可否借一步说话?”
商二道:“何妨这儿坐坐,我家少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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