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二道,“要说任天威进入老爷子的房里去点老爷子的穴道,那做法不大可能……”
铁大冷哼一声道:“八成是二夫人下什么迷药。”
万令仪美目睁道:“我爹每夜睡前,一定得喝一碗参汤,这是我那位二娘的好意……”
商二点头道:“那就行了,在参汤里下上一点迷药,够让老爷子香香甜甜睡上一夜的。”
万令仪风眼望向傅少华道:“这够了么?”
傅少华道:“姑娘可曾看见二夫人在参汤里下迷药?”
万令仪道:“还用看见,分明就是这么回事。”
商二道:“不够的,姑娘。”
万令仪道:“那么你说还该怎么办?”
商二看了傅少华一眼道:“听我们少爷的。”
万令仪望着傅少华道:“你有什么高见?”
傅少华道:“让我再告诉姑娘一件事……”
他把后院见二夫人的经过告诉了万令仪。
万令仪一听便说道:“好啊,她把事情全推到我头上来了……”
傅少华微一摇头道:“姑娘,我很感激她给我这个机会,明天一早我就向老爷子告辞,我到小召街找个住处监视那家‘西庄’去,铁大跟商二留在万家大院协助姑娘搜集这儿的证据,一俟时机成熟,让铁大、商二随便哪一个给我送个信儿去,到那个时候,我们再采取行动,姑娘以为如何?”万令仪道:“我听你的。”
傅少华道:“时候不早了,姑娘请回去安歇吧,小不忍则乱大谋,在时机没成熟之前,还请姑娘别动声色,以往姑娘每天什么时候出去,以后还请姑娘每天什么时候出去。”
万令仪道:“我出去了,这儿的事怎么办?”
傅少华道:“自有铁大跟商二。”
万令仪道:“那么我回后院去了。”
站起来开门行了出去。
商二望了望傅少华道:“少爷办事,临事不乱,足智多谋……”
傅少华微微一笑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俩也歇息去吧。”
铁大跟商二没再说什么,双双告退而去。
第四章 “西庄”巨贾
商二陪着傅少会在那家“西庄”对面赁了一间屋,那是个小阁楼,一扇小窗户恰好对着那家“西庄”。
那家“西庄”看上去挺气派,想必是做这种买卖赚了不少钱,临街店面一大间,里头堆满了货,看情形后头必然还有院子。
门前一排大树,树荫下卧着几匹骆驼,慢慢地嚼着草料,满嘴是白沫儿。
傅少华赁的这间屋,隔壁就是一家茶馆儿,座雅茶香,据说这家茶馆儿的水,是汲取“大召”寺旁那“九边”第一泉的泉水,提起“九边”第一泉,来头颇大,传说是康熙至此,马渴不饮,以蹄踹地,泉忽涌出,于是此泉日日涌出,汲之不绝,以之制酒,酒醇,以之烹茶,茶香,傅少华不愁无聊,不愁没去处,每天均在这家茶馆儿泡。
傅少华安置好了,商二便走了。
傅少华住在小阁楼上,楼下另有一个人家,也就是房东,房东是祖孙俩,是汉人,听说迁到归化来已经有十几年了,算得上老归化了。
祖孙俩一个是老态龙钟的白胡子瘦老头儿,一个是十五六岁聪明伶俐的小孙女儿,祖孙俩相依为命,靠门前一点小买卖糊口,日子过得相当苦。
本来嘛,老的太老,小的太小,又是个小姑娘家能干什么,老头儿白胡子一把,瘦得皮包骨,一阵大点儿的风就会把他吹倒,口齿不行了,眼神儿也不行了,说起话来漏风,半天听不懂他说什么。说话要不提高嗓门儿他也听不清楚,很难交谈上一两句。
小姑娘长得挺美,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粉红的面颊,十足的美人胚子,梳着两条辫子,挺活泼的。
不到半日工夫,傅少华跟这祖孙俩混得挺熟,老头儿有个不常见的怪姓,姓养,八成儿是养由基的后代。
老头儿姓养,当然了,小姑娘也姓养。
于是乎,老头儿成了养老爹,小姑娘成了养小妹。
日头偏西了,楼下桌子上放着一壶酒,多添了几样菜,小姑娘硬把傅少华拖下楼来吃顿饭。
养老爹说得好,赁上了他的房子,那就是有缘,而且在这地方也很难得看见一个汉人,人不亲土亲。往后就是一家人,天天见面,用不着客气。
饭菜虽不怎么样好,可是情意重,却之不恭,傅少华只得跟着下了小阁楼。
小姑娘斟酒夹菜,挺热络,挺殷勤,也很诚意。
本来已经相当熟了,借着酒,三杯下肚,彼此之间更熟了,养老爹张着干瘪的嘴唇,漏着风开了口:“傅哥儿今年多大了?”
“老爹,”傅少华道:“我二十多了。”
养老爹“啧啧”两声道:“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像傅哥儿这种人品,还是生平头一回见着……”
养小妹眼睛一眨动道:“真的,傅大哥比那戏台上唱小生的还俊。”
傅少华道:“怎么,小妹也开起我的玩笑?”
养老爹老眼一瞪道:“你懂什么,戏台上的那是油头粉面的文弱书生,哪能 跟你傅大哥比,你傅大哥这是英俊,俊里头还带着英武刚气,这才是昂藏七尺眉男儿,像那些油头粉面,油腔滑调的小伙子,我瞧着就厌心。”傅少华笑道:“您老人家夸奖,我有点儿受不住。”
“受不住?”养老爹道:“那是你客气,以我看,这么说你还有点儿委屈呢,我眼花心眼儿灵,这双老眼看过的人也成千上万,我就是没瞧见像傅哥儿你这么个人。”
傅少华笑了笑,没说话。
养老爹话声一顿,接问道:“傅哥儿成家了么?”
傅少华摇头说道:“还没有,老人家,我还年轻,一事无成,故不敢言成家。”
“听,”养老爹姆指一扬,雪髯飞拂道:“好胸襟,好志向,这就是昂藏七尺真男儿了,我没瞧错人,这间阁楼也没租错人。”
傅少华道:“事实上是我赁对了房子。”
养老爹道:“傅哥儿会说话……”
傅少华道:“我说的是实情实话。”
养老爹话锋忽转,道:“傅哥儿家里是……”
傅少华道:“不瞒老爹说,我是个江湖人,现在是一个人。”
养老爹怔了一怔,“哦”了一声道;“原来傅哥儿是江湖上的英雄豪杰,那就难怪了,我说嘛,寻常人哪有这种气度……”
养小妹凝望着傅少华,两片唇儿碰动了一下,要说话。
可是养老爹却又开了口:“傅哥儿到归化来,是……”
傅少华道:“我来访个朋友,可巧那位朋友出远门去了,住在他家里不方便,只好暂时住在外头等他了。”
养老爹“哦”了一声道:“原来傅哥儿,是来访朋友的……初到这儿来,吃住惯么?”
傅少华道:“住在老爹这儿,跟在内地没什么两样。”
养老爹笑呵呵地摇头道:“傅哥儿真会说话,既然这样,傅哥儿干脆就在我这儿吃三顿好了,免得买着吃不习惯,这地方难得碰见几个汉人,卖的吃喝,全是本地口味,刚来的人,怎么也吃不惯的,好在只我们爷儿俩,不多你一个人……”
突然轻轻叹了一声,摇头说道:“想起我初来的时候,就是吃不惯,一天到晚听那胡笳跟驼铃,想想离乡背井跑这么老远,害得我常掉泪,结果水土不服,一下躺了快两个月……”
傅少华道:“老爹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做生意啊!”养老爹道:“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什么都不会,只有这一门还算精,为了吃这碗饭,只有举家迁到这儿来了,原想住一阵子,赚几个钱就回去的,谁知一住就是几十年,连孙儿辈都有了也没能回去……”顿了顿,接道:“再则也因为我那个儿子就埋在大黑河边上,迁坟不容易,我也舍不得走,唉,落叶归不了根,只怕我这把老骨头,也要丢在这朔漠异乡了。”
说完了话,又连连叹了几声,满脸的怅然神色,让人的心不知不觉间往下一沉。
养小妹撒娇了:“爷爷,瞧您,傅大哥头一天在咱们这儿吃饭,高高兴兴的不说,您说这些干什么。”
“丫头,”养老爹微一抬头道:“人不亲土亲,傅大哥不是外人,今天难得碰上个能说话的人,生老病死谁能免,说说有什么要紧。”
养小妹小嘴儿一嘟,道:“我不爱听,您还让傅大哥吃饭不?”
养老爹没理她,拿起酒杯一扬道:“来,傅哥儿,咱们喝,我这酒是自酿的,有的是‘九边第一泉’的水,平日我舍不得喝,这丫头也不让我多喝,今天算沾了你的光了。”
喝了一口酒之后,养老爹又抬起了头:“提起我那儿子,他靠那生意养活一家老小,可也死在那生意上。有一回回来,骆驼驮着他的尸体,浑身是血,听说是大漠里碰见了一帮强梁就把他……我那儿媳妇一听,恸然欲绝,没出三个月也支持不住了,只给我留下这么一个孙女……”
“爷爷!”养小妹眼圈儿红了。
“好、好、好。”养老爹让步了,道:“不说,不说,爷爷不说了,行么?”
养小妹眨着眼,嘟嚷着道:“说都说过了,还说什么不说了……”
“那怎么办,”养老爹道:“能抽爷爷两下子?”
养小妹眼一抬道:“下次我不许您再说。”
“行,”养老爹一点头道:“下次你让我说我都不说,好了吧?”
养小妹没说话。
突然,驼铃响动,两匹骆驼飞也似的驰到了那家“西庄”门口,一匹骆驼身上还驮着一个大包袱,那是个羊皮口袋,足有人高,不知道里头装的什么。
两匹骆驼上是两个精壮的蒙古汉子,下了骆驼,两个人抬起那羊皮口袋进了 那家“西庄”,看样子挺沉。
养老爹一双老眼飞快地往对街转了一下,又收了回来。
这时傅少华道:“老爹,对面那家‘西庄’,看样子挺大啊。”
养老爹“嗯、嗯”两声道:“你说对面那家‘西庄’啊,可不,他们做这种买卖也有不少日子了,东家是个汉人,除了带来的十几个汉人之外,又在本地雇了十几个年轻力壮的蒙古人,拥有上百匹骆驼,是本地最大的一家。”
傅少华道:“做这种生意不容易,按月份,赶日子,从归化到奇台,凡五千里,要走两个多月,风吹雨打太阳晒,够苦的。”
“可不是么。”养老爹道:“晴天还算好,最怕碰上雨,一个掩着不好,茶湿、药材发了霉,葡萄、棉花全烂了,只有一趟就能赔个精光,还好大漠里难得碰上雨,其实,晴天也不多,大漠里上头太阳烤,脚底下有砂粒子汤人,还能渴死人。”
傅少华往外看了一眼道:“这一家的生意,似乎是无往不利。”
“你说的一点不错,”养老爹道:“这一家财多人众,做这种生意就怕人手不够,准备不够齐全,只要人手够,准备齐全,大风也好,大雨也好,全不怕,就算赔个一两趟,人家有的是银子,不在乎……”
抬眼向外,缓缓说道:“这一家还有一种好处,他卖出的货比别家便宜一成,谁不买便宜的,日子一久,生意全是他的了,就这样不知打垮了多少家了,也就因他有的是银子,能这么做,敢这么做,能赔本一两回,本小——点的连一回也赔不起,怎么能跟他比?”
傅少华道:“只等他霸占了市场之后抬价,只此一家,不买他的不行,到那时候不但赔的银子赚回来了,而且是一本万利,实在精明。”
养老爹道:“可不是么,现在他的价钱就比别家贵一成了。”
傅少华道:“赔出去的银子已经赚回来了。”
“是啊!”养老爹道:“不知道害得多少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了,他那财产简直就是别人的泪血堆起来的。”
傅少华道:“老爹,他是个奸商。”
养老爹道:“说奸商还便宜了他点儿。”
傅少华道:“他积那么多不义之财,难道说就没人去告他么?”
养老爹道:“上哪儿去告他去,他没犯法啊,他杀了人,可是手上没沾血腥,告他什么呀!”
傅少华道:“世上总还有公理吧?”
养老爹飞快看了他一眼道:“哪也得有个人站了出来说话呀!”
傅少华道:“没人站出来说话?”
养老爹抬头说道:“多少年了,到今天我还没看见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傅少华道:“这是为什么,他财多势大?”
养老爹轻轻叹了一声道:“大概是吧。”
傅少华没再说话,两眼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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