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异的枣木棍虽然无法突围而出,但三人不断拍抓所发的无形劲网,也不易快速消耗枣木棍挥舞所发的浑雄劲道,僵峙的局面不易打破。
小家伙猛地一长身,跃登屋顶。
京都城内城外极少高楼大厦,除了皇亲国戚功臣之外,所有的平民百姓,住宅部是平房,一般的高度不会超过两丈。
小家伙壮得像头小牛犊,但跳跃时身轻似燕,登上丈余高的瓦面,竟然不曾震落瓦面上的积雪。
一脚扫落积雪,他快速地揭了十余块瓦片,抖手连环急挥,瓦片飞旋而出,居然破风发声,歪歪斜斜飘飘荡荡飞舞而去。
最后全向叫二叔的人集中,一片连一片盘旋飞舞,极为壮观。
二叔看到了第一片瓦,不假思索地一掌拍出,啪一声暴响,瓦片距掌三尺被掌风所击中,崩裂四散,像一阵暴雨,回头散洒。
第二片从另一角度光临,速度同样惊人。
“啪!”第二片瓦立即爆裂,第三块……
一声长啸,公羊异向在右后方的女人虚攻一棍,人向下一挫,身形似流光,贴地流泻,脱出重围。
他一脚扫飞一堆揉合了污泥的积雪,雪凶猛地向二叔飞洒,藉势逸出,两个起落便远出四五丈外。
“劳老魔,倚仗一家狗男女群殴,你算啥玩意?”公羊异在远处大叫:“咱们后会有期,哈哈哈……”
屋顶上的小家伙射完瓦片,先一步溜之大吉。
街尾的一栋废屋内,三块砖头染成灶,火光熊熊,大陶缸内一锅羊肉香味四溢。
门板作案,老小两人对面坐,中间摆放着干荷叶,上面搁了核桃、花生、咸栗子、榛仁等等下酒物,这些东西都可以从如意酒坊买到。
用褐色的酒葫芦盛酒,用碗不用杯,一锅头高粱烧的酒香弃满全室,老小俩穿得穷酸,吃的可真够丰富的。
公羊异的老羊皮破烂大袄像花子,其实却是身怀巨金的富豪。
江湖朋友对武林七怪之一的鬼神愁公羊异,又恨又怕,敬鬼神而远之。
“你小子真不知死活,竟然敢向那一家狗男女打敲诈的滥主意。”鬼神愁公羊异喝了半碗酒,盯着猛吞羊肉的小伙子:“幸好碰上我经过,不然你哪还有命在?”
“不要把他们说得那么了不起。”小家伙不服气:“除了他们的内功修为精纯之外,我实在看不出他们有什么吓死人的能耐。喂!他们到底是何人物?”
“你三叔没把江湖道的牛鬼蛇神告诉你?”
“没有,他对做私塾的夫子热衷而满意,从不过问外事,也不提早年的英雄岁月,豪杰生涯!”
“屁的英雄岁月,豪杰生涯!”鬼神愁粗野地叫:“你三叔只是一个胆小鬼,文做不好八股文章,武不能举剑仰天长啸,心灰意懒,逃避他自己。”
“你胡说,你……”小家伙大声抗议。
“我一点也不胡说,你心里明白是不是?瞧你这副德性,就知道他连你都不管,放任让你在京都做小混混,甚至没督促你练好家传武功,要是你爹在世……”
“喂!老伯,我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该问你三叔去,他不说,谁也没有权利说。今晚你回去,告诉你三叔小心。”
“小心什么?”
“年杪岁尾,客居在外的人都得准备返乡与家人团聚。而我却发现近来不太对劲,似乎各地的牛鬼蛇神,都有志一同来京都赶集,这里面一定酝酿着某些凶兆,将有某些惊世的事故发生。”
“你是说,那三个人?”
“天外神魔劳伯,恨他的人干脆叫他伯劳鸟。”
“伯劳,最凶狠的小鸟;就是用阴爪对付我的高个儿?”
小家伙总是没大设小地抢着发话。
“一点不错。还有那个女的,是他的侄女劳媚娘,绰号吓人,叫女暴,江湖朋友谁不怕这个妖媚的女暴君?小的,是女暴的妹妹劳秀,去年就跟随她为祸江湖。”
“他们不怎么嘛!”
“哼!等你落在他们手中,就知道他们的厉害了。赶快进食,今晚我还得跑一趟紫禁城东安门。”
“去搬东厂那些杂种的库房?”
“顺便而已,你总不会认为我老人家的金银,都是从地里面长出来的吧?”
“可得小心了,听说到江南捞油水的一批功臻化境桩头,这两天赶回来交职。那些混蛋很可怕,碰上了,你这把老骨头不被拆散才怪。”
“乌鸦嘴!”
小家伙正是季夫子的侄儿季小龙,一个武功根基深厚的京都小混混,与在这儿暂时落脚的鬼神愁鬼混在一起。
鬼神愁与他的三叔季夫子小有交情,他三叔的年纪也比鬼神愁小十几岁,他却没大没小的与鬼神愁一起鬼混,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对,事实上他对鬼神愁的玩世态度,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突然放下木著一蹦而起,一闪便到了室门旁。
“外面有声息。”他的听觉十分惊人,压低声音向外面倾听“也许是老魔找来了,得给他三分颜色徐徐脸,免得他们死缠不休。”
“哈!不像。”鬼神愁侧耳倾听:“有人,没错,但决不是老魔。出去看看。”
他并非真的不怕天外神魔,只是少年人有点输不起,即使输了理,口中也不服输,这是一些聪明过度的少年人的通病,不足为奇。
一听决不是老魔,他胆气一壮,外面的声息,确也不像一个功臻化境的老江湖脚下所发出的响声。
拉开破门,冷气灌入。
“咦!怎么啦?”他惊呼,急抢而出。
他在白云观一带招摇撞骗,也经常闯入京都游荡,大事不犯小事不断,算是人见人厌的混混小坏蛋。
其实,他三叔有的是金银,而且舍得给他花用,他之所以令人生厌,主要是精力过剩,而且颇富正义感,对向强权挑战兴趣甚浓,城内城外有不少逃家的小混混,还真的喜欢他呢!
门外不远处,一个脚下踉跄的人影人目。
他急步抢出,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倒的人。
“这人好像病势不轻。”他将人往屋子里扶:“很糟!快要冻成冰棒了!”
鬼神愁也抢出相扶,连架带拉到了墙角,墙角有鬼神愁用麦穗堆成的床,虎皮作褥,倒还暖和。
“他带了刀。”他将人放下说:“一定是闯道的朋友,病势不轻。”
“快倒一碗酒来!”鬼神愁替这人脱下陈袄:“喂他一口酒可以活活血脉!”
“谢啦!不……不……不能喝……酒……”这人脸色冷灰,说话有气无力:“血脉流……流动愈……愈快,我愈难自……自救……”
“哦!你患的病是……”
“不是病,是中毒……”
“中毒?”鬼神愁吃了一惊:“你……你知道毒性,和自救治的方法吗?”
那人用僵硬的手,好半天才从百宝囊中,取出那枚四寸长的灰色扁针。
“挨了这玩意一下。”那人将针伸出:“是一种可令经脉麻痹的毒药。”
火光明亮看得真切。
鬼神愁一把接过扁针,瞥了一眼,倒抽了一口凉气。
“毒阎罗的追魂毒针!”鬼神愁嗓音大变:“老天爷!你是怎么与那恶毒的阎王玩命的?”
“是……他找上我的。”
“多久的事?”
“大半天了!”
“什么?大半天?你怎么没死。”
鬼神愁似乎更感吃惊:“这玩意循血奔流,一进心脉便立即僵死,即使击伤足趾,血液也片刻便返回心脉,有死无生,你……”
“我眼下护脉的灵丹,可惜灵丹无法驱除毒物,我必须利用十天半月时间,逐寸逐分以药物和内功,将每一条经脉涤净。小朋友,谢谢你,请给我一碗肉汁充饥,饿了大半天还真受不了。”
“羊肉场浓得很,要肉吗?”季小龙往灶旁走。
“先暖暖肚子再说。在下姓周,周凌云,老伯与这位小兄弟贵姓?”
“老夫复姓公羊……”
“哎呀!鬼神愁公羊前辈?”
“那就是我。那小家伙姓季,季小龙,他是这一带的狐鼠土地。放心啦!他会找隐密的地方,把你藏起来疗伤排毒。够资格与毒阎罗玩命的人,都值得让咱们全力救助。”
“谢谢两位!”
吃过腊八粥,就忙着过年了。
这半月期间,鬼神愁和季小龙不时在城内城外走动,暗中留意各方的动静,向城狐社鼠套消息。
大冷天,呵气成冰,在外面活动的人仅露出双目,老少两人放心大胆走动,不怕被天外神魔认出身分。
百了刀被安顿在私塾后面小巷的一间民宅内,是租来的空屋,经过半月的辛劳,他已恢复生龙活虎似的本来面目。
江湖朋友重视绰号,对姓名毫不介意,有大多数落了案的人,经常改名换姓,却不肯放弃或改掉绰号。
绰号也表示在江湖的地位,获得公认才算数,并不是每一个阿猫阿狗,都可以随意自取绰号的。
百了刀的绰号出现江湖,只是最近两三年的事,还没获得普遍的认同,许多人甚至不知道百了刀这绰号,更不知道百了刀的姓名叫周凌云。
鬼神愁是老江湖,当然听说过百了刀其人,却不知百了刀的姓名。迄今为止,周凌云从不提及自己的绰号。
这天近午时分,他出现在城内的护国寺街。
京都最大众化的庙会有两处,称东庙西庙。
东庙,指位于大市街四牌楼附近的隆福寺,每月的九、十日开庙市。
西庙,指护国市街的大隆善护国寺,每月七、八日开庙市。
这东西两庙的庙市极为热闹,是京都人士最向往的好去处,也是江湖朋友的猎食场,医卜星相无不臻备。
这天不是庙市期日,风雪已止,奇寒澈骨,护国寺大街也甚少有人行走。
他悠闲地踏入宏丽的寺门,整座寺院显得空旷死寂。
这座十进殿堂,占地广阔的名寺,香客却是出名的稀少,与其他寺庙香火鼎盛调然不同。
原来这是一座喇嘛庙。京都人士对喇嘛所供奉的奇形怪状菩萨,一直就存有敬鬼神而远之的念头,对喇嘛上供的节仪也不敢领教。
目下的皇上,却把喇嘛捧上了天。除了宫内的喇嘛庙之外,护国寺内也供养了不少来自青、康、藏,甚至来自漠外的所谓沙布伦、呼毕勒罕(女喇嘛)等等次一二级的喇嘛。
因此,除了庙市的两天之外,登门上香礼佛的人,几若凤毛麟角,谁也不愿沾惹这些妖异之气冲天,语言不通,却作威作福的红衣喇嘛。
他的刀隐藏在皮祆内,不是行家,很难看出他大胆地带了杀人的利器,在都城禁地出入。
“哈!他们在等我来。”他啼啼自语。
穿越金刚殿,他看到殿后的钟楼有红色的人影一间即没。
脚下一紧,他以迅疾的身法,穿越大王殿,快速地抢人广大的延寿殿。
三声钟鸣,红影纷现。
快没有用,对方早有准备。
他本想快速地冲入第七进的护法殿,但一看便知道情势已由对方所主宰,他这种堂堂正正闯山门的方法,决难控制主动。
传出一阵奇奇怪怪无法听懂的语声,似乎这些喇嘛正在念咒。
其实,禅门正宗的僧人念起经来,除了南无阿弥陀佛这句佛号听得懂之外,其他经文梵贝,听得懂的人就没有几个。
殿前的月台,共出现六位奇形怪状的喇嘛,分列在中间的巨大铁鼎两侧,拦住去路。
东面的文殊配殿,踱出四名喇嘛。
西面的秘密配殿,也出来了两男两女四喇嘛。
一阵叽哩啪啦怪叫,喇嘛们比手划脚向他叫吼,他一个字也没听懂。
“好了好了,不要再胡吠叫了。他用标准的京腔大声说:”我知道你们之中,最少有两个是汉人,有一半人懂汉语,你们如果依旧叽哩哇啦唬人,在下将毫不迟疑拔刀。不要以为天子脚下有兵马御林军数十万,我百了刀不在乎,杀了人天涯海角一走,谁也找不到我!“
“孽障斗胆!”
铁鼎右方那位相貌狰狞的喇嘛,用纯熟的官话沉叱:“简直是无法无天,胆敢在皇部撒野,想造反呀!”
“哈哈哈……”他狂笑:“造反是最流行的游戏,很好玩的呀!和你们一同在豹房鬼混,陪皇上一起扮嫖客逛教坊做龟公,甚至称兄道弟的剧盗白英造反;张茂也造反;我那几位乡亲刘家兄弟造反;齐彦名也造反……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虽然只支撑了四五年,但他们没白活了一辈子。
成王败寇,必要时,我也造一次反来玩玩并无不可。你最好不要勾起我造反的兴趣,因为第一处遭殃的地方,一定是你这护国寺。“
“你不要猖狂,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喇嘛口气一软,脸上要吃人的神情消失无踪。
“是吗?你以为我是来玩的?”
他手一探,取出藏在袄内的两尺八寸连鞘狭锋刀。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翻云覆雨陈世杰的下落,要讨回我家被那些趁火打劫的杂种,所劫走的三件传家至宝!”
“佛爷怎知道?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没找错,我如果没有确证,不会上门残害无辜。”
他脸色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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